呼风唤雨的宋霭龄

1927年是中国政治舞台风雷激荡的一年。这年3月，北伐军浩浩荡荡从长江中游向下游猛烈推进，锋芒直指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中心城市—上海。中国共产党在1926年10月23日至1927年2月27日举行两次武装起义，因缺乏足够的准备，两次都夭折了。当北伐军迫近上海近郊，周恩来、赵世炎、罗亦农等中共领导人来到上海，总结前两次经验教训，发动了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工人占领上海一小时后，蒋介石的第一军第一师不费一枪一弹开进了上海。上海市民在共产党领导下，于3月23日成立了上海临时市政府。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工人阶级的上海市政府与国民党军队没有发生大的冲突矛盾。蒋介石却在紧锣密鼓地酝酿重大事变，他等国民党军主力完全占领了长江两岸，突然在4月12日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在上海和全国对中国共产党和工人实行疯狂大屠杀。4月18日上午，蒋介石不顾武汉国民政府的反对，在南京丁家桥的旧江苏省议会举行典礼，成立了南京国民政府。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时，蒋介石在军事上对武汉国民政府作了相当的防御。蒋介石的这一叛逆行动，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国民党左派的对抗。国民党内部出现了大裂缝，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大派和宁汉两个国民政府。国民党出现两个派别两个政府，震撼着宋氏家族，宋家也明显分成了迥然不同的两派。宋庆龄认为武汉政府是忠实执行孙中山意图，背弃武汉政府就是背弃孙中山，因此，她坚定地站在武汉政府一边。她对新闻记者发表谈话，愤怒地揭露蒋介石的新军阀嘴脸，以及屠杀共产党人与革命民众的罪行，旗帜鲜明地表示要拥护继承孙中山的革命思想和革命政策，支持人民群众运动。宋子文一开始很讨厌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坚定地站在武汉政府一边。

■　1928年的宋美龄

这时，蒋介石面临国民党内部的分化、改组，想到了宋美龄。如果这时同宋美龄结婚，就可以得到美国人的支持，也可以把宋霭龄和宋子文拉过来。蒋介石知道，美国大财团对宋家很感兴趣，而且一直保持着联系。如果同宋美龄结婚，就为消灭反对他的人找到了政治、经济上的靠山。宋霭龄的丈夫孔祥熙是北方大富翁，还充当美孚石油公司在中国的主要代理人，又同北洋军阀很熟。孔祥熙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一切听从宋霭龄的，一旦把宋霭龄拉过来，就可以把孔祥熙抓在手中，不但可以增添财富，还可以通过孔祥熙与西北军冯玉祥、晋军阎锡山谈判。宋子文也是个不可忽视的人物，他现在是武汉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当初，宋子文和宋美龄一起从美国留学回国，宋子文被安排在上海汉冶萍公司任秘书。这个公司是个经营煤矿、铁矿和钢铁厂的联合体，在宋子文来到这个公司之前，这里的账目很乱，效益不佳，几乎濒于日不敷出即将倒闭的状况。宋子文的到来，给了这个公司生机，他将账目和财务理得井井有条，销售额直线上升，很快扭亏转盈。宋庆龄知道后，感到宋子文是天才的金融家，让他在一个企业工作，实在是屈才，根据她的安排，宋子文被调到广州，为革命政府工作，协助孙中山解决财政问题。先任孙中山的英文秘书，熟悉情况后，担任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中央银行行长。他担任行长后，采取了一系列严厉的紧急措施，包括对橡胶、甲醇和制造化肥用的硫酸铵征收特别进口税；以打借条形式向每个商人借5元至500元，对顾客进饭馆征收附加消费税；还征收清凉饮料税、结婚税、葬礼税、人力车夫税等等。

这些措施生效后，给广州国民政府增添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宋子文才华出众，成绩卓著，求贤若渴的孙中山任命他为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没有辜负孙中山的期望，为了保证税收工作顺利进行，建立了一支税务警察部队，并规定任何地方军队不得擅自收税，各地税管官由税警保驾，工作顺利，财源滚滚而来。宋子文的这些做法，让广州国民政府个个官员佩服得五体投地。蒋介石自然对这个财神爷刮目相看。怎样把宋美龄、孔祥熙、宋子文抓到手？在宋家能起乾坤作用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宋庆龄，二是宋霭龄。宋庆龄是孙中山夫人，民众称之为“国母”，很敬重她，但她恨透了蒋介石，当然不可能帮助蒋介石。宋霭龄是宋家子女中的大姐，是宋氏家族的“掌门人”，宋美龄当然会听她的，宋子文也听她的。蒋介石一一剖析，认为宋霭龄是关键人物，决定实行追求宋美龄的第二步行动，争取宋霭龄的支持。于是，他便发电报给宋霭龄，要求同她会晤。

在蒋介石发电报前，宋霭龄也在分析观察中国时局，分析宁、汉两个国民政府对立后如何采取行动的战略问题。宋霭龄虽然曾给孙中山当过秘书，也接近了先进的革命思想，但与孔祥熙结婚后，思想起了质的变化。孔祥熙是山西的官僚买办阶级，满脑子都是如何贪得无厌榨取人民的血汗。宋霭龄与他长期在一起，成了一个注重现实利益的市侩人物。她的哲学就是谁的势力大就站在谁一边，谁的政策能让她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坚决支持谁。她在蒋介石和汪精卫两人中比较，蒋介石掌握着军权，那时流传着“连长连长半个皇上，盒子枪一响黄金万两”的口头禅。她想，一个小小的连长就黄金万两，那么，掌握着北伐军总司令大权的蒋介石的黄金有多少，怕是谁也数不清，谁也说不清了。再说，蒋介石把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受到江浙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拥护和爱戴，又同北方诸军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一分析，宋霭龄认为，蒋介石打败北洋军阀统一全中国是势在必得的。而与之对立的武汉国民政府领袖汪精卫，只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罢了，他没有军队，怎能对付得了拥有千军万马的蒋介石呢？汪精卫的武汉国民政府必然是短命的。宋霭龄就决定将砝码加在蒋介石这一边。如何行动呢？她经过多年的观察，发现蒋介石对小妹早已垂涎三尺。那是宋霭龄几次带美龄到广州看望孙中山夫妇时，发现蒋介石总是寻找一切机会接触宋美龄。据说1926年夏的一天，宋霭龄向蒋介石发出了一个晚宴的邀请，蒋介石喜出望外，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对陈洁如说，这真是难以置信！陈洁如不理解地说，不就是吃一顿晚饭吗？为什么要如此兴奋？蒋介石耐心解释说：“你不懂，你要明白，接近宋氏家庭是多么重要。几年来，我一直在动脑筋，希望接近他们，发展与他们最亲近的关系。我要让孙、宋和蒋三个姓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陈洁如仍不理解，蒋介石补充一句说：“我们正处在伟大成就的门槛上。”每逢有参加这样聚会的机会，蒋介石决不愿轻易放弃，而且一进门首先看看宋美龄坐在哪里，找到了宋美龄马上就旁若无人地直接同她坐在一起，堆起笑脸同她说长道短，亲热无比。

说起蒋宋婚姻，其实，在蒋介石想与宋美龄恋爱之前，孙中山曾想将宋美龄介绍给谭延闿。

谭延闿是湖南茶陵人，生于1876年，曾是清末进士。1906年后，谭延闿积极从事反清活动，担任湖南咨议局议长，辛亥革命后，他担任湖南参议院院长，夺取了政府军权。1912年他担任国民党湖南支部书记，1923年2月孙中山到广州，谭延闿担任孙中山手下的建设部长。这年7月被任命为湖南省省长和湘军总司令，次年10月又担任建国北伐军总司令。谭延闿对孙中山忠诚有加，可以说，孙中山指到哪里，他便会打到哪里，是孙中山最忠诚的爱将之一。谭延闿与妻子方榕卿结婚后，共生育六个子女，1920年方榕卿不幸病故。方夫人临终时希望谭延闿要将六个子女抚养长大成为有用之才，便留下遗嘱，希望谭延闿不要再娶，一心养育子女。孙中山不知道谭妻有此遗嘱，更不知道谭延闿虽官职很高，婚姻观念却很传统，所以，托人将宋美龄许配给谭延闿。因为宋美龄是宋庆龄胞妹，她常从上海到广州探望大姐宋庆龄。在姐姐家中，谭延闿这个常客自然与宋美龄照面的机会较多，也可称得上是熟人。宋美龄爱好骑马，请谭延闿教她。谭延闿教得十分认真耐心，并在宋美龄几次从马上摔下时，都是谭延闿眼疾手快将眼看就要摔下的她救起，使宋美龄有惊无险。谭延闿长得一表人才，一来二去，使这位美貌绝伦的宋美龄产生了爱慕之心，将他作为自己的白马王子。

孙中山十分看重谭延闿，有心撮合这对佳人，向宋家提过这事，得到宋家首肯后，他向谭延闿说起自己的想法，谁知却让谭延闿十分为难，一是因为妻子临终前有嘱托，二是当着家人的面发过誓，决不再续弦。如果听从孙中山的安排娶了宋美龄，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夫人。他还考虑到自己当时已48岁，而宋美龄只有27岁，年龄差距太大，自己的二女儿谭祥和宋美龄是同年龄，又是赴美读书的同窗。宋美龄貌如天仙，受过西方教育，有着大好的前途。让她嫁给自己这样一个生活古板、文气十足的中年人做继室，岂不是太委屈了她。谭延闿左思右想，感到自己不能答应这门婚事。为了让孙中山知道自己的想法，他首先向宋庆龄说了自己的想法，宋庆龄十分赞成谭延闿的想法，帮助他说服了孙中山。为了不使宋家难堪，谭延闿备了厚礼，亲自到上海的宋家，一进门就向宋母叩了三个响头，并拜宋母为干娘，宋美龄自然就成了他的干妹。那时，流行老人认干儿子的风俗，宋老太有这么个湘军总司令的干儿子，心里当然很是高兴，也就不提谭宋联姻的事了。宋美龄也很感动，对谭延闿更加的钦佩。此后，宋美龄对谭延闿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这么称呼了，孙中山见事已至此，也就不再说什么了。1928年谭延闿任国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长。他十分爱吃红烧肉，久而久之，患上了高血压。1930年9月22日，出中山门看赛马，突发脑溢血，第二天身亡。蒋介石在中山陵的灵谷寺厚葬谭延闿，墓地面积300多亩，其规格在当时仅次于中山陵。宋美龄在谭延闿身后，对其六个子女均作了妥善安排，还将他的二女儿谭祥介绍给已有妻室的爱将十八军军长陈诚。

话转回头，此时，宋霭龄决定以小妹为筹码，同蒋介石做一桩大买卖。其实，宋霭龄处心积虑地想与蒋介石攀上关系，正与蒋介石不谋而合。宋霭龄没等行动，就接到了蒋介石的邀请电报。宋霭龄没加考虑，便搭乘中国银行的船赶到九江。在九江，她没下船，而是蒋介石上船与她见面的。宋霭龄见到蒋介石，立即打趣地说：“总司令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怎么想起要同我这个平头百姓会面呢？”

蒋介石赔着笑说：“是的，我确实很忙，但是同你这个宋家的太上皇见面也是一件大事。你能猜到我请你来会晤，是为的什么事吗？”

宋霭龄诡秘一笑说：“你是不是想我那小妹啦？啊呀，中国漂亮女子多的是，九江街上随便拣几个女子也比我小妹漂亮嘛，你找她不后悔吗？”

蒋介石知道她在故意逗他，认真地说：“美龄可不同于九江街上的一般女子，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是中国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美得我肚子里没有词汇形容，尤其是她那身材，不胖不瘦，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宋霭龄不想再兜圈子，她单刀直入，毫不掩饰地说：“我家的小妹可是个高价的姑娘，你想娶我小妹，是有条件的啊！我的条件只有两条，第一，委派我丈夫孔祥熙担任南京政府内阁的总理或者部长；第二，委派我弟弟宋子文做你的财政部长。你若完全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我说服子文脱离武汉政府，由他动员上海的银行家、资本家赞助你一大笔经费，支持你完成北伐大业。你看怎么样？”

蒋介石当然求之不得，满口答应说：“祥熙和子文都是治国的栋梁之才。大姐，你不提出来我也会考虑安排他们到政府里做事的，那一头美龄的工作，还要请大姐操劳一番哦！”

会晤以后，宋霭龄返回武汉，开始助蒋倒汪活动。她首先动员孔祥熙转变立场，本来孔祥熙对宋霭龄就是言听计从，枕头风一吹，几句话就把他吹得服服帖帖。按蒋介石的指点，孔祥熙利用国民政府财政厅长身份，联络北方实力派冯玉祥助蒋。冯玉祥部队地处西北，财源不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自称是穷小子队伍，现在孔祥熙愿意拉一把，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冯对孔的要求一口应允，表示愿意与蒋合作。不久，蒋、冯二人在徐州以西的黄口会面，就“清党反共，共同北伐”达成协议。

宋子文受二姐宋庆龄的影响，一向把武汉国民政府视为“正统”，而且与宋庆龄和武汉政府的其他官员感情很深，要他马上背叛宋庆龄和武汉政府，难度很大。宋霭龄与蒋介石协商，采取软硬兼施，由宋霭龄同他磨嘴皮，尽力做说服工作，蒋介石采用硬办法配合。第一，下令驻广州的部队一夜之间把宋子文在广州的银行和财产贴上封条，听候南京国民政府发落处理；第二，电令武汉方面，将宋子文的财政部长撤职；第三，命令上海警备区司令杨虎，对宋子文在上海的住宅进行监视和威吓。那几天，宋子文正好到上海筹款，杨虎派特务不时地骚扰他。只要他一出家门就有人向他头上撒黄沙，弄得他双眼流泪，寸步难行。黑夜里有人向宋宅打黑枪，制造恐怖气氛，把宋子文吓得大门不敢出。就在这时，宋霭龄派车将他接到西摩路宋老夫人住处，发动孔祥熙、宋美龄，同她一起轮番给宋子文“上课”，日夜不停地搞“车轮战术”，弄得宋子文身心疲惫。几个回合就将他拉了过去，表示愿意与蒋合作，同意宋美龄同蒋结婚。宋子文不仅表示了上述两个愿意，还表示愿意到武汉说服二姐和汪精卫投靠南京政府。

宋庆龄是坚定的左派，不是墙头草。听了宋子文的劝说，她愤怒地把蒋介石臭骂了一顿，明确回答要誓死捍卫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誓死同蒋介石斗争到底。

宋子文在宋庆龄面前碰壁后，掉头“策反”汪精卫。汪精卫原来听说蒋介石在南京宣布成立国民政府，并有挥师围剿的迹象，吓破了胆，终日感到四面楚歌。此刻宋子文登门游说，立马抬起一根中指，一边轻轻梳理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表态说：“宁、汉本来是一家，何必分开呢？为前途大业，本人愿意同蒋合作。”

尔后，汪精卫在武汉召开“分共会议”，正式宣布同共产党决裂，大规模地捕杀共产党员和广大革命群众。一时间，全中国一片白色恐怖。宋庆龄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愤然离开中国，前往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