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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
1.3.2 发妻毛福梅

发妻毛福梅

浙江奉化武岭一带,山明水秀,清澈流碧的剡溪曲折迂回,从这里出口,汇入甬江,东流出海,因此叫溪口。

溪口处有个小镇,叫溪口镇。溪口镇是个山环水绕、风景秀丽的地方。在1927年前,溪口镇是不出名的。可是,1927年后不同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兼任中央政治会议主席和军事委员会主席,名气越来越大,那些替蒋介石写传记的人,一下子将这个偏僻的溪口镇说成是人杰地灵,龙的故乡。久而久之,溪口镇出了大名。因为这里是蒋介石的出生地。

如今人们称蒋介石是浙江奉化溪口人,是根据毛思诚编的《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一书。毛思诚是蒋介石的私塾老师。蒋介石任黄埔军校校长时,写信给已53岁的毛思诚,邀请他到广州担任蒋的校长办公厅秘书。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毛思诚告老还乡。蒋介石信任他,将一部分文件、电报及日记交给他带回家乡保管。毛思诚有蒋介石资助,回家后小日子过得挺滋润,闲着无聊,就根据蒋交给他的资料,编撰了《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一书。日本侵略军打到杭州,毛思诚来不及转移蒋介石移交给他的宝贵资料,就藏在自己家中的夹墙内。不久毛思诚病故。一直到1979年以后,毛思诚的孙子毛丁将这批资料及《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书稿,共计182卷宗,献给了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毛思诚保管和编撰的资料成了打开蒋介石身世的“黑匣子”。

蒋姓在溪口是大族,全镇900余户,蒋姓占500余户。蒋家原从奉化三岭迁往修峰岭,再迁至溪口落户。蒋介石的父亲蒋明火,又名肇聪,字肃庵,在溪口镇经营玉泰盐铺,卖些粮食、烟酒、食盐等杂货。蒋肇聪先后结过三次婚,原配徐氏,生一子一女,子名周康,号介卿,女名瑞春。徐氏病故,续娶孙氏,不久也病故。蒋肇聪经受两次变故,心灰意冷,不想再续娶。而店内有一伙计王贤东讨好老板,说他有个堂妹叫王采玉,长得漂亮,身体又很健,是奉化近邻的嵊县葛溪人,父亲王有则曾在溪口找了个姓俞的小伙子与王采玉成亲,不料婚后不久就病故了。王采玉不得不回到娘家居住。她喜欢读书,因年龄大了学校进不去,就在葛溪尼姑庵带发修行,跟老尼姑学识字,能背诵《楞严经》、《金刚经》。人很老实,又能干活,一天讲不上三句话。

蒋肇聪终于被说得心动,立马表态说,我就要找这种女人。

王采玉到蒋家只有23岁,比蒋肇聪年轻20岁。婚后两人感情尚好,光绪十三年九月十五日(1887年10月31日)生下长子取名瑞元,就是蒋介石。接着又生长女瑞莲,幼女瑞菊,次子瑞青。没多久,瑞菊、瑞青夭折。蒋瑞元与其异母兄周康同属周字辈,谱名(族名)周泰。后来,蒋瑞元到宁波读书,为自己起了个学名蒋志清。1912年,蒋志清赴日本读书,取笔名介石。从此,蒋介石就叫开了。1918年,他投奔孙中山,为讨好孙中山,便易名中正。蒋介石也觉得自己名字很乱,一会儿叫这,一会儿叫那,1924年正式确定名中正,字介石,学名志清。

1895年,蒋介石9岁了,父亲蒋肇聪病故,其母成了寡妇。死了丈夫塌了天,王氏非常痛苦,除了读经拜佛解心烦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蒋介石身上。王氏望子成龙心切,每天诵完经,就教他如何为人处世等等。但他不争气,一出门不是把张家儿子打哭,就是把李家孙子衣服撕破,上门告状的人络绎不绝,大有踏破门槛之势。王氏用棍子揍他,他便一跑三四天不回家,春天跑了,躲在人家的地里以黄瓜充饥,夏天跑了,摘人家的西瓜解暑,秋天跑了,挖人家的山芋当饭。王氏见瑞元东躲西藏,饱一顿饥一顿,饿得皮包骨头,心痛不已。为了避免瑞元在村上惹是生非,王氏把瑞元送到娘家葛竹拜姚宗元为师读书。半年后,王氏听说榆林的老师有学问,教学经验丰富,她不顾收费昂贵,把瑞元送到榆林陈家私塾就读。瑞元到了榆林,果真学习用功,大有长进。瑞元堂姑蒋赛凤住在离榆林不远的岩头村,很同情瑞元的身世,跑到学校请瑞元常到她家玩,有什么困难由她帮助解决。瑞元感激不尽,每逢假日就到岩头看望堂姑。蒋赛凤有小女阿春,喜欢瑞元,一见面便瑞元哥长瑞元哥短地叫个不停。阿春的甜美叫声,瑞元听了乐不可支,心里甜蜜蜜的,瑞元也从内心很喜欢阿春。每次到岩头来总要给她带点小礼物,一坐下来就讲故事给她听。时间一久,两人萌发了爱恋之情。每逢假日一大早,阿春便早早起床,脸蛋洗了又洗,牙齿擦了又擦,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早饭碗一丢,便站在村头盼望瑞元早点来到。瑞元自认识阿春后,人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心却跑到了岩头村阿春的身边。每晚挑灯夜读,搜猎爱情故事,什么《西厢记》、《胭脂》、《聂小倩》,还有《卖油郎独占花魁》等,就是这时候读的。他睡觉时常梦见与阿春相会。一天,毛老师叫他上黑板默写课文上的一段内容,他竟然在黑板上一连写了七八个阿春,逗得同学们笑出了眼泪,差一点把毛老师气昏。毛老师经过一番调查访问,得知瑞元爱上了阿春,就将所见所闻告诉了王采玉。王采玉气得吐血,本指望儿子换个环境读书,能走上正路,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想找老婆。她左思右想,为了阻止瑞元与阿春见面,决定假日不让他们见面。每逢假日,王采玉便赶到学校,早早地把瑞元带回家,逼他坐在家里做作业。但是,瑞元同阿春已有了感情,两三个假日不见面,心里憋得慌,成天坐卧不宁。一天,王采玉到雪窦寺烧香,瑞元大喜过望,王采玉一出门,他便一口气跑到阿春家。恰巧蒋赛凤不在家,俩人高兴得拥抱在一起,泪水直流,俩人海誓山盟,表示永远不变心。不料在俩人诉说衷情之时,被邻居小伙子听到。瑞元走后,这小伙子便将两人的恋情公布于村上人,并添油加醋,说得十分难听。第二天,蒋赛凤知道了,气得将阿春痛打一顿。蒋赛凤为了拆散这对情人,还赶到溪口,如此这般地告诉王采玉,并发狠说:“我的女儿决不会嫁给瑞元这个杂种。”

本来,王采玉觉得理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上人家的门去,可是,听到杂种二字,不由怒气冲天,跳了起来,大声地骂道:“谁是杂种,阿春才是杂种。”

俩人吵得不可开交,从此,瑞元与阿春断了来往。

瑞元初恋别了马腿,刺痛了心,郁郁寡欢,但他也从此成熟起来,深感人生的悲怆,溪口的冷漠和市侩。他曾跟人说,溪口是一口枯井,什么都不自由,连放屁都提心吊胆,不值得留恋,我有朝一日要跳出溪口,到外面去闯闯。我一定要找几个城里漂亮女人给你们瞧瞧。

王采玉认为她受的气比瑞元大,这口气非要出一出,好胜心强的王采玉决心在蒋赛凤鼻子底下挑个好媳妇,故意气一气蒋赛凤。她翻翻皇历,选择了一个宜提亲的日子,赶到榆林村表兄陈春泉家,向陈春泉诉说了自己的心事。陈春泉沉默了好一会,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姑娘的身影,她就是岩头村开祥杂货店老板毛鼎和的女儿毛福梅。毛福梅是光绪九年十一月初九日(1883年12月8日)出生,家道小康,诗书门第,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细腻白嫩。陈春泉说:“论家境论长相都比毛阿春强几倍,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采玉一听,毛福梅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她比瑞元大四岁,万一这个姑娘脾气倔,瑞元很可能要受她的气。她将想法和盘托出,表兄笑起来,化解她的心头疑虑说:“表妹,你不懂,按照这里的风俗,女大男抱金砖,她比瑞元大四岁,正好合局。四年合局,大吉大利。至于她的脾气嘛,那真是没得说,好得很呢。如果你们家瑞元娶了她,是瑞元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啊。”

王采玉消除了顾虑,催着表兄快去提亲。

陈春泉走后,便下起了小雨,然后越下越大。好不容易等到陈春泉浑身湿透地跑了回来,弄得王采玉很是过意不去,心里急着想知道下文,却不好意思问。陈春泉换了衣服,一边擦着打湿的头发,一边打着喷嚏走到王采玉面前,笑眯眯地说:“表妹,我就等着吃瑞元的喜糖啦!”

1901年冬,蒋介石15岁了,王采玉选了个吉辰良日,为他与毛福梅完婚。这一天,从岩头村到溪口镇的山路上,一队壮观的队伍吹着喇叭,敲着锣鼓,抬着花轿送新娘子到婆家。看热闹的群众人山人海,跟着队伍一跑几里,那些小孩子们更是跟在花轿后面要看新娘子。这时,坐在花轿里的毛福梅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从没见过蒋瑞元,只是听陈春泉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什么英俊潇洒啦,什么聪明绝顶啦……尽是些最好听的。当年瑞元经常去找毛阿春,村上人都认识他,毛福梅因整天躲在阁楼上绣花,从未见过面。

蒋瑞元在溪口是屈指可数的,邻居都叫他“泼皮瑞元”,他经常带一帮村童在山上当“将军”,指挥溪口的孩子和其他村的孩子“打仗”,虽然与阿春有段伤心事,但事情过去了,他也就忘记了。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母亲在他15岁时就为他娶妻成婚。

蒋家在溪口是大户,数以百计的亲朋好友赶来祝贺,看热闹的人山人海,瑞元的姐姐瑞春和妹妹瑞莲跑前跑后,忙个不停。瑞春指着瑞元的鼻子教训他说:“结婚后你就是大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没规矩,等一会拜堂你可要听招呼,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出洋相,听到没有?”

瑞元气鼓鼓地说:“我没要结婚,是我妈要我结婚的。我也没请那么多人来看热闹。”

蒋瑞元的异母兄长蒋介卿走到瑞元面前说:“瑞元啊,我是你哥哥,‘长兄代父’,我今天为你主持婚礼,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个面子,要听我的。”

瑞莲和蒋介卿忙着替瑞元穿上长袍马褂,又在他胸前别了一朵吉祥如意的红花,戴了一顶红缨瓜皮帽子。正忙着,有人来报告,说新娘子进村了。蒋介卿直了直身子,拉着蒋瑞元说:“走吧,我们到报本堂祖宗牌位前与新娘拜堂。”

吹吹打打的花轿队伍进了溪口镇,在蒋家祠堂门口下了轿,毛福梅在众人簇拥下,拜见过蒋家祖宗,来到丰镐房,与蒋瑞元一起站在报本堂中间。蒋介卿把两人拉到一起,扯起喉咙高喊:“婚礼正式开始!”

门外响起一阵鞭炮声,随着蒋介卿的指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蒋瑞元就像个木头人似地机械地转动着身体,心里却很不自在。好不容易听到蒋介卿高喊:“送新娘新郎入洞房!”他才像得了特赦令般直起身子,一手摘下瓜皮帽,“呼”地向空中一抛,两腿生风,飞也似地跑出门外。当众人簇拥着小脚毛福梅走进洞房,转身去找新郎官,准备再进行坐床、撒帐、喝交杯酒等仪式时,哪里还找得到瑞元的踪影?

瑞元去了哪里?王采玉与蒋介卿等追到村外,只见他和一群孩子在山头上“打仗”呢,气得王采玉和蒋介卿直跺脚。

丈人毛鼎和听说女婿新婚还带着孩子“打仗”,并没有生气,他认为瑞元才15岁,还是个孩子,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他知道岩头村私塾先生毛思诚教书有方,他教出的学生有的当了秀才,有的中了举人,方圆几十里的后生都慕名前来拜他为师。毛鼎和在岩头村是个有名望的人,同毛思诚很熟,就向他推荐了蒋瑞元。毛思诚满口答应。平心而论,蒋瑞元在毛思诚的教导下,学习倒是很认真,只是顽性不改。毛思诚在他编撰的《民国十五年前之蒋介石先生》写道:“瑞元戏嬉也,以讲舍为舞台,以同学为玩物。狂态不可一世。适伏案读书,或握笔凝思,虽百纷嚣然于侧,冥无所觉。”

过了一年多,也就是1903年,蒋瑞元到奉化县城读书了,从此开始接受新教育。1904年又到宁波入箭金学堂读书,1906年东渡日本,在东京振武学校学军事。有时放暑假回家,也春风一度,没想到偶然回来竟暗结珠胎。宣统二年三月十八日(1910年4月27日),毛福梅生下一胖小子,乳名建丰,号经国。这名字是蒋瑞元起的,说孩子长大后,要成为经国济世之才。那时蒋瑞元起这名字,完全是一时高兴,灵感来了而取。

毛福梅生下经国,别提有多高兴,她不仅精神上有了寄托,且多了一层保障。古人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就不怕日后丈夫借口“无后”而纳妾再娶。毛福梅想错了,蒋瑞元出国读书,回国后一会儿在上海、南京,一会儿到北京、广州,经常出入于妓院,早已看不惯守旧缠足的毛福梅。王采玉生病,蒋瑞元则回乡看望,可与毛福梅常为琐碎之事吵闹,甚至拳脚相加,打得毛福梅遍体鳞伤。毛福梅也不示弱,常将蒋瑞元的脸皮抓破。王采玉见状,含泪相劝却无济于事,反病情加重,1921年6月14日撒手归天,年仅58岁。大树一倒,蒋瑞元与毛福梅的矛盾雪上加霜,这年年底两人离婚,达成口头协议。因蒋家房产多,需要人看守带儿子,毛福梅仍住溪口蒋家老宅。这件事对毛福梅打击很大,看透了世间一切,万念俱灰,刻意吃斋念佛。她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在外读书的经国常来看望。1939年12月12日,六架日军飞机在溪口上空丢下13枚炸弹,溪口顿时呈现一片火海。毛福梅在丰镐房正忙着家务,听到爆炸声后,从后门跑出,准备躲避。她走出门外后,又想起门未关上,便折回关门,套上大锁。这时,一颗炸弹落在她的面前,毛福梅腹部中弹,一只脚被炸得飞出十几米,乱砖压身,顿时窒息一命呜呼,时年仅57岁。从苏联留学回国后在赣南担任专员的蒋经国惊悉母遭难,日夜兼程,小轿车颠簸1 000多公里,14日下午赶到溪口镇。经国看到母亲遗体,悲痛万分。他想到母亲生前深受父亲的精神折磨,认为母亲苦了一辈子,自己又没能尽孝,号啕大哭不止,旁观亲友为之动容,在旁陪泪。奉化县县长曹仲麟派人将毛福梅安葬在她生前念经的地方—摩诃殿北隅,竖墓碑一座,蒋经国在碑上亲笔题写:“以血洗血”四个大字,以此纪念不幸的毛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