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十四子与四子的公案

十四子与四子的公案

和谋父之说同样不可信的,还有一件十四子与四子的公案。

世宗有一个同母弟允img12(即胤祯),生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比世宗少十岁,在圣祖诸子中的排行为第十四,初封贝子,为宗室封爵的第四级。

允禟(塞思黑)对允img13很钦重,说他聪明绝顶,“才德双全,我兄弟内皆不如”(《大义觉迷录》)。但他不是允禩、允禟一党。

img14对储位的争夺也是很迫切的,如广泛联络汉族士大夫,当时曾有“十四爷虚贤下士”的说法。

康熙五十六年(1717),蒙古准噶尔部进犯西藏,清军于作战中颇受挫折。次年十月,圣祖任允img15为抚远大将军率兵出征,并由贝子超授王爵,这是破格的待遇。但究竟封什么王,不详,允img16奏疏中只自称“大将军王”。

出师前夕,圣祖亲至堂子行礼(堂子,清代祭天之所,在旧北京长安左门外)。出师之日,胤img17乘马出天安门,诸王大臣皆往德胜门军营送行。圣祖命胤img18用正黄旗旗纛,照依王纛式样。随同出征的,有“内廷三阿哥”,都是圣祖孙子辈,还有郡王、亲王数人。

准噶尔部的屡屡侵攻,为清初西北一大边患,所以圣祖对这次用兵非常重视,也说明他对允img19的倚重。

康熙五十九年冬,定西将军噶尔弼部进入拉萨,安定了西藏局势,清军护送达赖六世至拉萨。圣祖命立碑纪念,由阿布兰撰文。世宗即位后,说碑文“并不颂扬皇考,惟称赞大将军允img20”(《清世宗实录》),乃将碑毁掉,改撰新文。

六十年冬,圣祖命允img21回京,面授用兵方略。允img22到京城时,圣祖命允祉、胤禛率领内大臣郊迎。次年夏,允img23又辞赴军前。

img24第一次离京前,曾对允禟说:“皇父年高,好好歹歹,你须时常给我信息”,又说:“若圣祖皇帝但有欠安,就早早带一个信。”允img25为什么这样关心他父亲的健康?从“皇父年高”这句话上,已可洞悉他的心事了。允img26回京述职,允禟深恐圣祖不再让他至军中立功,曾说:“皇父明是不让十四阿哥成功,恐怕成功之后,难于安顿他。”这又说明,在允禟辈心目中,是把允img27的出师看作夺取储位的一个有利条件。

不但如此,允img28在西北时,有个算命的临洮人张恺,因知允img29喜欢奉承,便说:“这命是元(玄)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运气到三十九岁就大贵了。”(以上引语,均见《文献丛编》第一辑《允禩允禟案》)允img30这时是三十二岁,听了大为高兴,赏他银子。

世宗即位,允img31的愿望落空,自然极为愤妒,世宗乃召他急速回京。至京后,便命留在圣祖景陵等待大祭,实际是软禁。《大义觉迷录》中有这样一段话:

夫允img32平日素为圣祖皇帝所轻贱,从未有一嘉予之语,曾有向太后(指世宗、胤img33之母)闲论之旨:“汝之小儿子,即与汝之大儿子当护卫使令,彼亦不要。”此太后宫内人所共知者。圣祖皇考之鄙贱允img34也如此,而逆党乃云圣意欲传大位于允img35,独不思皇考春秋已高,岂有将欲传大位之人,令其在边远数千里外之理?虽天下至愚之人,亦必知无是事实。只因西陲用兵,圣祖皇考之意,欲以皇子虚名坐镇,知允img36在京毫无用处,况秉性愚悍,素不安静,实借此驱远之意也。……今乃云皇考欲传位于允img37,隆科多更改遗诏,传位于朕。

img38对帝位有野心,这是事实。圣祖任命他为抚远大将军,是否暗示有传位的意图,却是一个疑问。但世宗说允img39一向是圣祖鄙贱之人,命他远征西北,“实借此驱远之意也”,也是不足一驳的欺人之谈。当时西北战局非常吃紧,胜败未可逆料,以圣祖的明智,怎么会任命一个素所鄙贱厌恶之人去掌要塞的大权,而且超授王爵?当真要驱远允img40,何必到那么遥远,那么重要的地方?如果按照世宗的逻辑,那末,圣祖得病时,命世宗代行祭天之礼,岂非也是有意要疏离世宗么?

《觉迷录》中所记圣祖的“汝之小儿子”三句话,可能是真实的。但我们要知道,圣祖和(世宗母)孝恭皇后乌雅氏之间原是夫妻关系,何况又是夫妻的闲谈。圣祖原话的上下文已不可知,只是断章取义。也许是对胤img41有气愤时说的,也许含有玩笑性。圣祖在和孝恭后谈到世宗时,又怎知不会说类似的话?《觉迷录》作于世宗登位之后,却连这种琐屑浅浴的话也一本正经地引录进去,以此证明允img42人品的低劣,未免太幼稚可笑了。

《觉迷录》又云:“朕曾奏请皇太后召见允img43,太后谕云:我只知皇帝是我亲子,允img44不过与众阿哥一般耳,未有与我分外更亲处也。不允。朕又请可令允img45同诸兄弟入见否?太后方俞允。诸兄弟同允img46进见时,皇太后并未向允img47分外一语也。”孟森《清世宗入承大统考实》云:“且母后所生两子,何故自分轩轾如此,亦太远于人情。”固然也有道理,我却以为,这时太后自然已知道两子之间仇恨很深,为了不使已为国君的那个儿子猜忌,所以起先不肯单独见面,后来见了面也不能多说一句,这正是宫闱斗争造成的骨肉之间的悲剧,出于帝王之家,于是成为一种史料了。

此外,世宗说的隆科多更改遗诏一事,可见当时宫中也在传说,并非只是野人流言。所谓更改遗诏,是说圣祖原诏为“传位十四子”(即允img48),隆科多乃改成“传位于四子”(即世宗)。但这绝不可能。

(一)这必须以当初圣祖遗诏用汉文为前提才能成立,但清代对这类大事,例必又用满文,清人称为“国书”,那末,这又怎样改写呢?

(二)退一步说,即使只用汉文,也不可能。清代书写皇子的排行,第一字皆冠以“皇”字,则允img49(即胤祯)应为“皇十四子胤祯”,又怎么能改成“皇于四子胤禛”呢?作为介词的于、於,古代虽通用,清代已偏用“於”,而“祯”改为“禛”也很困难。

正因于、於两字曾经通用,而祯与禛又形近音同,因而有这个异想天开的谣传,最初编造的人,倒是有些小聪明。

雍正四年(1726),诸王大臣劾奏允img50,请正国法,世宗以为允img51只是“糊涂狂妄”,和允禩、允禟的奸诈阴险相去甚远,故而只将他禁锢于寿皇殿左右,“宽以岁月,待其改悔”。至高宗即位,即将他释放。乾隆十三年(1748),进封恂郡王。

政敌之间两方面的话,总是有偏见有怨气,最好是一句就能骂倒。岁月如流,世宗时代离开我们已经二三百年了。对这些公案的评论,我们唯有力求客观公允,接近历史的实况,虽然这也很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