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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道传
1.46 四四 寄托

四四 寄托

自1961年起,陈望道的夫人蔡葵女士的健康状况一直不佳,以至后来竟发展到时而出现记忆力衰退、思维紊乱和说话含糊不清等症状。经专家诊断确认是患了脑血管肿瘤的疾病。这些症状的出现正是由于脑血管瘤压迫到脑神经的缘故。蔡葵早年曾患过乳腺癌,做过切除手术。医生认为这次是旧病复发,癌细胞转移到大脑里所致,除了进行手术之外别无其他治疗方法。为了争取治疗的时间,在校党委的关心下,立即将她送到以脑外科著称的上海华山医院进行治疗。这次手术是在1962年进行的,手术后病情得到了控制,不久即出院回家休养了。

1963年秋天,为了使蔡葵的身体健康得到进一步巩固,上海市委及校党委特意安排了他们夫妇去青岛干部疗养院疗养。是年年底从疗养院回沪,蔡的健康状况已有好转并逐渐趋于稳定。

谁知到了1964年夏天,蔡的病情再度趋于恶化,只得急送至华山医院进行抢救。进院时病人已处于昏迷状态,为了求得一丝尚存的生的希望,决定再做一次手术,并由脑外科肿瘤专家、华山医院院长亲自主刀。手术后病人曾一度清醒过来,都以为有了转机,于是皆大欢喜,却不料两天之后病人再度昏迷,终因抢救无效而谢世,是年仅63岁。

陈望道在他刚步入晚年的时候,就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失去了同他朝夕相随了30余年的伴侣,自然悲痛万分。对于一向性格内向的他来说,此后只有当他从繁忙的工作中暂时摆脱出来,只有当他回到这个空荡荡、静悄悄的家中的时候,才在心中默默地思念着、追忆着曾将自己的一生无私地奉献给他、奉献给社会进步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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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道与夫人蔡葵合影(1962年)

从此以后,同他相依为命的便只有他的儿子——振新了。

振新原是望道大兄弟伸道的长子,1944年,在他6岁那年过继到大伯名下后才成为望道家中的一个成员。

提起当年陈望道回义乌故乡立嗣一事,至今仍在当地流传着“试心选儿子”的小故事哩!

陈望道与前妻张六妹曾生育过两儿两女,不幸的是两个儿子,一个尚在孩提时代,另一个则在未成年时就都已先后夭亡了。两个女儿也已先后出嫁在外另立门户。他同蔡葵结婚后并未生育过。老两口到了中年开始感到寂寞,更何况他们又是十分喜欢孩子的一对。经再三考虑后决定在众多的侄儿女中选择一个立为嗣子。立侄儿女为嗣子这在族中早有先例,原来陈望道的生父也是自幼过继给伯父为子的。

1944年冬,陈望道风尘仆仆地回到故乡分水塘探视老母亲,顺便在暗中对几个侄儿女作一番考察,以了却多年的一桩心愿。当年在分水塘老宅居住的孩童,除了大弟伸道的几个孩子外,尚有二弟致道以及几个堂弟的孩子。侄儿女们一见大伯从上海归来很自然地围了上来,要大伯为他们分花生果吃。大伯取出一包花生果,随意将它分成大小不等的数份放在桌上,让他们自己上前来挑取。几个侄儿都拥上来争着挑拣数量多的那几份,唯独伸道的长子振新上前来随意拿了面前最少的一堆,默默地走到一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望道大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此也就喜欢上了这个“弟弟”——望道对振新的爱称。这一年,振新还只有6岁。在这以后,他又经过几次试探、观察,终于选定振新立为自己的嗣子。

1949年上海解放后,振新被望道夫妇接来上海复旦大学家属宿舍,同他们一起生活,正式成为家庭中的一个成员,这年振新刚满11岁,尚在小学五年级读书。振新来到上海后在望道夫妇的悉心培育下得到健康的成长,父母的言传身教成了他最好的榜样,他继承了父母的许多优秀品德:诚实、节俭、勤劳……

蔡葵不幸于1964年去世后,振新就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照顾父亲日常生活起居和家庭保健的责任。当时,他既要强忍住丧母之悲痛,又要千方百计地给父亲以安慰。望老晚年患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多种疾病,除了需要定期上医院检查治疗外,家庭的护理工作也相当重要,而原本这一切都是母亲蔡葵担当的。如今这个任务就落在他的肩上了。他毅然挑起了这副重担,悉心照顾好晚年的父亲。

“文革”初期,那是个疯狂的时代,阶级斗争一浪高于一浪,人的尊严、人与人的关系都遭到严重扭曲,人们出于无奈彼此间极少往来,明哲保身成了那一时期普遍的准则。于是望老和振新父子两人更是相依为命了。在那段日子里,望老原先享有的一些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被一一剥夺了,如小轿车的使用,去高干医院——华东医院治病等都被取消了。遇上身体不适就不得不自己雇辆三轮车上五角场医院或者长海医院排队挂号就诊,不消说陪同他的又是振新。因为要让一个80高龄的老人单独挤电车上医院是十分困难的。在那段政治生活极度混乱,终日胆战心惊的日子里,日夜厮守在他身边的也还是他的儿子陈振新。

这一境况直到1969年振新同苏州姑娘朱良玉结婚之后才开始有了改变。婚后第二年,就添了个活泼可爱的大孙儿——陈晓明。家中增添了新鲜血液,渐渐有了生气。不久,在学校和市有关部门的关怀下,媳妇也从苏州调来复旦工作。又隔了数年,小孙儿——晓帆也出世了。家里的人丁逐渐兴旺起来,屋里到处洋溢着儿童的欢笑声。望老十分宠爱两个孙儿,因为他们的降生,给他的晚年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工作之余,两个孙儿常同他逗乐,并缠着他讲故事,他盼望他们快快长大,期望他们早日成才,好继承他以及前辈们所开创的事业。望老早年曾用过晓风和雪帆的笔名以及明融的乳名,他特地为他两个孙儿取名晓明和晓帆也正含有这层意思。

长江后浪推前浪,事业自有后来人。这使他感到欣慰。他的最大愿望莫过于他的后代能接过他手中的火炬,开创新的光荣的业绩。1976年夏天,他在病重期间所立下的遗嘱其中也包含了这层意思、这个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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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道与儿子、儿媳及两个孙子合影(197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