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情满复旦园
陈望道自1920年9月起来到复旦大学任教后,在这里先后度过了长达50余年的时光,期间虽也曾被迫离校过数年,但他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岁月,他热爱这所学校胜过一切。长期以来,他在复旦这块教育园地上辛勤耕耘,热情培育和浇灌。然而他又岂止是对复旦的每一个人,即使连复旦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也倾注了他无穷的感情。人们说,复旦的成长乃至复旦几代人的成长都同陈望道校长的辛勤劳动分不开。其实,复旦校园的建设又何尝离得开他那份功劳呢!
校园的建设与环境的美化原是一个直接关系到精神文明建设的大事。一所高等学府犹似一座不大不小的科学文化城。创建一个清洁、宁静而幽美的学习和工作的环境,于人的精神面貌有直接影响,于师生的健康成长也有一定的关系。
复旦大学自1949年获得新生后,尤其在1952年院系调整之后,学校在校党委的领导下非常重视校园的扩建规划工作。老校长陈望道对此尤为热情和关注。他对学校的每一个扩建方案都要亲自参加讨论和审定。在讨论过程中,他积极提出自己的设想和意见。他常对学校其他领导人说,对校园进行规划,应该多多运用美学知识。陈望道早在二三十年代就对美学这门学科做过深入探讨,出版过《美学概论》这本专著。以后他就不断将美学知识融会到其他学科领域中去。在日常工作中他更是努力将这方面的知识付诸实践。若干年来,他对校园扩建规划,包括建筑物的布局、园林绿化、道路设施等方面都提出了许多很好的设想和建议。
设想之一是:校园内各种建筑物的布局应该介乎于有形和无形之间,也即要介乎看得见和看不见之间。他认为切不可给人们以一种一目了然的感觉。如果大家一踏进校门,校园里的房屋建筑就一览无余地尽收眼帘,那就是不美,因而不好。
设想之二是:校园内的道路开筑应该有工作区和非工作区的分别。如果属于工作区域的道路宜筑成笔直的,这样规划的好处是不但方便了本校教职员工的上下班,又不致使外单位来联系工作的同志找不到地方。至于那些非工作区的道路就可以设计得曲折一些。曲径通幽乃是园林建设中一个最基本的构思和要求。他说,总之,不能把校园里的道路筑成清一色的,或者全都是笔直的,或者又统统是弯弯曲曲的。理应是有曲有直、曲直相间才能形成一种错综美。这样安排的好处是,既能合乎方便大家的功能上的要求,又可构成景色宜人的校园布局。
设想之三是:校园应该追求美化,校园的绿化布局应该尽量向公园靠拢。他认为环境的绿化不仅十分重要,而且也很有讲究,因为绿化本身就是一门艺术、一门学问。
他曾说,在校园里种植花草和树木,最理想的是在一个地段种上同一类品种。例如百日红这种花草就可以从学校的大门口一直栽到物理大楼。花卉的栽培也要讲究点艺术,不必全是直行排列,也可以是一团一簇的栽植。此外,他还建议在校园里多安置一些露椅,它既可点缀校景,又可供师生们学习和休息。他十分欣赏杭州柳浪闻莺及西山公园等几处风景点的景物布局,曾多次在校务委员会上建议校景绿化组的负责人前去杭州学习观摩。
1963年秋天,陈望道夫人蔡葵旧病复发,复旦校领导特地安排他们夫妇去青岛疗养院疗养一段时期。归来时,他特地用自己的工资从青岛购了上千元的百日红、马尾松,以及蚊母树等花卉树木,带回来种植在复旦校园里。他的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爱校如家的高尚品德,当时在复旦园内曾传为美谈。
1965年校庆节前夕,复旦大学面对国年路宿舍区的那座新校门正式落成,全校师生欢快地从这里进入校园,走在新建的林阴大道上。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来龙去脉。原来当年在规划新校门这一区域时,几方面的意见争论得十分激烈。以陈校长为代表的一方极力主张按目前规划的样式方案进行施工,也即当人们一跨进校门就见到一座盛开着四季百花的小花圃,花圃后面就是方方整整的两大块翠绿茵茵的草坪,飘扬着五星红旗的旗杆矗立在草坪的正中央。草坪两侧是两幢新建成的红色砖瓦的建筑物,左侧是新落成的规模宏大的校图书馆,右侧是座第二教学楼,也是刚建成的。两条柏油小路从学校大门的两侧迂回通往位于正中的物理大楼——这在当时的复旦称得上是最大的建筑物了,人们从新校门眺望过去,这座用红黄相间的砖瓦建成的宏伟建筑物,正好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道路两旁栽种着两行高大的柏树,并配置了富有庭院风格的路灯。每当傍晚,人们三三两两地漫步在校园里,看着那一盏盏宫廷式的路灯透出淡淡的荧光时,又哪里会想到它竟会是由陈望道校长亲自设计,并在校长办公室秘书科长喻蘅同志的陪同下,来到校办金工厂加工制造出来的。
然而,老校长对复旦校园建设的贡献还远远不止这些。
陈望道在复旦大学校庆60周年的日子里(1965年5月)

老复旦人都还可能记得,从复旦大学的新校门通向邯郸路南边教工宿舍区有条羊肠小道。道路虽小却是数千复旦教职员工及家属每日必经的通道。然而,也就是这条小道在整个五六十年代,仅仅是一条既没有路名也没有路牌的土路。在这条土路的两侧,一边是块大操场,大学生上体育课,每年一次的全校体育运动会都要在这里进行。在操场与小道中间还隔了一条水沟。小路的另一侧便是当地农民的庄稼地了。由于这是一条无名小路,当地市政部门自然不会过问,因此,20多年来根本没有进行过维修,更谈不上保养了。长年累月超负荷的使用,本来就不成样子的土路早已变得坑坑洼洼松软如土了,逢上雨天更是泥泞不堪,复旦师生叫苦不迭。陈望道校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敦促有关部门不断向上反映,争取早日派人前来整修。然而,由于复旦地处郊县,市政建设隶属宝山县管辖,而学校本身又是中央直属单位,于是各处互相推诿,年复一年,最终仍然得不到解决。正当老校长决定慷慨解囊,准备自献资金修筑此路以解复旦众人之危时,不料一场特大政治风暴突然降临。于是原本是件值得赞美称道的好事,竟成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借以攻击的材料。他们诬陷老校长要建立所谓“望道门”,筑“望道路”,甚至还咒骂他要种什么“墓道树”。总之一句话,诬陷他是要为自己树碑立传,是大逆不道,等等。于是红卫兵小将立即采取“革命行动”,野蛮粗暴地挖去了他亲手栽种在校门口的三棵松柏树和百日红花草。在那个疯狂的日子里,连花草树木也成了有罪之物,是非颠倒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