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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唐代称小说为传奇)，中国小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虽然题材上仍离不开搜神索逸，但较之魏晋南北朝小说，情节更曲折完整，人物性格更鲜明，文辞更华艳，结构更阔大。

唐人传奇大体可分为三类内容:

(1)神怪故事。这是直接继承笔记小说的神仙怪异小说，著名作品有沈既济的《枕中记》、李公佐的《南柯太守传》。

(2)恋爱故事。这一部分是唐代传奇小说中最有价值的作品。如《李娃传》、《莺莺传》、《霍小玉传》、《任氏传》、《柳毅传》、《长恨歌传》等都是有名的作品。

(3)侠义故事。这类作品描写侠客义士惩强扶弱的英雄行为，代表作品有《红线传》、《谢小娥传》等。

唐人传奇不仅在题材、思想上超越了前人小说，在艺术上也取得了很大成就。在唐人传奇中，很多篇章描述了一个人物某段时期或一生的经历，以表现人物的个性特点及思想发展。唐人传奇是中国风格小说形式的开始，它的体制短小，但粗具长篇小说的轮廓。

宋元话本是中国小说发展史上的一个崭新阶段。话本就是“说话艺人”的底本。“说话”是宋代民间娱乐场所中的一种伎艺。当时属于说话范围的有:小说、讲史、说经、合生或诨话四种。

“讲史”是讲述史书上历代兴亡和战争的故事。这一体裁是后代演义小说的起源。

“说经”是演说佛经故事。

“小说”是说话中影响最大的一家，所讲述的主要是爱情、神怪和侠义故事，故事较简短，内容新鲜活泼，因此广受欢迎。现存的“小说”话本以爱情、公案类作品居多，成就也最高。《碾玉观音》、《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是这类爱情小说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它们均以爱情为主题，表现市井小民，尤其是妇女反抗封建势力的斗争活动。公案类的作品以《错斩崔宁》、《宋四公大闹禁魂张》最有特色。这两部作品揭露了封建官府的黑暗，表现了人民的反抗。

宋元话本比以前的小说又有许多发展之处。首先，为使情节更能吸引观众，说话人在布局小说的结构时，设下层层悬念，步步引人入胜;其次，说话人已开始运用有典型意义的细节来刻画人物，如特定环境下人物的内心活动和言行等。此外，某些人物对话富于戏剧性，更能表现人物性格。

自话本开始，通俗、生动的语言得以普遍应用，这使得中国文学语言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话本在结构布局和人物刻画上所运用的现实主义手法相比之前的小说也是个大的进步。

本节节选了唐传奇中的《长恨歌传》作为代表进行学习。通过选文的学习，我们能够领略到我国小说在发展中的明显的进步和叙事手法的纯熟。

陈鸿，唐代小说家，字大亮，生卒年不详。贞元二十一年(805年)进士，登太常第。曾任太常博士、虞部员外郎、主客郎中等职。长庆元年(821年)，太和公主远嫁回鹘，他曾充赴回鹘婚礼使判官。尝自称“少学乎史氏，志在编年”(《大统记序》)，曾以七年之力，撰编年史《大统记》30卷，今不传。《全唐文》存其文3篇。

他的传奇小说《长恨歌传》，作于宪宗元和初，取材于史事而加以铺张渲染，寓有劝诫讽喻之意。当时白居易任周至县尉，陈鸿与王质夫居该县，三人同游，话及唐玄宗、杨贵妃事，白居易遂作《长恨歌》，而陈鸿为《长恨歌传》。此传先述开元时杨妃入宫、迄天宝末缢死于马嵬坡的始末;后写玄宗自蜀还京，思念不已，方士为之求索贵妃魂魄，见之于海上仙山，贵妃乃为言天宝十载(751年)七夕与玄宗盟誓之事。后段叙述为前此唐人诗文中所未见，当是不得之于民间传闻;描写也相当细致。篇中对玄宗晚年的纵情声色、政治腐败有所暴露，即如对杨贵妃是玄宗从其子寿王府邸取来一节亦直书不讳。篇末议论，则归之于“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此传与《长恨歌》相辅而行，可谓姊妹篇，流传颇广。北宋时乐史撰长篇传奇《杨太真外传》，曾取材于此传。后世演为戏曲者尤多。其中以元代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杂剧及清代洪癉《长生殿》传奇最为著名。

开元中^[1]，泰阶平^[2]，四海无事。玄宗在位岁久，倦于旰食宵衣^[3]，政无大小，始委于右丞相^[4]，稍深居游宴，以声色自娱。先是^[5]元献皇后^[6]、武惠妃^[7]皆有宠，相次即世^[8]。宫中虽良家子千数^[9]，无可悦目者。上心忽忽不乐^[10]。时每岁十月，驾幸华清宫，内外命妇^[11]，熠耀景从^[12]。浴日余波，赐以汤沐^[13]。春风灵液^[14]，澹荡其间^[15]。上心油然^[16]，若有所遇。顾左右前后^[17]，粉色如土。诏高力士潜搜外宫^[18]，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19]，既笄矣^[20]。鬓发腻理^[21]，纤秾中度^[22]，举止闲冶^[23]，如汉武帝李夫人。别疏汤泉^[24]，诏赐澡莹^[25]，既出水，体弱力微，若不任罗绮^[26]。光彩焕发，转动照人。上甚悦，进见之日，奏《霓裳羽衣曲》以导之^[27];定情之夕^[28]，授金钗钿合以固之。又命戴步摇，垂金^[29]，明年，册为贵妃^[30]，半后服用^[31]。由是冶其容，敏其词，婉娈万态^[32]，以中上意，上益嬖焉^[33]。时省风九州^[34]，泥金五岳^[35]，骊山雪夜，上阳春朝^[36]，与上行同辇^[37]，止同室，宴专席，寝专房。虽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38]，暨后宫才人^[39]、乐府伎女^[40]，使天子无顾盼意^[41]。自是六宫无复进幸者^[42]。非徒殊艳尤态致是^[43]，益才智明慧，善巧便佞^[44]，先意希旨^[45]，有不可形容者。叔父昆弟皆列位清贵^[46]，爵为通侯^[47]。姊妹封国夫人，富埒王室^[48]，车服邸第^[49]，与大长公主侔矣^[50]。而恩泽势力，则又过之，世入禁门不问^[51]，京师长吏为之侧目^[52]。故当时谣咏有云:“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53]又曰:“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54]其为人心羡慕如此。

天宝末^[55]，兄国忠盗丞相位^[56]，愚弄国柄。及安禄山引兵向阙^[57]，以讨杨氏为词^[58]。潼关不守^[59]，翠华南幸，出咸阳^[60]，道次马嵬亭^[61]。六军徘徊^[62]，持戟不进^[63]。从官郎吏伏上马前^[64]，请诛晁错以谢天下^[65]。国忠奉牦缨盘水^[66]，死于道周。左右之意未快。上问之。当时敢言者，请以贵妃塞天下怨。上知不免，而不忍见其死，反袂掩面，使牵之而去。仓皇展转^[67]，竟就死于尺组之下^[68]。既而玄宗狩成都^[69]，肃宗受禅灵武^[70]。明年大凶归元^[71]，大驾还都。尊玄宗为太上皇^[72]，就养南宫，自南宫迁于西内，时移事去，乐尽悲来。每至春之日，冬之夜，池莲夏开，宫槐秋落。梨园弟子，玉琯发音^[73]，闻《霓裳羽衣》一声，则天颜不怡，左右歔欷^[74]。三载一意，其念不衰。求之梦魂，杳不能得^[75]。

适有道士自蜀来，知上心念杨妃如是^[76]，自言有李少君之术^[77]。玄宗大喜，命致其神。方士乃竭其术以索之，不至。又能游神驭气，出天界，没地府以求之，不见。又旁求四虚上下^[78]，东极天海，跨蓬壶^[79]。见最高仙山，上多楼阙，西厢下有洞户^[80]，东向，阖其门^[81]，署曰“玉妃太真院”^[82]。方士抽簪扣扉^[83]，有双鬟童女^[84]，出应其门。方士造次未及言^[85]，而双鬟复入。俄有碧衣侍女又至，诘其所从^[86]。方士因称唐天子使者，且致其命^[87]。碧衣云:“玉妃方寝，请少待之。”^[88]于时云海沈沈，洞天日晚^[89]，琼户重阖，悄然无声。方士屏息敛足^[90]，拱手门下。久之，而碧衣延入^[91]，且曰:“玉妃出。”见一人冠金莲，披紫绡^[92]，佩红玉，曳凤舄^[93]，左右侍者七八人，揖方士，问皇帝安否，次问天宝十四载以还事^[94]。言讫，悯然。指碧衣女取金钗钿合，各析其半，授使者曰:“为我谢太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方士受辞与信^[95]，将行，色有不足。玉妃固征其意^[96]。复前跪致词:“请当时一事，不为他人闻者^[97]，验于太上皇，不然，恐钿合金钗，负新垣平之诈也。”^[98]玉妃茫然退立，若有所思，徐而言曰:“昔天宝十载，侍辇避暑于骊山宫^[99]。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秦人风俗^[100]，是夜张锦绣，陈饮食，树瓜华^[101]，焚香于庭，号为乞巧。宫掖间尤尚之^[102]。时夜殆半^[103]，休侍卫于东西厢，独侍上。上凭肩而立^[104]，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言毕，执手各呜咽。此独君王知之耳?”因自悲曰:“由此一念，又不得居此。复堕下界，且结后缘。或为天，或为人，决再相见，好合如旧。”因言:“太上皇亦不久人间，幸惟自安^[105]，无自苦耳。”使者还奏太上皇，皇心震悼，日日不豫^[106]。其年夏四月^[107]，南宫宴驾^[108]。

元和元年冬十二月^[109]，太原白乐天自校书郎尉于銩稨^[110]，鸿与琅琊王质夫家于是邑^[111]，暇日相携游仙游寺，话及此事，相与感叹。质夫举酒于乐天前曰:“夫希代之事^[112]，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113]，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乐天因为《长恨歌》^[114]。意者不但感其事^[115]，亦欲惩尤物^[116]，窒乱阶^[117]，垂于将来者也^[118]。歌既成，使鸿传焉。世所不闻者，予非开元遗民，不得知。世所知者，有《玄宗本纪》在^[119]。今但传《长恨歌》云尔^[120]。

[1]开元:唐玄宗年号。[2]泰阶:三台星(上台、中台、下台)的别名。古人认为泰阶平即天下平直兆。[3]“倦于”句:这是对玄宗荒废政务的婉转说法。旰食宵衣，天未亮就起来穿衣，天晚了才进食。旰，天晚;宵，深夜。[4]右丞相:即中书令，这里指李林甫。[5]先是:这之前。[6]元献皇后:姓杨，玄宗之妃，肃宗生母，死后被肃宗追尊为元献皇后。[7]武惠妃:玄宗妃，死后追尊为贞顺皇后。是武则天后人。[8]即世:死去。[9]良家子:旧时指家世清白的民间女子。古代女子也叫“子”。[10]忽忽:心中空虚郁闷。[11]命妇:曾受皇帝封号的妇女，即所谓的诰命夫人。内命妇，指妃嫔等;外命妇，指公主、王公之妻等。[12]熠耀:光彩鲜明的样子。景从:如影随形;景，同“影”。[13]“浴日”两句:意谓皇帝洗过澡后，又赐命妇们就浴。日，指皇帝。[14]灵液:指温泉。[15]澹荡:舒缓荡漾。[16]油然:心动貌。[17]顾:回头看。[18]高力士:玄宗宠信的宦官，掌管内侍省事。[19]弘农:据乐史《杨太真外传》，杨贵妃本弘农华阴人，后迁居蒲州永乐。寿邸:寿王(李瑁)府中。[20]既:已经。笄:古代女子十五岁而加笄，表示已经到了成年，这里暗示已经嫁人。[21]腻理:光泽细密。[22]纤秾中度:指肥瘦合乎标准。[23]闲冶:文雅娇媚。[24]别疏:另辟。汤泉:温泉。[25]澡莹:肌理明净，这里是洁身的意思。[26]若不任罗绮:像是连穿一件绸衣都感到乏力。[27]导:犹助兴。[28]定情:古指男女结合成为夫妇。[29]:耳饰。[30]册:皇帝封立后妃叫册封。贵妃，仅次于皇后。[31]半后服用:服饰享用的待遇，照皇后减一半，也是仅次于皇后的意思。[32]婉娈:犹柔媚。[33]嬖(bì):宠爱，多含贬义。[34]省(xǐnɡ)风:观察民风。九州:这里泛指全中国。[35]泥金五岳:这里是皇帝祭祀天地山川的意思。泥金:指以水银和金为泥，封在盛皇帝祭祷文的玉碟盖子上。[36]上阳:指东都洛阳上阳宫。[37]辇:车子。[38]“三夫人”句:唐无此类内职，此沿用古代称法，泛指嫔妃。[39]暨:和。才人:唐代女官名，即“承旨”。[40]乐府:指管理音乐的官署。伎女:指能歌善舞的女子。[41]顾盼:注目，留神。[42]进幸:为皇帝侍寝。[43]非徒:非但。尤态:出众的仪态。[44]便佞(piánnìnɡ):善于以口舌献媚。[45]“先意”句:对方没开口，就已能领会其意图。[46]叔父:指任光禄卿的杨玄皀。清真，指高贵的地位。[47]通侯:即列侯，古代爵位中最高的一种。这里形容杨家权位之高。[48]埒(liè):相等。[49]车服:原指皇帝酬劳之具。邸第:指王公等住宅。[50]大长公主:皇帝姊妹称长公主，皇帝姑母称大长公主。这里指杨氏姊妹受到贵妇中最高待遇。侔:相等。[51]禁门:宫门。因皇帝居处有禁，故名宫中为禁中。[52]侧目:不敢正视。[53]谣咏:民间所编之歌。“生女”两句:语本《史记·外戚世家》“生男勿喜，生女勿怒，独不见卫子夫(汉武帝皇后)霸天下”句。[54]门上楣:古时多以门楣为门第。楣:门上的横木。[55]天宝:唐玄宗的年号，共十四年。[56]兄国忠:杨国忠是杨贵妃的堂兄。盗:对杨国忠专权的贬责。[57]向阙:这里指进犯都城的意思。阙:宫门前的望楼。[58]为词:为借口。[59]潼关:今陕西潼关县。[60]咸阳:今属陕西。[61]道次:路中停驻。[62]徘徊:意谓不肯再前进。[63]戟:一种能直刺横击的兵器。[64]郎:此处同“廊”，本指侍从殿廊下的官员，如侍郎。[65]请诛句:汉景帝时晁错曾建议削诸王藩地，引起七国之乱，后被景帝杀死。这里是祸首的意思，以杨国忠比之。谢天下:向天下人认错。[66]奉牦缨盘水:古官吏有过，戴白冠牦缨，手捧盘水，加上宝剑，请皇帝正法。盘水供杀人者洗手用。这里指杨国忠伏法。奉:同“捧”。[67]仓皇:慌乱。[68]尺组之下:指杨贵妃被缢杀。组:以丝织成的阔带子。[69]狩:巡守，这里指皇帝出奔的讳辞。[70]肃宗:李亨，玄宗之子。受禅(shàn):接受帝位。禅，原指以帝位让人。[71]大凶:指安禄山。归元:指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所杀。元，人头。[72]太上皇:皇帝未死时即传位于太子，原皇帝称太上皇。[73]玉琯:指玉笛等管乐器。琯，同:“管”。[74]歔欷:叹气。[75]杳:渺茫。[76]如是:到了这地步。[77]李少君:汉武帝时方士，自称曾遇仙，得长生之方，为武帝所信。见《史记·武帝本纪》。又据《汉书·外戚传》，方士齐人上翁，曾招汉武帝宠妃李夫人之魂现于灯帐间，使武帝居他帐而遥之。应该是两人，但因这类事本属虚妄，作者也就连类书之。[78]四虚:四处。[79]蓬壶:即蓬莱，传说中的海中仙山。[80]洞户:深邃的门户。[81]阖:关闭。[82]玉妃:犹仙子。[83]扣扉:敲门。[84]双鬟:这里指少女的装饰。鬟，环形发髻。[85]造次:匆促。[86]诘:问。[87]致其命:说明他的使命。[88]少:稍微。[89]洞天:道家称神仙所居之处，意谓洞中别有天地。[90]屏息:屏气。敛足:并脚，表示诚敬。[91]延:邀请。[92]绡:丝织品。[93]曳:穿。[94]天宝十四载:即杨贵妃死的那一年。已还:以来。[95]信:指信物，指钿和金钗。[96]固征:紧问。[97]“请当时”两句:意谓当时只有玄宗和贵妃两人才知道的事情。[98]新垣(复姓)平:汉时方士，自称能望气，测吉祥，因得文帝宠信。后经人告发是欺诈，被杀。这里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可以取信于玄宗的信词带去，恐怕要受欺君的嫌疑。[99]辇:这里指皇帝。[100]秦:指今陕西一带。[101]树瓜华:这里是陈列瓜果的意思。华，指瓜果。[102]宫掖:妃嫔居处。掖，同“腋”，原意为两侧。尚:流行。[103]殆:大概。[104]凭肩:与贵妃并肩。[105]幸惟:犹祝愿。[106]不豫:不安。[107]“其年”句:唐玄宗死于代宗宝应元年(772年)。[108]宴驾:帝王死亡的讳辞。[109]元和:唐宪宗年号。[110]“自校书郎”句:从校书郎调至銩稨县尉。校书郎，唐秘书省及弘文馆均置此职位，掌校订书籍。銩稨，今陕西周至县。[111]琅琊:郡名，治所在今山东临沂市北。邑:县城。[112]希代之事:历史上稀见之事。[113]出世之才:高出于世俗的才能。润色:修饰。[114]因为:因而撰作。[115]意者:揣想其用意。[116]惩尤物:以美色为戒。尤物，本指特意的事物，多指美色。[117]窒乱阶:堵塞祸乱的根源。[118]垂:流传。[119]本纪:正史中记载皇帝言行的专篇。[120]但:只。云尔:语末助词，犹“如此而已”。

本文摘自《唐人小说》，中华书局1959年版，汪辟疆校录。唐玄宗李隆基与贵妃杨玉环之间的爱情悲剧，因与“安史之乱”紧密联系，有着相当严肃的政治色彩;而其事情本身之离奇曲折，又极富传奇色彩，因而备受历代文士的关注。自唐至清，出现了不少以此为题材的文学作品，著名者如白居易的《长恨歌》、陈鸿的《长恨歌传》、杜牧《华清宫绝句三首》、李商隐《马嵬》、苏轼《荔枝叹》、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洪癉《长生殿》等。

陈鸿的《长恨歌传》，世传两种版本，通行的一种附见于白居易的《白氏长庆集》中，即常说的“白本传”，另外一种见于明刻本《文苑英华》附录中，据称引自《丽情集》及《京本大曲》，即常说的“丽本传”。“丽本传”主题是谴责玄宗，同情杨妃;“白本传”主题是谴责杨妃，回护玄宗。这里主要选用的是“白本传”。

天宝后期，朝廷内部本已矛盾重重，李隆基对杨家的偏幸，更促进了一些矛盾的激化。天宝十四载(755年)，手握重兵的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打着讨伐杨氏以清君侧的幌子，发动了叛乱，兵临长安。李隆基、杨玉环等仓皇出奔，西行四川。至陕西马嵬驿，扈从禁军发难，求诛杨氏兄妹以谢天下。迫于情势，李隆基只得如请，“命高力士缢贵妃于佛堂前梨树下”(李肇《国史补》)。

有关李杨情事的叙述描写，虽依据一定的史实，但也采撷了一些民间传说，融注了作者的艺术想象和创造。上述有关背景，可以作为阅读、理解作品时的参考，但不足以作为绳墨来衡定诗中的描写是否符合史实。

本文与白居易长篇歌行相互配合，珠联璧合，相映生辉。这是中唐传奇创作中特有的传奇家和诗人联袂的现象，是这种历史题材的极富意味的作品，作者融诗笔、议论和史才为一体，反映着中唐人沉重的历史反思和强烈的忧患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