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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艺术与哲学的浪漫之欲
1.12.1 1 从浪漫之欲到数字之欲

1 从浪漫之欲到数字之欲

幸运的是,对陌生性敏感不一定是件难事。在我准备本书的英文版时,甚至当作者回头看看他自己不久前写下的文本时,便会油然而生一种陌生的体验。我当前的经验视域与我当时写下这些文本的经验视域是不尽相同的。因此,当我重读这些文本时,一些我写这本书时从未想到的新意义就会浮现出来。

这本书取材于我在1983—1990年之间写的一些讲稿和论文。本书最初以荷兰语于1990年出版,并于1991年再版,而后在1995年修订后再版。如果今天我不得不重写本书的话,那么我肯定会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将这些拼图的碎片拼接起来,并且更主要的是,我会去掉一些碎片,并换上一些不同的碎片。因为自第一版问世以来,一些不同的课题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而对这些课题的思考和写作影响了我对浪漫之欲的看法。

紧跟着《浪漫之欲》之后的研究仍然与本书的内容紧密相关。我发表了一些文章来进一步阐释《浪漫之欲》中讨论过的话题(参看De Mul,1993a and 1996b)。但是,这些年主要的构想是全面地重构威廉·狄尔泰未完成的《历史理性批判》,并分析其对20世纪哲学,尤其是对海德格尔、伽德默尔和德里达产生的效果历史。[1]这种对狄尔泰“有限性悲剧”的分析的重构——和不可避免的重新解释——让我能够进一步阐明浪漫主义关于分裂的人与文化的意象,这种意象激发着我漫步在《浪漫之欲》中(后)现代文化之中。对狄尔泰的《历史理性批判》的研究也帮助我理清了我们理解视域发展的本质(参看De Mul,1997d),并让我进一步相信,对经典文本的哲学解释将最终促成一种当代的本体论。因为人与世界不是稳固的实体,而是一种永恒的流变——在这个方面,狄尔泰的解释学本体论和尼采的“隐喻的本体论”很相似——所以对当代的解释是哲学永无休止的任务,[2]这尤其体现在不断快速变化的(后)现代文化之中。因此,对狄尔泰作品的研究引导着我去研究这个时代可能最重要的事件——信息革命,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种信息与通信技术(ICT)已经迅速地改变了我们的世界,并且迄今为止,我们所见的只是这场革命的开始。时至今日这一点已广为人知(DeMul,1998)。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同意阿尔文·托夫勒(1980)的观点,他认为这场信息革命与新石器时代的农业革命,19世纪的工业革命一样,都是翻天覆地的。自从1946年第一台电子计算机ENIAC(电子数字积分计算机的简称,英文全称为Electronic Numerical Integrator and Computer)产生以来,计算机就开始改造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文化,甚至我们的身体和心灵。尤其是在过去的15年中,随着个人计算机的广泛使用和全世界计算机网络的疯狂增长,信息技术影响了我们生活越来越多的方面。

拿我的哲学工作来说,从1993年起我主要关注的是对信息技术的概念和本体论内涵的分析和解释。数字技术不仅产生了新的社会和文化实践,而且也形成了关于我们的世界和我们自身的概念体系的根本内涵。与之前掌控自然的形式一样,信息技术不仅造就了外在于我们自身的客体,而且也造就了人类主体(参看Barglow,1994,2)。

以信息革命的视角重读《浪漫之欲》——实际上这本书缺少这种角度——不仅会对本书的内容阐发出新意,而且对信息技术本身也有所裨益。当然,这篇后记在篇幅上并不适合用来详细探讨(后)现代主义和信息技术之间的复杂关系。[3]在此,我只想具体地解读信息技术作为一种浪漫之欲的体现。在接下来的几节里,我要讨论的是在狂热和反讽之间的浪漫主义彷徨,它是(后)现代文化的根本特征,也是对数字技术反思的标志,并且更重要的是,数字技术(的设计)本身就打上了浪漫主义彷徨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