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小结

中国农村副业的发展历史，是在摸索中不断积累经验教训，不断探索前进的历史。几百年来华北农村的副业生产，在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发展历程是缓慢而曲折的。建国以后，在新的政权和经济体制之下，农村副业的发展呈现出一种延续性与创新性的融合:既保存了传统的家庭副业，又积极开创新型工副业生产。改革开放后的副业生产则在原有发展基础上出现快速的成长，但在进行农村现代化建设过程中，中国农村副业发展的未来面临着众多挑战。

一　集体化时期“附业”的基础性作用

建国以后，尤其是集体化时期的中国农村副业，发展是比较缓慢的，在历史地位问题上也是有争议的。很多学者将农村副业的作用定位在微不足道的农村生活补充，他们大多忽略了传统家庭副业与新型副业之间的联系，忽略了几百年来农村副业顽强的发展对于今日农村新副业飞速变化的基础性作用。集体化时期的副业发展是有贡献的历史阶段，因为它是对于中国农村副业发展道路的有益探索，是日后经济改革与新型家庭副业迅速崛起的必要准备。

集体化时期，城市和乡村之间的鸿沟是巨大的，对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民来说，外出务工的机会是稀少而珍贵的，农民行动和发展方向受到严格限制，但是事实上，政策的硬性规定挡不住农民们想要走出去发展自我的愿望。另外，像侯家营村这样有出外做工传统的村庄不少，因此在当时限制比较严格的大环境下，不少村民仍然积极地走出去。正如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曾说的“促进经济进步基本的原动力是人类所掌握的能力，即:教育、技能、健康”，侯家营村的村民们凭借勤劳与智慧，在各种限制之下仍然努力发展自身的技能。改革开放后，一大批有一定文化水平或有一技之长的农民，运用集体化时期掌握的技艺积极开展多种副业经营，他们用中国农民特有的吃苦耐劳的品质和顽强奋斗的精神，努力实现自身的价值，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也为中国经济发展找到了突破口。

侯家营村的社队企业，在集体化时期纷纷建立，辉煌一时，成为村民向往的良好工作岗位。社队企业在侯家营的副业中虽然所占比重不大，但是曾经成为村庄领导者带领村民致富的希望，社队企业还为农村引入了一些比较大型的、现代化程度较高的生产设备。改革开放前，这些企业的成功都是比较短暂的，但是它们为农村培养了一批初步具有经营头脑的管理者和掌握了一定生产技术的熟练工人。正如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所认为的那样，劳动力要素具有非同质性，素质低可能成为经济发展的负担，素质高则会成为经济发展的有利条件，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尤为重要。“文革”结束后，特别是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将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尽管部分社队企业在经济制度变革的冲击下解体，但是一批基于原有社队企业的乡镇企业或私企的蓬勃发展，不能不说得益于集体化时期社队企业所奠定的人员、生产以及经营管理基础。

集体化时期农民对于传统副业的延续与新经济条件下新型工副业生产的探索，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不得不走的道路，是为发展农村副业而进行的探索，它为农村副业的发展积累了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集体化时期副业发展道路的探索，在经历了实践的检验之后，中国的领导者和广大农民都意识到了改革的必要性以及继续探索的重要性，这为改革的实施以及改革后农村副业的迅猛发展都作好了准备。

二　改革开放后农村现代化道路的探索

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中国的现代化是完全集权的社会经济体制下的现代化，是城市的工业化。1978年改革开放后农村工业化进程加快，农村市场化水平提高，劳动力转移，农村现代化被提上日程^[76]。农村现代化为农村经济发展开拓了广阔的道路，为农村社会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活力，为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带来了巨大的机遇，还为农民发挥积极性与聪明才智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农民开始了自己的奋斗，农村的副业生产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它在总收入中的锋芒早就盖过了昔日农村经济中占主导地位的种植业，成为了农民们提高生活质量的“富业”。

农业生产专业化、商品化程度的提高，造就了一支专业农户(包括种植户、养殖户和营销户)队伍，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农民那雄心勃勃的志向和奋斗精神。侯家营村传统的养殖业仍然在继续发展，但更普遍的趋势是家庭副业养殖向着高报酬的、供应城市或出口的特种商品生产转移，热门养殖业的收入在总收入中所占比重快速上升，成为农民增收的星光大道。另外，农民们开办的私人企业干劲十足，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创办私人企业的农民企业家，既有中国农民传统的吃苦耐劳精神，又拥有比较现代的经营理念，依据市场变化而不断调整自身的管理与发展策略。侯家营村一批心思灵活、头脑清醒的农民企业家，紧跟市场变化，重视品牌效应，秉持诚信理念，在他们的带动下，侯家营村的个人企业，保持了十几年的平稳发展，未来的发展前景光明。

在新农村建设中，发展农村的义务教育、公共卫生、医疗事业、文化事业以及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实际上也就是注重农民的能力建设，提高农民的综合素质。如果我们能将农村庞大的人力资源转化为素质较高的人力资本，培养出数以亿计的体魄健全、思想和文化素质高的新型农民，他们将成为新农村建设的主力军、农村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走出农村，也将适应城市产业结构升级换代对劳动力的需求，在城镇化和工业化中发挥重要作用。事实上，新时期民工潮呈现出的特点就是年轻且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他们凭借吃苦耐劳的品质和顽强的奋斗精神为自己的家庭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农村劳动力频繁的、比较大规模的跨区域流动，突破了城乡的界限，顺应了社会发展的趋势。

中共中央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之后，得到了广大农民的热烈反映。新农村建设把发展现代农业和农民收入的提高放在首位，从目前的发展情况看，有利的因素不少，但农村现代化也为农村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挑战，并且很值得进行深入思考。中国想要顺利建设农村现代化，必须勇敢面对并且认真解决这些问题。

1.独居的老人

随人口出生率下降和人均寿命的增加，近年来中国农村“老龄化”进展迅速。按照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衡量，农村的老龄率超过城市:2000年人口普查资料显示乡村为7.35%，城市为6.3%。与此同时，农村老人却只有2.8%有“退休金”作为生活来源(城市为65%)，靠子女供养的达到86.1%^[77]。辛劳一生、本该安度晚年的农村老人，因为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与社会保障，只能依赖子女。而年轻的一代多走出乡村闯荡天地，通过努力工作来增加家庭收入，因此留守农村的老人们不得不继续帮助子女进行农业生产，同时承担各种家务劳动。国家在制定政策和经济发展方向、推进农村经济现代化的同时，也应该着眼于加强农村社会保障体系的建设，在医疗、教育、养老等多个方面为农民提供更多的社会资源与保证，这对于加快农村现代化建设和农民生活水平的整体提升都是很重要和急需的。

2.受限的扩大再生产

逐渐富裕起来的农民，对于副业生产的信心越来越大，对于副业生产的投入也在不断增加，积极进行扩大再生产。但是，大多数农民在进行多种副业生产、获得收益富裕起来之后，首选的仍是盖房子。中国农村传统的香火传承、家族兴旺等观念依然深植在农民心中，随着农村不断提高生活水平以及土地资源日趋紧张，富裕起来的农民们相比较于扩大再生产，更关注子孙的婚姻大事。这种传统观念对于当地的副业扩大再生产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阻碍的力量^[78]。而要转变这种农村经济发展的思路，实现农村经济的现代化，将有赖于国家与农民的共同努力。

3.个人发展与国家干预

在农民个人积极发展新型副业生产的同时，政府的指向型引导是必不可少的。建设现代农业，除了农民自己艰苦奋斗之外，国家、社会还应该给农业以更多的支持，来促进农业现代化建设进一步发展。经过近30年的奋斗，部分农民已经先富裕起来了。富裕的农民对于党的政策表现出了由衷的欢迎，他们肯定过去几年发展的成绩，对于未来的发展充满自信。对那些尚未富裕起来的农民，政府开始制定相关的政策，加以适当的引导与支持，缩小乡村新近出现的贫富分化问题。个人的自由发展，充分发挥了个人的潜力，政府适当的干预会调动更多人的积极性与社会发展能力，会促进大多数人的共同富裕。

另一方面，新型副业的出现为农民增收带来了巨大的机会。与此同时，利润越大的行业却也往往面临着更剧烈的市场竞争和价格波动。改革开放后，市场扮演的角色日益重要，农民投资进行副业生产面临前所未有的风险。侯家营村近年来貂、貉、狐狸等特色养殖业为农民带来了巨大利润，但是2007年国际市场价格剧烈下降使不少农民损失惨重。一方面，农民在跟风投资时应该考虑到市场的风险和价格的起伏;另一方面，政府和社会力量应该引导农户不要仅仅满足于最基础的饲养生产，还应发展更高级的加工经营来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政府还要提供及时、权威的市场信息，推动农业信息数据收集整理的规范化、标准化，加强信息服务平台建设，这样将有助于农村现代化的实现以及新型副业长久的繁荣。

建国以来，以侯家营村为代表的许多中国农村的副业生产，经历了从“附业”到“富业”的地位变化，这同时也是中国农村传统农业向现代化农业迈进的一条金光大道。因此，在新时期，加快以农村新型副业(也即新型产业)为代表的现代农业的发展，已成为进一步促进农民增收、保持经济稳定和促进农业发展的关键。目前，不少农民在发展新型产业的过程中遇到资金、信息、营销、管理、组织等方面障碍和问题，他们还将面临更多新的挑战。不过，对于未来，侯家营村六十年来发展副业、实现现代经济转型的故事已经有所暗示:在中国农村的副业生产中，种类繁多的类型、与时俱进的生产内容以及广大农民坚持不懈的努力精神，都反映着辛勤的中国农民对于更美好生活的追求，体现着中国人民对于更富足生活的盼望，表达着中国农村社会那深沉而又顽强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