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壶棱

制壶，就是在一把壶里寻找各种对比关系，刚与柔、静与动、显与隐、呼与应、虚与实。这些元素全具备了，一把壶就成功了。

“紫砂壶艺创作，就像脉冲原理。制壶者需要一种内在的动力，一种广博的爱心。面对山川、河流、风雨、阳光、树木，以致芸芸众生，他都特别能为之动容，爱心潮涌，内心那一份岩浆般的激情，会在特定的时刻喷涌而出。就是这样一种特质，支撑着一个紫砂艺人的一生，他身后的那些作品，无一不打上他生命的烙印。”

这番话，是一个名叫华健的紫砂艺人，在从事多年壶艺创作后，发出的感慨。也许华健读懂了太多的紫砂老壶，也许华健经历了太多的壶艺甘苦，他觉得创作一把紫砂壶，最紧要的，是把那些锋利的线条，化为柔润的风骨。那风骨，蕴含着自己的情感、思想、秉性。在那无可更改的手势和一如既往的惯性里，一把壶，就像一个生命的诞生。它是独特的、鲜活的。紫砂壶的生命，就活在紫砂艺人的审美观里。华健擅长光素方器，崇尚古壶那种简约率真、瓜熟蒂落的感觉。他认为，制壶，就是在一把壶里寻找各种对比关系，刚与柔、静与动、显与隐、呼与应、虚与实。这些元素全具备了，一把壶就成功了。

说到紫砂方器，似乎怎么也绕不过明代家具。“一阴一阳谓之道”说的是一种朴素的中国哲学思想。在阴阳变化中寻求平衡，寻求对称，寻求稳定。通过曲与直、圆与方、正与反的配合使用，产生对比效果，产生外柔内刚的清峻气韵。华健的《大彬六方壶》就是这样一款作品。时大彬是紫砂历史的鼻祖人物，在紫砂艺人们眼里，那寥寥几根线条，就足以让人一唱三叹九曲回肠。华健在大彬壶精妙朴方的基础上，着重表现出明洁清朗的现代风貌。那种刚正挺拔的筋骨感，是一把壶精气神的所在；张力与弹性，则是壶韵的根本。华健的六方壶游走于方圆之间，以方定型，曲直相济；方者腹圆，圆者腹方。壶盖的直线与壶身的弧线交错，有一种人到中年的沉稳，一种如日中天的壮美。这边厢，急管繁弦歌筵畔；那时节，桃李早春醉时眠。华健常常在古诗词的意境里寻找壶的根脉。《樽方壶》，浑朴与隽秀的二重雅奏，壶的弯流与壶把，是壶的提气关键。壶贵有气，无气则萎，有气则活。人气与壶气的对接、碰撞、融通，方能生出灿烂的壶来。《亚明四方壶》，集天时、地气、材美、工巧于一壶，生命的流动，充斥于每一根浸淫着个性的线条之中。力量的美感，则消隐于每一个不经意的细部。一个传统的制式，经过华健的心与手，已然面貌全异。庸常是如何变幻为神奇的？岁月的风尘里，有一位200年前的圣贤在一款壶上这样写道：外方内清明，吾与尔皆亨。华健显然把这句偈语镌刻在心里了，在灵性与气韵的追求中，他的作品自然会散发出更多的熠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