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壶光

他觉得，一把好的紫砂壶，就应该具备那样的境界。语言、面貌、气息，都沉浸在那样一种沉静如默、爆而不发的氛围里。

有一首诗，这样描写曹亚麟的壶：

笔底波澜，涌五千年潮汐，点点滴滴，穿透了，秦砖汉瓦，铜墙铁壁。听鹤唳长空，看青山已老，一壶翰墨，江河滔滔，书不尽，紫砂传奇。秋水文章不染尘，归来又归去。

在中国的成语里，曹亚麟最喜欢“大默如雷”这四个字。他觉得，一把好的紫砂壶，就应该具备那样的境界。语言、面貌、气息，都沉浸在那样一种沉静如默、爆而不发的氛围里。

曹亚麟早年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对陶与瓷的特性，有着深入的了解。在他看来，东方艺术的特质，是含蓄，是曲径通幽，是峰回路转，是归去来兮。

《天涯共此时壶》，是曹亚麟的代表作之一。诗意的怀想，意韵悠然而架构独特，并大胆使用弧线。那是极具现代感的线条，纵与横，直与曲，虚与实，明与暗，方与圆，骨与肉，点与面，起伏交错，组合成旋律感极强的块面。器型有古人的根脉，雄浑华滋；气息却是现代的，凝聚着曹亚麟修行多年的结晶。所谓气息、气场，并不是虚炫的说法，那是对一种意境或状态的特指。曹亚麟从艺数十年，好读书，善思考，触类旁通，常常从音乐与园林建筑中获得灵感。在他看来，一把壶就像一首优美的歌曲，有舒展的起板，有平缓的过渡，有缠绵的抒情，有激越的高潮……它的各个声部都是和谐的。就紫砂壶而言，曹亚麟认为，壶的形式就是内容。传统作品内涵丰富，但在形式上，往往不如现代设计所具有的冲击力；而现代设计，又少了传统民间作品的灵动之气。从视觉的角度看，紫砂壶非圆即方，亦方亦圆，那是由各种立体符号组合而成的魔方！你必须投入其中，转动魔方的每一个块面符号，正确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溪趣·七件茶具》，由托盘、壶和5只杯子组成。托盘以魔幻般的绞泥技巧，生动表现出变幻中的云影和水的流动感，其叶片状外形，倍增水流的动感，营造出“白云抱幽石”的情景。作品从形体、色彩、质感等方面，形成动静、浓淡、刚柔、虚实诸多反差，形成极佳的视觉效果。壶身杯体上的冰裂纹姿色堪称佳绝，直入自由之境，既体现石纹和石的质感，也通过分割有效压缩黑色的面积，与托盘气韵沟通，令全局生机盎然。

外形简练，旨趣明达，结构单纯，色彩明快，是曹亚麟作品的重要特征。作品《明·五件茶具》，由红、黑二色大小不一的圆组成，每一个圆都是一组“日” “月”，即“明”的视觉符号。由于这些符号的体量、位置和状态不同，令简练的线条与明快的色彩在变化中既形成秩序又交互错迭，既单纯又丰富，极具视觉快感。《阿妹壶》，是曹亚麟内心的柔软部分。她从传统的闺房走来，带着田野的花香，枇杷纽的结头，是中国传统女性服饰的代表性装饰，以此体现壶纽，东方式的包孕与比喻，如暗香浮动；壶身通体丰满，似诗，似波浪，似峰谷，似火中凤凰，自由飞翔。

秋水一样的文章，秋水一样的壶。也许，在曹亚麟心里，那是一种永不懈怠的追求。在每一个清晨与黄昏，他都会从遥远的遐想中回到现实，从一根根最简练的线条入手，用一团团紫砂泥，叙写着他的紫砂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