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潘文华拓城三把火

潘文华

1927年8月，一个炎日的下午。重庆通远门的告示栏上贴上了一张特大的搬迁告示：通远门外棺山坡上所有坟茔必须在近月内全部自行搬迁！

这个天大的信号，无异于在市中心引发了一次强烈地震，波及千家万户，无论富贵贫贱——因为棺山坡上那重重叠叠、荒草萋萋、一望无际的几十万坟堡，是历代以来重庆人祖先和逝去亲人的安息地。

千百年来，中国人都信风水、重祖坟。“要挖祖坟了！”重庆百姓个个怨声载道。第二天，重庆市政大厅便挤满了义愤填膺的闹事民众。言语之恶、言语之极，让当局官员们措手不及。

这个惊天的大动作是谁做的呢？是潘文华执政重庆后的第一把火。

潘文华，四川仁寿人。从小颖悟过人，14岁从军。因早期飞墙走壁、擒拿格斗名列前茅，外号潘鹞子。在四川陆军军校加入同盟会。1919年12月任川军第7师独立旅旅长。1920年投靠老同学刘湘，由于战功卓著，出身行伍又气质儒雅，先后被“四川王”刘湘任命为重庆商埠督办公署（市政厅）督办、第21军教导师师长，1929年2月被任命为重庆市历史上首任市长。

为何潘文华要做出这种让当时千家万户都难以容忍的事呢？一句话，为了重庆的发展。

自1891年重庆开埠以来，近40年了，重庆的市政设施、经济环境没有什么改变。4平方公里的老城墙内，像煮饺子般地生活着20万居民。拿潘文华的话说，不冲出通远门，重庆只有死路一条。而通远门外一望无际的坟山便成了拓展重庆疆域的主要障碍。

是屈服民俗还是牺牲发展？潘文华毕竟高瞻远瞩，只有发展才能给重庆、给百姓带来幸福，因而他毅然选择了后者。那沸沸扬扬的民怨呢？潘文华毕竟久经沙场，文韬武略都有一手。于是面对当时剑拔弩张的形势，使出了三板斧——

一是武力威慑。他叫来手下最威猛的干将，号称“莽娃”的郭勋祺。问他怕不怕死人，郭说，我早就死鬼缠身还怕什么？那好，于是潘文华立即给这个旅长加封了一个新职务叫“重庆迁坟事务所所长”，叫他带一批弟兄，拿起“家伙”，谁要是抗拒闹事的，便镇压。

二是文化洗脑。潘文华特别创办了“商埠月刊”，找了一批专家、文人来写城市拆迁发展的好处，例举了国外新兴国家和上海、广东等地的发展给百姓带来的幸福，甚至还把这些宣传资料免费赠送给市民。

三是经济补偿。发给每一个迁坟的家庭一笔“安坟费”，随迁随发，立刻兑现，以此缓解市民的情绪。

潘文华这三招使出以后，很有效果，迁坟的人便开始陆续到场。一时间，棺山坡热闹起来。然而让潘文华始料不及的是，迁坟的人员中有不少浑水摸鱼者。他们挖开坟堆，拆掉棺木，就开始要钱；有的一连刨好几个坟堆，还将尸骨乱抛一地。后来经调查才发觉是一批无业游民和混混在几个社会流氓的唆使下搞的鬼。郭勋祺听说后，即刻派人将肇事者缉拿归案，没收了钱，还发配做了苦工。

于是潘文华重新制定了政策：当事者必须先迁坟，并拿出所辖保甲的证明或家谱，还要当场对死者烧香祭拜后，才发放安坟费；冒名顶替者罚做一年苦工。于是，这场万众瞩目的迁坟工程，才迈上了有条不紊的道路。整项迁坟工程从1927年8月到1934年5月，历时6年半，共迁有主坟无主坟乱葬坟共计435 894座。这确实是重庆历史上（甚至世界历史上）一桩规模巨大、移风易俗、前无古人的事件。迁坟工程胜利竣工以后开辟了由临江路沿嘉陵江达牛角沱，由南纪门沿长江达菜园坝的新市区，城区面积也因此在原有基础上扩大了一倍以上。

那时的重庆城无一条像样的马路。滑竿、轿子便是城市的主要交通工具。在迁坟工程进展的同时，潘文华开始着手城市的公路建设：从1927年，由通远门经两路口至曾家岩的中区干道开始修筑，这是重庆市区的第一条公路，1929年8月完成，全长3.5公里。后又从七星岗延长至朝天门，总长约7公里。1929年7月，南区干道开始动工修筑，至1930年7月完成南纪门至菜园坝段，全长2.87公里，后又经陕西街延长至麦子市段，总长约7公里。这是潘文华拓展新城的第二把火。

重庆城第一条公路

重庆早在清末就设有警察局，实行“城乡分治”，只是以重庆城乡为管辖区域，太小太窄，不成体统。潘文华上任后，确定以重庆上下游、南北两岸环城各30里为市政管辖区域。将江北县划入市区63.13平方公里，将巴县划入市区68.7平方公里。将重庆市区面积增大至131.8平方公里。初步奠定了重庆城以主城半岛为核心，地跨两江、三足鼎立并逐渐向周边区域拓展的城市发展格局。这便是潘文华的第三把火。

刚通车的两路口

潘文华在重庆执政期间开创诸多第一：

饮用自来水。重庆城区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是直接到两江肩挑手提，饮用江水为生。有的劳力差，只得找力夫代劳。吃水便成了市民劳命伤财的事。1929年2月重庆建成四川第一家自来水厂，1932年3月1日正式向市民售水。

用电灯照明。1905年，重庆只有100千瓦的直流发电机一部，所发之电也仅供电厂附近少数住户和上半城区的几大商铺照明之用。绝大多数市民仍旧是使用原始的灯笼、油灯和松明。1934年夏，重庆电厂建成。11月向全主城区供电。

1929年8月，在现在的市中区大梁子，建成重庆第一个娱乐、休闲、健身的公园（当时叫中央公园，解放后叫人民公园）。

1930年春，潘文华募集电话公债20万元，购办共电式700门交换机、长途乡村交换机及其附带设备。11月实现全市通话。

第一次用上电灯的重庆城

潘文华在任期间，先后完成了对朝天门、嘉陵、江北、千厮门、太平门、飞机坝、金紫门、储奇门等码头的新建或扩建。

潘文华1935年7月辞去重庆市市长。抗战中任第25军团军团长。刘湘死后他成为甫系继承人，任第28集团军总司令兼任川康绥靖公署主任。1944年冬秘密参加民盟，长期与延安保持着联系，并多次与中共高层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等会晤，直接同中共中央建立了声气相通的统战关系。1949年12月9日在四川彭县起义。后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1950年11月16日在成都病逝。

那位曾经“迁坟事务所所长”郭勋祺，抗战时为50军军长，在皖南和新四军防线相邻，因通共被撤销军职。1947年被起用为十五绥靖区副司令，在中野司令部与旧友陈毅、刘伯承交往甚密，后回四川从事策反运动，解放后为省交通厅副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