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史上最早的重庆人
在重庆人的口头禅及地名中有一个十分独特的字眼,就是“巴”。
别人说“盐”,重庆说“盐巴”。
别人说“牙”,重庆说“牙巴”。
别人说“嘴”,重庆说“嘴巴”。
别人说“饼”,重庆说“巴巴(粑粑)”。
别人喊“爸爸”,重庆喊“爸巴”。
办事“利落”,重庆叫“巴适”。
为人“倾情、倾心”,重庆称“巴心巴肠”。
重庆及周边的山山水水都刻下了“巴”的印记:巴东、巴中、巴山、巴水、巴河、巴峡、巴丘、巴陵……
为什么重庆能有如此痴迷的“巴”的情结呢?因为它是巴人的故乡。
巴族是我国古代西南和中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今重庆、川东、鄂西、陕南一带。
5 000多年前,在重庆的城口、巫溪、巫山、奉节、云阳等地已生活着早期的巴人。他们以姓氏血统为群,形成各个部落,过着氏族社会的生活。
经过1 000余年的繁衍生息、多方扩展,他们已移居到重庆,同生活在当地的一批土著居民濮人、板楯蛮、苴人等便成了重庆人最早的祖先。他们依山而居,临水而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种植、狩猎、捕鱼、养蚕,他们纺织、酿酒、歌舞、集市,过着早期先民安居乐业的闲适生活。
巴者,蛇也。巴人敬畏蛇、供奉蛇。家家户户以见蛇为喜,无蛇为愁。在20世纪60年代前孩童中盛行着的“蛇抱蛋”的游戏,就是百姓敬仰蛇神的一种传统方式。古籍称,蛇为龙像,龙蛇同源。曹操“对酒歌”诗,有一句“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这“腾蛇”就是指的飞龙。传说刘邦在立国之前那天晚上,梦见有蛇来迎,果然第二天穿上龙袍。重庆的古地名、街道名很多都带“龙”字,据统计不下100处。至今还沿袭着的就有:九龙坡、小龙坎、来龙巷、化龙桥、回龙湾、龙岩、龙溪镇……巴人的蛇信仰或许可以是中华龙信仰最早的渊源之一。
在巴人崛起于民族之林的发展过程中,有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就是女真族的努尔哈赤,他叫廪君。他在巴人各部落纷纷强大起来又互不买账的关键时刻,通过“掷剑”“浮船”竞争上岗做了统帅。
“掷剑”就是将长剑掷进洞穴并插在石壁上不掉落。这是考验应试者的力量和技巧。
“浮船”是用泥土造成船并载人驶于江中不下沉。这是考验应试者生活经验和智慧。
这两项只有廪君做到了,并十分完美,于是脱颖而出,成了巴族人心目中敬仰的救星。
他带领巴人南征北战,打败盐水女神,兴起了盐业,兴起了商贸;
他带领巴人研制兵器、崇尚白虎、崇尚战争,为民族发达慷慨赴死;

古籍记载巴人

巴人的生活
他鼓励巴人发展种植畜牧,提倡酿酒、美食、庆典、歌舞、祭祀……
悠久纯美的“巴乡酒”,精湛于世的“柳叶剑”,华夏首创的化妆品“堕林粉”,世上最早的流行歌舞《下里巴人》《巴人舞》,便是在廪君的精神指引下巴人的不朽杰作!
为了巩固和发展疆域,廪君领导巴人多次经历了与殷商诸国为争夺地盘的血腥战争。不断的战争洗礼,让“巴师”这支战神渐渐饮誉天下。
殷代末年,周武王率西土之师讨伐商纣,巴人的军队被指派为前锋。牧野之战,巴人前歌后舞,大义凛然,凭着视死如归的超然气势,震慑并打败了殷人,赢得了战争。周武王为了答谢和表彰巴人的丰功伟绩,于是分封巴族为他亲近的姬姓诸侯之一。这样,巴族便成了行政意义上的周的子国。随着高层的频繁交往,逐渐产生的姻亲关系,又使巴国成了在血缘意义上的周的子国。
巴的国都应建在哪儿好呢?巴国的先贤们经过再三考察和研究,最终选择了现在的江北嘴。它由长江嘉陵江两江环抱,东、南、西三方形成的天堑可成为防敌制胜的天然屏障——这是上苍赐予巴人的天然要隘。站在江北嘴对面远望江北嘴,像一片浮在江水中的陆地,这就叫“洲”,而江中之洲,便是“江洲”(也写为“江州”)——巴国的都城由此得名。
巴人在它的历史长河中,由于战争的原因曾经五易其都:江州、垫江、涪陵、平都、阆中,但为时最早和历时最长的,是江州。
江州,是巴国的首都。它既是重庆城的第一个名字,也是重庆建城史上的第一站。
巴民族以一个国家的名义正式瞩目于世,这是历史给予它的成长机遇,但也让它从此步入了一条与周边大国明争暗斗、此消彼长的战争历程。早就对它垂涎欲滴的北面的楚国,西面的蜀国,不停对它合力“挤压”和领土挑战。在巴人的顽强抵抗和殊死拼搏下,战争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给巴人带来了长期的无法安邦兴国、颠沛游离的战乱生活。虽然巴国的建立,在腹心地带因袭了周王朝的封建制,但居住在周边广袤土地上的土著巴人,还沿袭着落后的奴隶制部落生活,生产力低下,疏于管理,难于统筹,内乱之事也就频繁发生。
战国中期,巴蔓子向邻国借兵平息内乱,因忠信不能两全而刎颈赴死的惊世之举便是那个时期政治生态的一次记录。

巴人遗骸
公元前318年,巴国和蜀国之间为苴地(现在的广元昭化镇)的归属引发了战争,双方都求助于秦国。对于一心梦想称霸的秦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年秋天,秦国派张仪、司马错带兵南下,先一举拿下了蜀国,再东进占领了江州城并北上在阆中活捉了巴王。从此,作为国家意义上的巴国也就消亡了。

五千年前的巴人陶器
就像玛雅文明消失而玛雅人却生生不息一样,巴人在山河破碎之后,其子民又开始了新的迁徙,脚步遍及广袤的中原和遥远的西南。他们沿长江、清江、汉水、澧水、酉水,背负着一个民族的命运寻求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于是在皖赣有了江夏蛮,在湘鄂黔有了武陵蛮,在渝东有了板楯蛮,在湘西有了五溪蛮,在洞庭湖有了澧水蛮,巴人的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可他们在漫漫的迁徙跋涉中一直心怀故土,终于在清江与酉水间的武陵山中找到了自己理想生息的沃土。巴人后裔们在武陵大山的腹地生活了800余年,从此再没有迁徙他乡。他们承袭着巴人古风,享受田园牧歌的宁静和欢乐——这就是当今的“土家族”。而今,在重庆的土家族已达113万人,主要分布在石柱、彭水、黔江、酉阳、秀山及万盛区、綦江县等地。
如今在巴人生息过的这块土地上,作为原始形象的巴域已不复存在了,然而巴山渝水、寻常巷陌永远镌刻着“巴”的记忆、“巴”的风尚;作为原始形象的巴人也不复存在了,然而他们似乎还鲜活着——
在重庆人灿烂的笑脸上,
在重庆人豪爽的言谈里,
在重庆人果敢的行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