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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柴记
1.6.10 后记 HOUJI 平凡的写作

后记 HOUJI 平凡的写作

我对童年的记忆,总有种影影绰绰的感觉,这和我的近视不无关系。虽说记忆模糊,但有三条山路在头脑中永远鲜明。一条路,通往深深的沟底。每天傍晚,二哥和我抬着水桶,沿着崎岖的山路下到沟底,装满一桶泉水,然后慢慢地上坡,回家。沟底有两眼泉,一眼泉牲口专用,另一眼泉是人吃。黄昏,狭小的空间,驴、骡和黄牛,嬉笑打闹的孩童,“叭嗒”、“叭嗒”抽着旱烟的大人,沐浴在晚霞中,等暮色四合,寂静的山沟里只有泉水汩汩的流淌声。

第二条路通往邻村。沿着山脚,一路向西,其间一半上坡,一半下坡,约莫三里路就到了我就读的小学——张湾小学。冯校长和我的父亲曾是同事,对我的要求似乎更严些。上学时每天早上、中午、晚上我都要走过这条山路,一路上排着队,浩浩荡荡。那时候的雪下得格外大,一脚下去没至膝盖。有时,我们从坡上一路滑下去,这样没多久,母亲又要在我的裤子屁股位置加块补丁了。

第三条路升往山梁,那里有我家的几亩薄田。春种时分,我挎着小篮子跟着牛屁股,把一块块切好的土豆撒到犁出的一条土渠里。夏收时节,顶着酷暑拔麦子,在滚滚麦浪中捉蝗虫。哥哥在县城上初中,有讲不完的故事。劳作休息时间,我们在麦垛下纵情歌唱。老黄牛总是一副沉默寡言不为所动的样子。麦田不远处的山梁,野草有一人多高,是天然牧场。我和小伙伴牵牛赶羊,聚在山顶。把牛羊安顿好之后,我们拿小铲子挖一些野生植物的根来吃,或甜或辣,都是天赐美味。不过也有大祸临头的时候,我的一个小伙伴家的羊误入苜蓿地,结果吃多撑死了。于是有人挨打,却换来全村人美餐一顿羊肉。

后来,我沿着其中一条山路,爬上坡,离开小山村进了县城。那时,母亲由于长年辛劳,心脏病、关节炎渐成气候;然后大哥只上一年师范就得了严重的胸膜炎,绵延求治;再后来父亲又患重病,几乎不保。家境潦倒困顿已到极限。甚至是过年,一家分做几处。有时候都不敢回想,这一家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令父母欣慰的是,我们姐弟四人都先后完成了学业,有不错的工作,也先后成家生子。每个春节,我携妻女从南方踏上归途,家的概念越来越明晰。只有在父母周围,家才是完整和温馨的。每次,在敲门之际,我都几乎抑制不住自己,那个举步维艰、走路摇摇欲坠的老头子和那个头发银丝遍布、屈着膝、几乎要爬行的老婆婆,我的父母,我要深情地拥抱你们!

感谢生活给我珍贵的记忆,感谢平凡的写作让我分享这个家的喜怒哀乐。感谢父母温暖的胸怀,让我们永驻爱的港湾。

关于本书的结集出版,自始至终我感到忐忑不安。这本是大哥和我一种自娱自乐的想法。眼看父母年事已高,想把他们写的一些东西打印装订起来,“老莱子娱亲”,让父母欢喜一番。这个集子充其量就是个“内部交流”。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真是又兴奋又惶恐。又想到甚至要读者自掏腰包,花“冤枉钱”,脸都要发烫。好在现在社会、人心都比较宽容,我们这才集聚起点点勇气。

停笔喝杯热茶,蒸汽袅袅而起。眼前,仿佛又见到黄土高原的大山。两尺厚的积雪中,我吃力地走着,慢慢挪动。一个最简单的信念在脑中:回家。坐在热热的炕头,往火炉中添块木柴,噼啪声中,红红黄黄的火苗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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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26日于广东惠东白花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