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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柴记
1.3.3 与蚊子战斗到底

与蚊子战斗到底

早起不忙,早种不荒。洗脸刷牙,人人看上。

老伴哼哼着小曲儿,趿拉着鞋“踢踏、踢踏”地走进洗手间。“啪!”“哎呀!好家伙!一个大家伙!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呢,真没见过,咱西北还有这么大个蚊子?蚊子王,吸人血王也……”

他把挑在食指尖儿上的蚊子显在我眼前。它的翅膀又明亮、又尖长。那根吸血的管子像箭一样,直挺挺的,虽然长在尸体上,可还是威风凛凛,叫人看了毛骨悚然!不由得浑身发痒、难受。

“等等,先别扔!”我看他一只手伸过来,拿死蚊子去葬,忙说:“留着它!我还要研究哩,它到底吸了谁的血了?早上起床时也没一个人报名说被蚊子叮咬。那这大肚子鼓胀鼓胀的红血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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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麻将

我住在这座楼的最高层,厕所房顶上有个透气孔道,上头没了人家,只有天空。呀!该不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外国蚊子吧?怪不得,你这么大个!怪种!昨天电视上还说,蚊子从外国带进来一种看不好的病,可怕到极点了。

吃起西瓜,抖起冷病。看见这个蚊子,我不由想起作为一个心动过速患者与蚊子战斗的经历……

2000年某日夜晚,十二点过了。人刚入梦,一只蚊子的奶奶飞来。我判断就是蚊子的老奶奶,要不就是它曾祖、高祖奶奶了。蚊子可不像人,它繁殖快得无法形容。开头儿,我把它的高祖奶奶的声音听成打雷声,“轰轰隆隆……呜呜——呜呜……嗡嗡——嗡嗡……”又像火车鸣笛。最后,离耳朵门近了,才辨清是谁了。蚊子它奶奶的嗓门可大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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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跳棋

它来势凶猛。我小心翼翼摸了个枕巾,“啪……啪……”扇打时它已经吸完我的血,收起武器逃之夭夭了。

气还没散去,它奶奶的重孙子又来了,在人脸上横冲直撞。“吱嗡嗡……吱嗡嗡……”细声细气的,不是蚊子奶奶的小孙孙是谁?有了上回的教训,干脆坐起身来甩打。一分钟、十分钟……坚持着、坚持着,坚决不能让它钻空子……快凌晨一点了,和蚊子的战斗也停了——我的心也差一点点停下了。

心跳没停止之前,快得惊人!每分钟二百多次。早已惊醒了在酣梦中的儿子和媳妇,他们怕极了,赶紧喊来了黄包车,送进医院抢救!

值班的小医生不收,心率太快了,谁敢?儿媳、儿子在医院过道里像织布的梭子一样急得窜过来窜过去地乱跑。“阿姨呀,行行好,我这里有自备药,请你给用上……”不行!我不干!我们有规定。快去找主任,胡主任,对面那排第八个房,门上有牌子哩!”听了这话,儿子跑去了,儿媳妇也跑去了,扯开喊惯了学生娃的嗓门:“唉!我说医生,你心活着哩吧?我妈都把你喊阿姨了!你没听见咋的?……你看看,她脸色都……青青的了……”

我不是故意叫她阿姨的,是又急又难受地少了个“她”字。媳妇又说:“快给我妈把药用上。打针的、吊针的都带着哩……这又不是第一次犯病,不怕的。你还犹豫啥呀?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问……”“问什么呀?针药给我……找输液体的杆子去!”护士终于动手了。

儿子还在跺着脚,搓着手掌,来回走着。

“主任穿的是啥衣服呀?”

“走吧,妈,好了!”

“好了!那好,我去缴费吧。”

“缴啥费?病是我们自己治好的,医生还在床上躺着哩,给他交啥个钱?”

“你小声点儿,让人家听见了,下次妈……”

2003年,为防“非典”,设了蚊帐对付蚊子。没想到把个蚊子奶奶、孙子一起圈在里面了。敌进我退,围而歼之。我小心翼翼地从蚊帐内退出屁股,然后,出腿、出腰,头还在里面,盯着蚊子的去处。生怕它趴在我头发上一起出蚊帐,还特意摇了几下头。

我找来一个透明的、拳头大嘴儿的玻璃瓶子,装了四分之一的清水。看准一个,轻轻地、轻轻地把瓶口儿对上它,按紧,它进去了。盖好盖子,摇几下,死了。它飘在水里,倒翻着身体。再照样抓蚊子的奶奶!它看见孙子在里面翻过身游哩,一头栽进去,自尽了!

蚊子用这种方法死去,我很不放心,要是它假装哩?我使劲地摇晃几下,才倒进厕所下水道里冲了,心里高兴得像逮住了两只老虎似的。

这一高兴不要紧,心脏忽然就快跳起来。坏了,完蛋了!我把命搭上不说,还得挨家里人一顿骂。不大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女儿扶我下楼,不高兴地嘟囔着:“不睡觉,跟蚊子撒得啥欢儿……开玩笑哩,明知故犯……你试试看好受不?”

“不好受,也得受!”自知理亏,我在心里也嘟囔了一句。一位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咱小老百姓虽说不能跟伟人比,可说啥也不能让蚊子欺负死吧?我他娘的与蚊子斗,其乐也无穷。

2007年7月20日白兰芳草于兰州;王韧修改并发表于“看风景的人”博客。

http://blog.sina.com.cn/renxingzhai

王韧评:

母亲是城市人,中师毕业后嫁给父亲,当了20年农民后成了城镇居民。多年劳累成疾,现在和父亲随我蜗居在她出生的城市养病。条件好了,可她吃不了走不动,有锅盔没牙。父亲以前写小说,现在手抖写不了。母亲倒翻着孙子的字典开始创作(不会写的字太多)。特别是在我主办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了一篇后,一发而不可收。近20万字的小说我正在修改,可她发表心切,天天问我。我灵机一动,直接开博,现将母亲的近作发表。

《与蚊子战斗到底》其实是纪实小小说。从中可以看出母亲的性格。母亲在贫瘠天下的甘肃会宁一个小山村里将四个孩子培养成才,就是不向困难低头的结果。我拿了母亲的作品教导上四年级的女儿,向奶奶学习,和蚊子斗,和困难斗,站直了,别趴下!

是为序。

2007.8.6兰州

王拙评:

看了自己母亲写的文章,真比不上文学大家的手笔,但这是我近年读过最好的作品!感谢大哥的劳动,在这块自留地里,让我寻找儿时撒下的白菜籽。烈日如火,娘啊,来碗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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