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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柴记
1.3.2 昙花梦

昙花梦

前面就是了,快了——快到上次来过一回的花店了。才走了这么一点点路,腿就疼了,真窝囊!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行人也少,有可能是天气凉的缘故吧。

到了跟前,不对,变了,不是原先的地方了。原先有好多花店,都不见了。这里只有一家。店门前有三两个人在赏花,有一个人指指点点地在买花。他买了好多——一大抱哩!把个花篮儿塞得满满的。其中有一束鲜花,忽闪——忽闪!一瞬间出现又不见了。嗯,奇怪,该不是带电的假花?我的眼睛近视,凑到跟前看时,又一闪,把人吓了一跳!

是白的——白色的——小碗口那么大。慢慢儿又缩小了,没了!这样好几个回合,收缩、放大……

这几个人,好像没长眼睛,这么好的花不看还看啥?正暗自纳闷,女店员走过来问:“您好!您要花吗?”

我忙不迭地回答:“要呀!要买呀!”的确,我太喜欢这花了,见了这花,就想起几十年前小人书里看到的“马兰花”。

那是神花,哪能轻易见到?

好不容易等到那几个买花的人走了,就剩下我了。我很着急,却不敢出声,生怕女店员不卖给我。

天暗下来了。我鼓足勇气说:“我要那支闪花!闪花!”嗯?怎么回事?喊的声音这么大,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不要说店员了。

正好女店员来到我身边,我急忙把她的手抓住说:“那闪花还有吗?”她点点头说:“有!”“对不起,这两天我感冒了。”“您感冒跟买花有啥关系?”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喊了半天话,你没听见,就连我也没听见,可能是感冒引起的嗓子哑。”“哦!哦!感冒还不轻呐,小心得上禽流感!”

她说着话,很麻利地转身走进房内去了,似乎害怕给她传染上流感,看不见人才喊着说:“耐心点,等着,噢!……”

我的妈呀,这花真难买。今天出门时忘了给家人打招呼,家人该等急了。小灵通也忘了拿,要不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不由得,手伸到口袋里,像掏手机的样儿——结果什么也没掏着,却发现没带钱!身上连个值钱的东西也没,不然就抵押上算了。

天黑黑的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有点害怕。

“快点好不好?”我喊道。可嘴一张,还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心想:我没毛病吧?没哑吧?

女店员终于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盆花。这花我从来没见过,叶子不大,好像是辣椒的秆叶。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真想说:是!可又说:“不要紧,没事!不就晚了一点,这花还没开呢?啊——啊——开了……”真的开了——“哗啦啦——丁零零——当啷啷”发出了声响。

一下子开了好多花!还没来得及数,就不见了。停了一会儿,花又开了——“一二三四——五,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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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梦》刊在内部刊物《公共日记》,这是母亲唯一发表的一篇作品

我把花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急切地盼着花开,倒把付钱的事给忘了。我忐忑地问:“多少钱?”她没吭声。我从衣服的各个口袋里搜罗出些零钱,大概还不到10元钱。“好了,就这些吧。”女店员看都不看,一把把钱抓走。

“这么贵重的花,才值这么几块钱?”我吃惊得差点喊出声来。赶忙低头瞅着花,等着花再开。又拣好听的话给女店员讲,不敢再往她脸上看。心想着从今天起有了这束宝贵的花,心烦了,意冷了,看看它,不就心情好了,精神快乐了,也不得病吃药了。多好哇,就拿每月吃药的几百元全拿来买这花也值啊!

刚想到这里,哗啦!哗哗啦啦!花又全开了!这回全是黄的,咋不是白色的?啊?她大姐?抬头左右看时,一个人影都没有。

忽然听到她的声音远远地好像是从大山里头传来,还有回音——“黄色的更好!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回去吧,再见!”不由得我也喊声“再见……”

我急得心跳都快到每分钟二百次了!“要是花不开有招吗?”听不见。我加大了嗓门:“有办法吗?”

“有呀!心诚花就开————心诚花定开!”“我一定再给您钱!啊?”“花是无价宝——你没钱给我!”

“哼!”我生气地哼了一声,心想,好一个卖花的女子,把人给看扁了不成?为了出口恶气,握拳抬得高高地砸向柜台——不对,不是柜台,是老伴的头!

“丁零零——”该死的闹钟铃声把我从酣梦中吵醒了。睁眼望去,噢,天已大亮了。

冬天,天太冷。一盆昙花,放在床边不远的一个铁柜上,下面垫着一块胶木板。

“呀!昙花开了!昨天咋没发现?这不怪了?”我大惊小怪的喊声把老伴吵醒了——不,先前一拳砸下去,他早就醒了。

他“嗯”了一声,眼睛睁都没睁,用不甚流利的口舌说:“昙花一现,光阴似箭!”

真有此事?奇!怪!

(责任编辑:李述)

2006年3月白兰芳草于兰州。原载兰州电视台公共频道内部刊物《公共日记》,2006年3月26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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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赠给母亲的白朗宁夫人著《抒情十四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