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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
1.63 归田赋

归田赋

张 衡

【作者传略】

张衡(78-139),字平子,东汉科学家、文学家,南阳西鄂(今河南南阳)人。早年发奋苦读,曾任太史令、河间相、尚书等职。思想上反对封建统治者崇尚的谶纬神学,天文学上著《浑天仪图注》和《灵宪》,数学上著《算罔论》,在绘画方面被列为当时六大名画家之一。在文学上,《同声歌》、《四愁诗》是五、七言诗初创时期的重要作品,《东京赋》、《西京赋》、《应闲赋》、《思玄赋》等都十分有名。为了纪念张衡,人们将月球背面的一环形山命名为“张衡环形山”,将小行星1802命名为“张衡星”。有《张河间集》。

游都邑以永久[1],无明略以佐时[2];徒临川以羡鱼[3],俟河清乎未期[4]。感蔡子之慷慨[5],从唐生以决疑[6];谅天道之微昧[7],追渔父以同嬉[8]。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于是仲春令月[9],时和气清,原隰郁茂[10],百草滋荣。王雎鼓翼[11],鸧鹒哀鸣[12];交颈颉颃[13],关关嘤嘤[14]。于焉逍遥,聊以娱情。

尔乃龙吟方泽[15],虎啸山丘。仰飞纤缴[16],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魦鰡[17]

于时曜灵俄景[18],继以望舒[19]。极般游之至乐[20],虽日夕而忘劬[21]。感老氏之遗诫[22],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23],咏周、孔之图书[24]。挥翰墨以奋藻[25],陈三皇之轨模[26]。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注释】

[1]都邑:指东汉都城洛阳。永久:长久停留。[2]明略:高明的谋略。佐时:辅佐现时,即辅佐现时的君主。[3]徒临川句:比喻空有理想而不能实现。语出《淮南子·说林训》:“临渊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4]俟河清句:等待黄河水清,然而有不可预期。化用《左传·襄公八年》“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的语义。[5]蔡子:指蔡泽,战国时期燕国人,善辩多智,入秦,代范雎为相。慷慨:情绪激昂,充满正气。[6]唐生:即唐举,战国时期魏国人,善相面。蔡泽曾向他问相、问寿。决疑:指蔡泽对仕、途命运的疑惑,请唐举相面来解决一事。[7]谅:信,实在。微昧:幽暗不明,此处指宦官当权、朝政黑暗。[8]追渔父句:自己将随渔人同乐于川泽。渔父:指屈原《渔父》中的渔人。[9]仲春:春季中的农历二月。古人把四时各分为孟、仲、季三个阶段。令月:吉月,良好月份。[10]原:高的平地。隰(xǐ):低湿的地方。郁茂:草木葱茏茂盛。[11]王雎:雎鸠。[12]鸧鹒:即黄鹂,也叫黄莺。哀鸣:高兴地鸣叫。[13]交颈:脖颈相交。颉颃(xiéháng):鸟飞上下的样子。[14]关关:象声词,雎鸠的鸣声。嘤嘤:象声词,鸧鹒的鸣声。[15]尔乃:于是。方泽:大泽。[16]仰飞纤缴:仰手上射空中飞鸟。纤缴:系在箭上的细丝绳,此指箭。[17]悬:吊起。魦、鰡:鱼名。[18]曜灵:太阳。俄:倾斜。景:通“影”。[19]系:继续。望舒:古代神话中月亮的御者,此指月亮。[20]般(pán)游:游乐。[21]劬(qù):劳苦。[22]老氏:即老子。遗诫:指《老子》谓:“驰骋略猎,令人心发狂。”[23]五弦:五弦琴,传为舜所制。妙指:美妙的意趣。指:通“旨”。[24]周、孔:周公、孔子所撰的书籍。[25]翰:笔。奋藻:振奋辞采,即写出精美之文。[26]三皇:传说中的上古帝王,一般认为是伏羲、神农、黄帝。轨模:法则规范。

【鉴赏导引】

永和初,张衡被罢黜为河间相。永和三年(138),61岁的张衡由河间相上书乞骇骨,本赋就是这时所作。它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以田园为题材的辞赋,在汉大赋盛行的年代,开创了抒情小赋之先例。

全赋由四个自然段构成,可分为两大部分,通过描写田园之美好抒发归隐田园的向往。第一自然段说明归隐之心的产生,第二、三、四自然段描绘田园美妙景色及归田之后的欣喜欢乐。作品一洗汉大赋铺采摛文、繁重凝滞、虚夸堆砌的格调,转为文句平淡清丽、结构短小、精悍灵活。文中多用典故是此赋的一大特色,如“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分别引用《淮南子·说林训》和《左传·襄公八年》的典故;“追渔父以同嬉,超尘埃以遐逝”,也是从《楚辞·渔父》中“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及“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化用来的。作者充分利用了历史典故词句短小、内涵量大的优点,于文辞之外又平添了更加丰富的内容,因而本赋并未因为篇制短小而显干瘪。同时,本赋所选用的多是人们熟悉的典故,并不晦涩难懂。所以本赋以其雅致精练、平易清新的语句,包容了内涵丰富的史实,并赋之以新意。此外,本赋还用了一些迭韵、重复、双关等修辞方法,如“关关嘤嘤”、“交颈颉颃”,形象地描绘了田园山林那种和谐欢快、时和气清的景色;而“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钓”,既反映了作者畅游山林、悠闲自得的心情,也颇含自戒自勉、超脱尘世之意。

一般来说,中国古代有作为的文人在仕途中遇到挫折,或不满于当时朝政之时,大都会走向隐退归田、洁身自好的道路。张衡就是其中的一例。

【广阅津梁】

1.范晔《后汉书·张衡传》云:“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文多,故不载。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安帝雅闻衡善术学,公车特征拜郎中,再迁为太史令。遂乃研核阴阳,妙尽璇机之正,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论》,言甚详明。”

2.《文选》李善注:“《归田赋》者,张衡仕不得志,欲归于田,因作此赋。”

3.马积高《赋史》评价本赋云:“(1)它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篇以写田园隐居的乐趣为主题的作品(以前只片段的描写,如《庄子》中的某些段落);(2)它是现存的第一篇比较成熟的骈赋;(3)它是现存东汉第一篇完整的抒情小赋。这三点对以后赋的发展都有深远的影响,第一点则对以后诗文的发展也有重要的影响。”

【研讨练习】

1.简述张衡在中国古代科技文化史上的贡献。

2.结合汉大赋的情形,具体分析本赋的思想感情和艺术特点。

(龚 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