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东南形胜

柳　永

【作者传略】

柳永(987?－1053?)，初名三变，字耆卿，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早年考进士不第，以“白衣卿相”自居。时常出入秦楼楚馆，与乐工、歌妓浅斟低唱。景祐元年(1034)考中进士，曾任定海晓峰盐场盐官、余杭县令、屯田员外郎等职，世称“柳屯田”。柳永是北宋第一个专力写词的作家。他的词题材广泛，创制了篇幅较长、句子错综不齐为特色的慢词，促进了词的体制的发展。他的词语言通俗易懂，生动传情，因而流传很广。据说在当时“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有《乐章集》。

东南形胜^［1］，三吴都会^［2］，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3］。云树绕堤沙^［4］，怒涛卷霜雪^［5］，天堑无涯^［6］。市列珠玑^［7］，户盈罗绮^［8］，竞豪奢。重湖叠献清嘉^［9］，有三秋桂子^［10］，十里荷花。羌管弄晴^［11］，菱歌泛夜^［12］，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13］，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14］。异日图将好景^［15］，归去凤池夸^［16］。

【注释】

［1］形胜:地理位置重要的名胜。［2］三吴:《水经注·浙江水》以吴兴郡、吴郡、会稽郡“世号三吴”。一作“江吴”，因钱塘位于钱塘江北，古属吴国，故名。［3］参差:形容楼阁、房屋高下不齐。［4］云树:茂密如云的林木。堤沙:即沙堤，指钱塘江防潮大堤。［5］卷霜雪:形容浪涛汹涌翻卷如白色霜雪。［6］天堑:天然的壕沟。一般指长江，此处指钱塘江。［7］珠玑:此处泛指珠宝珍奇。［8］罗绮:彩色丝绸。此处代指盛装的人们。［9］重湖:西湖以白堤为界，分为里湖、外湖，故名。叠献(yǎn):重叠的山峰。清嘉:清秀美好。［10］三秋:秋季分为孟秋、仲秋、季秋。桂子:桂花。［11］羌管:即羌笛，系由羌地传入，因而得名。弄:吹奏。［12］菱歌:采菱船上的歌声。此句与上句为互文，写笙歌盈沸，日夜不停。［13］千骑(jì)拥高牙:大批的队马。这里指随从众多。高牙:大官僚的仪仗旗帜，以象牙为饰，旗很高，故称高牙。［14］烟霞:山水，景色。［15］异日:将来某一天。图将好景:把杭州美景描绘出来。［16］凤池:凤凰池，唐宋时中书省所在地，此处泛代朝廷。古代外任不如京官，故以凤凰池贺其高升。

【鉴赏导引】

《望海潮》是词牌名，首见于柳永的《乐章集》。本词乃柳永年轻时作品，是为拜谒世谊前辈两浙转运使孙何而写。虽为投赠之作，却将杭州美景写得如诗如画，都市繁华尽显其中。

词的开篇以大开大阖之势，点出杭州自古形胜与繁华。接着以铺叙、渲染的笔法在人们面前呈现出一幅宏伟壮丽的优美画卷。都市内街巷河桥相连，绿树如茵，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帘幕摇曳多姿。钱塘江堤云树环绕，怒涛似雪，汹涌澎湃，无边无涯。秀丽的西湖与群峰交相辉映，三秋桂子香里，十里荷花池中，富庶盛装的人们吹笛、放歌、采菱、垂钓，日夜不绝，怡然自得，此情此景无不令人如痴如醉，钦羡不已。作者投赠的对象做官于此，饮酒吟赏，升平气象。借此入图之好景，祝其归去凤池，加官晋爵，可谓合情顺理，水到渠成，从而避免了投赠诗词的阿谀与庸俗。

柳永的词如陈振孙所说:“音律谐婉，语意妥帖，承平气象，形容曲尽。”这首词以铺叙见长，从自然形胜与社会繁华两个方面极力渲染杭州的美丽和富庶。写景的画面一幅接一幅，但安排得极为巧妙。总起总合中穿插点染，显得不冗长沾滞。优美的景色，繁华的都市，洋溢着生气，充溢着富足，形成人间胜境。“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成为描绘杭州西湖的千古名句。罗大经《鹤林玉露》记载:“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由此可见，此词当时流传之广、影响之大。

【广阅津梁】

1．刘熙载《艺概》曰:“耆卿词，细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善于叙事，有过前人。”

2．周济《宋四家词选》道:“柳词总以平叙见长，或发端，或结尾，或换头，以一二语勾勒提摄，有千钧之力。”

3．张炎有《高阳台·西湖春感》:“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冷，一抹荒烟。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研讨练习】

1．结合周济对柳词的评价，分析这首词的铺叙技巧。

2．比较柳永的《望海潮》和张炎的《高阳台》对西湖景色的描绘有何不同?

(黎爱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