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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新编(第三版)
1.13.10 日  落

日  落

金斯堡

阿伦·金斯堡(1926—1997),美国现代诗人,出生于俄国移民家庭,曾在哥伦比亚大学求学。毕业后一边工作(当过搬运工、文学经纪人、电影演员),一边从事诗歌创作。1956年,发表诗集《嚎叫及其他》一举成名,成为“垮掉的一代”最重要的诗人,也是战后美国诗坛极有影响的诗人之一。诗作主要表达战后美国年轻一代对现状不满和幻灭情绪,引起同代向传统价值观挑战的年轻人的强烈共鸣。他曾经常在旧金山等地举行诗歌朗诵会,以擅长朗诵著称。重要作品还有《卡迪斯及其他诗篇》、《空镜子》、《美国的堕落》等。

当整个朦胧的世界

满是烟和蜷曲的钢

围绕着火车车厢中

我的头,而我的思想

穿过铁锈,漫游于未来;

我看到在一个利欲

薰心的原始世界上

太阳落下,让黑暗

掩埋了我的火车

因为世界的另一半

在等待着黎明到来。

(赵毅衡 译)

【评析】

美国诗人桑德堡不但赞美美国田园风光,而且赞美现代工业的威力。金斯堡却不同,他对西方工业文明的看法与桑德堡迥异,他笔底下的西方现代世界是并不美好的。充满寓意的短诗《日落》,形象地表达了金斯堡对西方世界的看法。

从篇中诗句看,这首诗的灵感好像是来自火车上,大概诗人一次乘火车,置身于钢铁造就的车厢内,眼见车窗外火车头所冒出的滚滚黑烟,灵感突然被诱发出来了。诗歌中并没有对“此在”日落景象的描写,却题之为《日落》,意旨显见是以日薄西山、黑暗将临的隐喻来比附西方现代世界的没落。

诗歌的重心部分是写诗人的漫想。开头几行诗句交代产生这种漫想的背景,“朦胧”是诗人对现实世界的总看法,“朦胧”即暗淡无光、浑沌不明、浑然莫辨。第二句交代世界之所以“朦胧”的原因,一是工业烟尘满布,二是到处充斥钢铁,这两者是现代工业文明的重要表征。一个“满”字,令人联想到浓烟笼天塞地、身处其中之人艰于呼吸的可怕情形;“蜷曲”,则又让人联想到钢铁器械千态万状、人倒过来成了钢铁怪物之奴隶的恐怖场景。大自然在肆意破坏下失去本来面目,而人在文明挤压下扭曲变形!第三句直接写到“火车车厢”,车厢也是由各种“蜷曲的钢”的构件组合而成的,火车烟囱也像工厂森林般的烟囱一样拖着黑烟,顺风掠进窗口,所以诗人说“围绕”着他的头,他感到自己被钢铁包裹,被烟雾包裹,深恶痛绝而无法逃离。“火车车厢”不啻是工业社会的象征物,它要把人们带往何处去?下面将要作出回答。

“而我的思想/穿过铁锈,漫游于未来”一转,转向对臆想中的情景的描述。“铁锈”承“蜷曲的钢”而来,这个世界的主要构成物——“钢”——不但“蜷曲”,而且“生锈”,这就意味着整个世界均已被异化、被腐蚀。未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呢?在诗人的臆想中:被工业文明糟践的世界将走向没落,灭亡,而另一个世界将崛起,昌盛。诗人用“原始”作“世界”的限制词,其意不在于指斥社会的落后,而在于指斥这个社会攫取财富的野蛮和疯狂。“利欲熏心”,就是对这种野蛮和疯狂的评断。人欲横流必然导致社会机体“生锈”乃至腐烂,于是下面描写大悲局。点题句“太阳落下”,与“黑暗掩埋火车”构成一幅象征性图景:诗人所置身的世界陷入灭顶之灾。与此相反,“世界的另一半”——未被工业文明残害的东方世界,则充满了光明和希望,“黎明”就是光明和希望的象征。西半球进入黑夜,东半球则进入白天,诗人巧妙地运用自然现象,对两个世界的兴衰轮替作了诗意的展望,诗歌意境也因之而达于恢宏无极。

这首诗对工业社会的批判性认知,在今天看来似乎过于绝望,不过,诗中所忧患的“利欲熏心”对人性的腐蚀,工业竞争对社会的戕害,的确是值得认真关注的。回过头来看它的构思也怪有意思,诗人何处不可“漫游于未来”?为何非要安排在火车上?个中缘由上面已谈到了:灵感或许由乘车而触发,火车是工业社会的重要象征。还有,行进的火车暗伏了一个意象——路,诗歌的本意就在于探索社会的出路,因而安排在火车上作思想“漫游”是极具匠心的。

【习题】

1.谈谈这首诗的的思想内涵及其社会批判意义。

2.“垮掉的一代”的作品有粗犷自然之风,这首诗是否体现了这种风格?

3.这首诗的语言组织有何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