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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新编(第三版)
1.13.6 豹 ——于巴黎植物园

豹 ——于巴黎植物园

里尔克

莱纳·马利亚·里尔克(1875—1926),生于捷克布拉格,奥地利杰出诗人,现代德语文学中最重要的抒情诗人。早期诗歌具有新浪漫主义抒情性兼音乐性,后期渐渐增加诗的雕塑性、意象性和客观化的象征性,摆脱浪漫主义的影响,成为独具风格的象征主义诗人。《祈祷书》是其成名作,代表作有散文诗集《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爱和死亡之歌》,长篇小说《布利克随笔》,诗集《图像集》、《时辰书》、《新诗集》等。作品大多充满孤独、感伤、焦虑、惶恐的世纪末情绪和虚无主义思想,其艺术探索和创新,对20世纪上半叶西方文艺界和知识界影响重大。

在铁栏前不停地来回往返,

他的目光已疲倦得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好似唯有千条的铁栏,

世界不复存在,在千条铁栏后面。

柔韧灵活的脚迈出有力的步子

在一个小小的圆圈中旋转,

就像力之舞环绕一个中心,

在中心有一个伟大的意志眩晕。

只是偶尔无声地撩起眼帘,

于是便有一幅图像侵入,

透过四肢紧张的寂静——

在心中化为乌有。

(杨武能 译)

【评析】

神秘、梦幻和哀伤是里尔克早期诗歌的主要特征,《豹》含蓄地表达了诗人在探索人生意义时的迷惘、彷徨和苦闷的心情,反映了他早期创作的特点。

第一节从视觉上写豹的厌倦,从“往返”写到“疲倦”。首句扣住副题,出现的是豹的对立面——植物园的“铁栏”,“不停地来回往返”,写豹子不甘于囚禁,在寻找通往外部世界的出路。次句写豹子的感觉和心理。急切地踱来踱去的豹子,直瞪瞪地看着笼外世界,而那个世界已被密密的铁栅割得支离破碎,那些“碎片”一格格晃过来,又一格格晃过去,看久了,眼必然花了——“目光已疲倦”,眼中除了铁栅还是铁栅,别的不复存在了。“唯有千条的铁栏”,这是眼睛疲劳后的一种错觉,铁栅与铁栅的客观距离在豹子的来复“往返”中似乎变近了,变密了,甚至在豹子的视觉神经中还未消失的无数栅影,也会夹杂其中。世界就被这些虚虚实实、密密麻麻的铁栅遮掩了,故除了铁栅这叫豹子腻味透了的玩意儿,它什么也看不见。

豹子开始是沿着一条直线“往返”,但始终找不到走出栅栏的通道,连世界都在铁栅的后面消失了。豹子体格强健,足可追风,充满生命的活力和潜能,对它而言,没有什么惩罚比关在笼子这局促的空间里更大了,没有什么苦恼比有浑身的力而无处发泄更甚了,豹子忍无可忍,以可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抗。但反抗又怎样呢?第二节从“旋转”写到“晕眩”,暗示了反抗的悲剧性。豹子脚“柔韧灵活”,步子稳健“有力”,但只能在“小小的圆圈”中“旋转”,英雄无用武之地!这节诗极为艺术地展示了豹子的痛苦。它的“旋转”,诗人称之为“力之舞”,抽象的“力”和具象的“舞”相组合,使具象的“舞”渗进力度,又使抽象的“力”获得实感。豹子在如此空间“旋转”,久了自然会感到“晕眩”,诗人把这种生理感觉表述为“一个伟大的意志晕眩”,把抽象的“意志”和具体的“晕眩”相联,前者得到了具象的表达,后者得到了所指的提升,巧妙地写出了豹子因生理的“晕眩”导致要求自由的意志渐趋消磨的情状。

关在笼子里的豹子,反抗—失败,再反抗—再失败,最后怎样呢?彻底失望了。原先是目光盯着铁栅外的世界,现在“只是偶尔无声地撩起眼帘”,“疲倦”和“晕眩”使它难以或是懒得睁开眼睛了。原先是不停地“往返”,有力地“旋转”,现在是“四肢紧张的寂静”,不再有什么动作了。“一幅图像”,顷刻又“化为乌有”。是一幅什么“图像”呢?大概是豹子在山野自由奔跃的图景,这当是想象而不是眼见的图像,“无声地撩起眼帘”就是一种冥想的神情。这样的生活场景,对豹子的心灵是很有撞击力的,它不禁怔住了,四肢僵定了。“紧张的寂静”,也是抽象和具体的结合,把四肢处于静止状态时的生理、心理变化传达出来了。豹子从四肢不自觉的“紧张的寂静”中,清醒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不可改变,往昔生活情景不会重现了,所以那倏然“侵入”的“图像”,不一会儿“在心中化为乌有”。它在肉体和精神上都失败了。

《豹》不是普通的“咏物诗”,诗歌意在通过动物与生存环境的矛盾来象征人与社会的矛盾,通过被剥夺自由的动物的心情的摹写,来表现人“被囚禁”的感觉,隐晦地对现存的文明世界表示抗议。

【习题】

1.诗中的笼子和豹子各象征什么?

2.简析本诗通过豹子意象所抒发的情感。

3.谈谈《豹》与普通的咏物诗的不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