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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新编(第三版)
1.10.5 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

余光中

余光中(1928—),祖籍福建永春,生于南京,当代诗人和散文家。曾先后就读于金陵大学、厦门大学、台湾大学,先后在台湾多所高校及香港中文大学任教。早年组织“蓝星诗社”进行现代诗创作实验,兼容中西,努力创新,对于中国古典诗歌的许多意象予以现代方式的处理,诗作有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渗透着华夏文化情感。重要诗集有《舟子的悲剧》、《莲的联想》、《白玉苦瓜》等,《乡愁》、《白玉苦瓜》是抒发爱国恋乡之情的名篇。其散文有着浓郁的诗歌色彩,情感流露诗化,充满诗的情趣和意境,著有《听听那冷雨》、《左手的缪思》等。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火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

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里,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会说,小情人

诺,这只手应该采莲,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桨,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地悬着

瑞士表都说七点钟了。忽然你走来

步雨后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你走来

【评析】

余光中20世纪60年代以前的作品,崇尚西方现代派诗歌技巧,存在着“横向移植式”的弊端。60年代以后,注意西方现代诗的技巧和民族传统的有机融合,文化内涵趋于厚重,呈现出中国古典诗词的气韵。

《等你,在雨中》选自余光中1965年的诗集《莲的联想》。《莲的联想》是由三十多首以莲为中心意象和意象线索的新格律体诗组成。在诗人眼里,莲不仅渗透着东方人文精神,更是一种接近宗教情绪的爱与美的象征。《等你,在雨中》是诗集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在《等你,在雨中》一诗中,诗人以众多的自然意象和古典意象来显现爱情之美,以具体的情节化的时空来映衬爱情之永恒和它的超时空性。全诗共八节,从意象的结构形态上看,大致可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三节主要以自然意象呈现爱情之美,并从时空形态上暗示爱情的此在性与永恒性。“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一个原本平板直白的长句,经过切分后巧妙的组合,就很富于诗意情调和艺术韵味了。用匠心组接的现代语言以获取古典诗词的气韵,这是余光中艺术语言的追求。“等你”,一开始就突出两情相依的人,再去描述“等”的氛围——“雨中”,再写雨的特点:“造虹”的雨,这两个字既暗示了下雨的时间(午后的太阳才能“造虹”),又以虚拟的意象烘托了“等”的环境的美丽。“雨中”是静谧的,蝉不叫了,只有蛙鸣。诗人的注意力自然由听蛙转到观莲,莲是中心意象,它在中国佛教与人文传统中象征着单纯而神秘的永恒之美,这里显然象征着美好的高洁的爱情。第二节一转,等的人儿未来,诗人却已释然,因为芙蓉如面,“每朵莲花都像你”,在黄昏的细雨里,如火焰的莲也隐约朦胧,是花,又像人,花的形象与人的形象已合二为一,因此看花如看人,“你来不来都一样”。第三节写等人的感觉,“我”既是在时间之内等“你”,又是在时间之外等“你”(永恒的爱,超越了时间),永恒是一刹那,一刹那又是永恒。

后五节以历史与现实的具体时空杂糅消解时空,用古典意象组合显示并淡化现实。“你”尚未来,“我”忽然想到采莲,莲花在手,如同“你”的手在“我”手中一样,都散发着扑鼻的“清芬”。由是想到,若是在宫女如花满春殿的吴宫,这纤纤素手,该是出没南塘,欢快地采莲,该是轻摇桂桨,开心地荡舟。第六节又一转,转回现实,所等的人飘然而至。“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表明雨已住了,时已晚了,同时将意境渲染得更加静穆神秘。“耳坠子一般地悬着”,既是形容那颗星的美丽,又巧妙地写了那个忽然走来的人,一个耳坠轻晃有着古典美的人。后面两节从虚实两个角度着笔具写美人步姿的美好,情感的含蓄,气质的高雅。与前面的吴宫、桂桨、木兰舟一样,小令、爱情典故、姜白石的词,这一系列古典意象经过时空转换化入现实,科学馆与吴宫,瑞士表与桂桨兰舟,今天与南宋,“我”与“姜白石”,“你”与“莲”,现代的“你”与古典的“你”超时空地叠合为一,融为最后的现实,变成一种永恒。

【习题】

1.网上搜读《仓央嘉措情歌》,深刻理解本诗“红莲”意象的内涵。

2.本诗意象的组织带有浓厚的古代和现代文化色彩,请谈谈其特点。

3.重读余光中《乡愁》、《乡愁四韵》,比较它们与本诗情感表达的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