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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新编(第三版)
1.10.1 再别康桥

再别康桥[1]

徐志摩

徐志摩(1896—1931),中国现代“新月诗派”重要诗人,浙江海宁人。曾留学欧美,先后在北京、上海等地大学任教。著有诗集《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等。徐志摩早期诗歌有不少思想健康、格调明朗之作,蕴含爱祖国、反封建的积极因素;后期诗歌更多地流露出消极和厌世的情调。其诗作以爱情诗为中心题材,也有一些风景诗和贴近社会生活的诗。感情缠绵,富于想象;意象新颖美妙,章法严谨有变;意境清新,风格飘逸,文笔清丽,极富音韵美。另外,徐志摩还有散文集《落叶》、《巴黎的鳞爪》,小说集《轮盘》等。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2]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3]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只长篙,

向青草更深处漫溯[4]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注释】

[1]康桥:即剑桥。徐志摩1922年告别康桥后,1928年故地重游,在归国海轮上写成此诗。 [2]青荇(xìng):即荇菜。一种水生植物。 [3]浮藻:浮在水面上的藻类植物。 [4]漫溯(sù):迎着水流的方向漫游。

【评析】

《再别康桥》是徐志摩的后期作品,它是一首轻灵飘逸而又感伤抑郁的恋歌。

作品写康桥之美,抒发对康桥的深爱之情;写心境之变,抒发理想破灭后的怅惘情思;写离别之凄,抒发不舍康桥的缠绵之意,三者融合为一种爱恋而凄惘的复杂情绪。

诗人以挥手作别片刻间感情的起伏为线索,将所见、所闻、所思、所为连缀成完整的篇章。首尾两节勾勒诗人“再别康桥”情事的尾声,首节领起全篇,末节卒章收笔,中间四节写康桥之美。

首节轻柔缠绵、一往情深,通过状语前置和反复的方式,着意突出“轻轻的”三字。一切都是“轻轻的”,犹如怕惊扰正在酣睡的恋人(康桥周围宁静的气氛由此得到烘托)。只有这种举止轻柔的告别方式和神情,才能显现出诗人对康桥的深情。轻柔的音节和诗人内心的情感十分和谐,并增添了诗歌回环的音乐美。“作别西天的云彩”,点出歌吟时间(傍晚),强化依恋之情。

二、三节以视觉形象写康桥之美,抒发真诚深切的倾慕之情。在笔墨上由岸上到河面,由河面到水底。描写对象由树到波,由波到草。感情上由欣赏陶醉到物我合一。诗人所选取的物象都带有“柔”的特点,如杨柳、波浪、青荇。这些对象似乎都对诗人的离别于心不忍:岸柳身披斜晖默默无语,像送君南浦的“新娘”;油油的青荇随波轻摇,如向诗人招手致意。康河的一切是这样美,这样柔媚多情,诗人心荡神摇不愿离去,而甘心做一条“水草”,以永受康河柔波的爱抚。四、五节以追忆的形象写康桥之美,抒发迷醉依恋之情。在时间上由傍晚到入夜,在空间上由水面到星空,在对象上由实景到虚景,在情思上由美好的追忆到沉醉。水畔的榆荫、河中的深潭,曾是他经常流连、泛舟的地方。清澄的康河水映着晚天,天上的彩霞落进河中深潭,连浮藻间也撒满散金碎玉。“沉淀着彩虹似的梦”,既是对康河美景的摹写,也暗指诗人昔日的理想。这宁静恬美的风光,曾使诗人的性灵得到过美的陶冶,激发过他浪漫主义的瑰奇想象,他曾在这里酝酿过自己的理想。但经历了人世沧桑之后,诗人深感理想虚无缥缈,虹影的“碎”,也暗喻了理想的破灭。第五节是全诗的高潮。“寻梦”,引出旧日夜半到康河泛舟情景的追忆:天上星光灿烂,波上星光跳跃,在水天空阔中,一叶轻舟悠悠滑行,诗人的歌声在水波之上夜空之中荡漾……而今这夜泛载歌的欢乐,再无缘领略了。

后面两节笔墨从回忆转回现实,写别离的感伤。六节极力渲染康桥“沉默”的气氛。离情在胸,什么歌声也难以表达对康河的眷念,最宜倾诉心曲的笙箫也只能是哑然无声。受诗人离情别绪的感染,康桥也黯然神伤:风也不刮,树也不摇,虫也不叫,一切都默然沉浸在离愁别恨中。末节与首节呼应。诗人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动作——“挥一挥衣袖”结束了对康桥的告别,“轻轻的”换成“悄悄的”,“作别”换成“不带走”,于是在原来轻柔的感情里抹上了哀愁的色彩。“云彩”客观上本是不能带走的,诗人却从主观上说“不带走”,既体现出不愿惊动心爱的康桥的一片情意,也流露出一种空虚幻灭的情绪。

这首诗虽说只是表达一种极平常极普通的离别之情,一种微波似的轻烟似的幻灭意绪,但由于诗情的浓郁,意境的优美,构思的巧妙和韵律的和谐,赢得了许多读者的喜爱。

【习题】

1.了解诗人人生经历,理解《再别康桥》情感内容的三重元素。

2.这首诗是如何体现新月诗派“三美”(建筑美、绘画美、音乐美)的主张的?

3.本诗开头和结尾的呼应,有何审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