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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都剌（1272－？），元朝著名文学家，字天锡，号直斋，回族人，自祖父辈定居雁门（今山西代县）。出身将门，少时家贫，远出行贾，奔波于吴楚间。泰定四年（1327年）及第，宦游多年，足迹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萨都剌博学能文，创作以诗歌为主。优秀诗作涉及社会黑暗现实，反映当时阶级矛盾，揭露官僚腐朽荒淫，《记事》一诗被称为“诗史”。其山水诗颇见功力，富有生活实感，描写细腻，贴切入微，往往截取平淡的生活片断，构成韵味幽远的意境，俊逸洒脱，雄放清丽。他的词作不多，但豪迈遒劲，有较强的感染力，为“有元一代词人之冠”。

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1］，眼空无物。指点六朝形胜地^［2］，唯有青山如壁^［3］。旌旗蔽日，连云樯橹，白骨纷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4］。　　寂寞避暑离宫^［5］，东风辇路^［6］，芳草年年发。落日无人松径里，鬼火高低明灭。歌舞尊前，繁华镜里，暗换青青发。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

［1］吴楚：泛指长江中下游地区。　［2］六朝：指在南京建都的六个朝代（吴、东晋、宋、齐、梁、陈）。形胜地：形势险要的地方。　［3］如壁：像墙壁一样耸立。　［4］消磨：消耗精力和生命。［5］离宫：行宫，皇帝出行巡视时的住所。　［6］辇（niǎn）路：皇帝车驾行经的道路。

萨都剌的诗词，都比较深刻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和劳动人民的困苦，揭露了统治者的罪恶，歌颂了祖国河山的风貌。萨都剌的怀古词艺术成就很高，在吊古伤今中融合着磊落激昂的感情，用典自然贴切，风格豪迈遒劲。

这首怀古词是萨都剌的代表作，步和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原韵。在抒发怀古幽情的同时，寄寓“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的慨叹及对世事的感伤。

上片写金陵形势壮阔险要，并勾出当年战争的情况，慨叹繁华易逝。开头三句写作者站在南京城头上眺望，觉得天边连着吴楚广大地区，眼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天低”写远望天地相接，天显得很低。“天低吴楚”写出了天幕的低垂和压抑之感；“眼空无物”突出了环境的荒凉和空寂之感。“指点六朝形胜地”两句，说这形势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却只有孤寂的青山像墙壁一般耸在那里。“指点”写在高处遥指辨认的情形，“唯”字呼应上面的“眼空无物”，“青山如壁”注解“六朝形胜”，强调了江山依旧，人事皆非，一种惆怅之感蕴于文字之中。

“旌旗蔽日”三句写出六朝时战争频繁而又残酷的情况：飘扬的军旗遮天蔽日，高张的舰帆结队连云，一场恶战的结果是：战死者的白骨纷纷如满地白雪。“蔽日”、“连云”运用夸张手法形象地勾画出当年激战的情况。“白骨纷如雪”，深刻揭示了统治阶级争夺的政权，是用千万人的生命换来的，暗含了对不义战争的谴责。后两句直抒胸臆，继续感慨战争的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长江两岸的争夺战，有多少英雄消耗了精力和生命！“消磨多少豪杰”呼应上面的“白骨纷如雪”，含有对将士殒命的无限痛惜。

下面转入怀古伤今。先写离宫的荒寂：当年皇帝避暑的行宫，现在已经寂无人声了；当年车辇经过的道路，春风一年年地吹绿满径的春草，风景依旧而繁华不再。“寂寞”本是谓语，提前以示强调，且在某种程度上带了定语的性质，给读者造成强烈印象。“寂寞”到什么程度呢？辇路无人，只有荒草！这是白天的景象，下面接写傍晚的情景：夕阳西下，松径没有一个人影，一派阴森；而一到晚上，便有鬼火忽高忽低，忽隐忽现，令人悚然。“鬼火”句照应上片“白骨”句，这些描写指出六朝帝王争权战争的徒劳及其灾难性。

“歌舞尊前”三句，由实到虚，想象六朝皇室当年征歌逐舞、纸醉金迷的奢华，生命在醉生梦死中渐渐老去。表面上看，“繁华镜里，暗换青青发”写时光荏苒，岁月无情，类同李白《将进酒》中的“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但一个是“悲”，一个是“暗”，对于人生的短暂，前者是警觉的，后者是麻木的。“繁华镜里”还暗含这样的意思，繁华如镜花水月，是非常空幻的。“暗换青青发”是另一种形式的“消磨”，与“消磨多少豪杰”呼应。结句用刘禹锡《石头城》“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的诗意，点出词人怀古的主旨：残酷的战争虽能赢得片刻的奢华，但这一切都会很快消逝，只有秦淮河的明月长在，只有它在伤心千古兴衰。“伤心”一词，将秦淮河上的明月人格化了，以它作为历史兴衰的见证，使繁华易逝的主旨得到艺术化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