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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语文新编(第三版)
1.4.1 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1]

无名氏

《古诗十九首》最早见于梁昭明太子所编《文选》,所谓“古诗”,本是魏晋南北朝对古代诗歌的统称,《文选》的编者把已失去主名的十九首五言古诗(汉诗中有一批流传到梁、陈时代,但作者不明,题目失传)选编在一起,题作“古诗十九首”。《古诗十九首》是由寒门文人创作的抒情短诗,并非成于一人一时,但主题和风格大体统一,抒发的多是动乱时代下层文人的牢骚不平与消极感伤。其主要特色是长于抒情,委婉含蓄,抒情情景相衬,结构精巧自然,语言平淡精练。它以高度的艺术成就,开创了我国抒情诗的新风格,受到历代文学评论家的一致推崇。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2]

盈盈楼上女[3],皎皎当窗牖[4]

娥娥红粉妆[5],纤纤出素手[6]

昔为倡家女[7],今为荡子妇[8]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注释】

[1]此诗选自《古诗十九首》。 [2]郁郁:形容茂盛的样子。汉人有折柳赠别的风俗,“园中柳”容易引起离别的回忆。 [3]盈盈:形容女子仪态美好。 [4]皎皎:指女子肤色洁白。当窗牖:临窗远望。 [5]娥娥:形容装饰娇艳。 [6]纤纤:形容手指细而柔长。 [7]倡家女:即女乐,以歌舞为业的女子,不同于后来的娼妓。 [8]荡子:即游子,指漂泊异乡的人,不同于不务正业的浪子。

【评析】

《古诗十九首》代表了东汉后期五言诗的最高艺术成就,内容大致分为两类:一是写游子思妇的离愁别恨,二是写仕途失意的苦闷悲哀。这首诗属于前一类,写少妇春日怀人的忧伤,诗人对女主人公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首二句写景色。景色非常美好:河畔碧草连绵,一直延伸到天边;园中垂柳青绿,在春风中摇荡。这两句诗所描绘的姹紫嫣红的明媚春光,本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但要看登楼望景的是什么人。对某些特殊的人如空闺思妇来说,无边春色不是“怡人”,而是“撩人”、“恼人”。春景越美,越易触发久久郁积心头的离怀别绪,撩动年华似水、青春易逝的哀感,产生“王孙游兮不归”的怅恨。值得指出的是,“青青河畔草”还不只是景物描写,它潜在的文字信息是“路”,河是“水路”,岸上是“陆路”(“草”是“路”的伴生物),主人公登楼,实质上就是“望路(人)”,望尽天涯路!

接着四句写主人公的姿容仪态。在一派生意盎然的春光中,园林中的楼头,隐隐出现了一位风姿“盈盈”、仪态万方的少妇倩影,“盈盈”准确地描写了少妇迷人的体态和雍容的风度。少妇凭轩而立,临窗遥望,在春日照耀下风采明艳,由“皎皎”我们可以想象女子的肤色洁白和容光焕发。下面进一步写少妇的姿容,“娥娥”是抽象的赞叹,一个“红”字见出涂抹的深浓和妆饰的艳丽;“纤纤”是精细的刻画,一个“素”字显出手指的纤柔和肌肤的莹洁,红素两相照映,就更加从色彩上给人以饱满的美的感受。通过红妆、纤手,诗歌也暗示了主人公是一位不事稼穑的女性。这个少妇天生丽质,盛颜如花,有着娴静温雅之美,她几乎没有什么动作,只有“当”和“出”两个字显示了她的动态,但这几乎是没有变化的动作,她久久地呆立楼头,手抚窗栏,默默远望,给人以心事重重似有所待的感觉。那么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她在想些什么,期待着什么呢?下面作了解说。

后面四句写少妇的身世和愁思。原来她有着特殊的经历:由见惯繁华的歌伎变成独守空闺的人妇。这位“倡家女”渴望着过正常人的生活,嫁人初衷本图夫唱妇随,安居乐业,不期面对的却是空房独守的又一种不正常的境遇。多年的歌笑生涯以及对音乐的敏感,使她特别易于感受明媚春光的撩拨,更强烈地感到夫妻远别、寂寞寡欢生活的难熬,自然要哀怨丈夫的远行,期盼游子的归来,渴望爱情的抚慰!然而,任凭她望穿双眼,结果依然是“荡子行不归”。于是,她很自然地发出“空床难独守”的心声,一个“难”字点出少妇痛苦的心理感受,又暗示了无数难堪的客观生活内容。诗中少妇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其实际的不能实现,这一矛盾反映了东汉末年畸形的社会形态对人的感情的摧残。

《古诗十九首》长于抒情,风格平易淡远,语言浅近自然(连用六叠字,极其自然,读起来音节琅琅,看起来形象优美),却往往表达出复杂曲折的思想感情,这首诗充分体现了这一共性特点。从个性特点看,它表述非常自然巧妙,就像拍摄电影镜头一样由远及近、由景及人,先是“河畔”(远景),继而“园中”(中景),再“楼窗”(近景),然后“红粉妆”、“纤纤手”(特写),一系列画面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最后是少妇呼号(画外音),内情外物有机融合,少妇形象刻画得极为丰满。

【习题】

1.联系时代背景,分析这首诗所抒发的复杂曲折的思想感情。

2.试分析这首诗中的思妇形象,谈谈这个形象刻画的手法。

3.以本诗为例,谈谈《古诗十九首》语言浅近自然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