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电一期行
◆景泰五中 王寿岳
曾经,相约几位朋友徒步走景电一期工程,得到的回答是:“有病呢,吃饱了撑的!”也是,现在的人们走三步路都要打车,谁还无缘无故地找那样的苦吃,真是“吃饱了撑的”。
但是,我总是被一个人感动着,被一片土地感动着,被一种精神感动着。那是2004年8月,我第一次来景泰,沿途经过景电工程的大部分灌区。近看,灌区阡陌纵横、绿树成荫、果园成片、硕果累累,玉米即将成熟,红樱飘飘,田间地头的老农,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一派生机;远眺,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沙漠,绵延起伏,星罗棋布的绿洲点缀其间。是雄壮,是秀丽,是最美的一幅北国风光画!而这幅画的作者并非神仙,而是伟大的普通的人民群众,他们的领头人是李培福——这位由毛主席亲笔题词“面向群众”的好干部,官至副省长的传奇人物。我被这幅画感动着,被李培福感动着,一个念头慢慢产生了——我要徒步走完景电工程,亲身感受人类创造奇迹的伟大。可惜一次次怕跋涉的艰苦而未能成行。
今年8月30日,终于和志同者定福先生约定,完成我们共同的夙愿。
早上8点,我们乘车到了五佛沿寺。先给佛祖上了一炷香,然后直奔一泵站,绕泵房一圈后,沿着管道边的小路登上了梧桐山。站在山巅往下看去,四条上水管道像四条巨龙,泵房是龙头,高昂着伸进黄河,大有一口气吸干黄河的气势。黄河可不那么小气,在这里没有了不安的奔腾,没有了浮躁的咆哮,是那么平静,那么安详,像母亲一样,臂弯里搂着婴孩,任他吮吸那永不干涸的乳汁。
也许是天气太好了,可谓万里无云;也许是黄河太平静了,可谓波澜不惊;目力所及,一览无余,似乎缺少点含蓄,有点单调。面对眼前的景色,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回想上一周骑车走西干渠,正好碰上了景泰难得一遇的大雾天气,能见度不到5米。空中朦朦胧胧,渠里流水哗哗,绕渠走在半山腰,人仿佛是神仙,路仿佛是彩虹……而此时,另一种的情景在心头潜滋暗长了,仿佛是风声,仿佛是涛声,仿佛是万马奔腾声。不,都不是,是40年前的那个寒冬,人们要用草土堵住黄河水,要筑起一道草土围堰,运草的,挖土的,筑堤的,人山人海,欢声雷动,高喊着“大战四十天,抢出洪水面”的口号,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凯歌,硬是创造了用麦草和黏土堵住黄河水的神话……赶忙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平静安详的黄河。不过,耳边的涛声倒没有消失,而是越来越响亮,似乎汇聚成了“人定胜天,人定胜天……”
我们的行程才开始,不能在此地留恋太久,便沿着渠道蜿蜒前进。可惜这天正好停水,看不到“水往高处流”的奇观。好在大渠的全貌尽收眼底,有石砌的,有水泥浇铸的,有预制板砌的,完全可以看出当时“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宗旨,感受到当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同时,水面流经的地方,两排野芦苇整齐地挺立着,精神抖擞,仿佛两排英武的战士,捍卫着景泰的生命线。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有点累了。恰好渠边一条岔沟里全是枣树,枣子开始成熟,红嘟嘟的,十分惹眼。我毛手毛脚地走到树下,摘了三四个,赶快逃到了路上,似乎做贼成功了一样,既高兴又担心,生怕被主人追来,那是“赃物在手,百口莫辩”啊!可回头一看,定福先生却悠然地坐在一棵树边,伸手摘取最红的枣子,摘一个,吃一个,吃完了,又摘,仿佛那枣树就是他家的。他边吃边看着我笑,说我小家子气,到什么地方了,还用得着偷枣吃吗?我这才觉得自己的确小家子气,有些愧对黄河。不过还是辩解道:“古人云:‘未予而取谓之偷。’你那还是偷,只不过偷得大度一些罢了。”说着,又走回去和他一块吃,吃足了,又摘了两口袋,才上路了。这时才发现,路边大大小小的岔沟里,全是枣树,红的红了,绿的绿着,而不见一个人影,似乎那些树全是“天树”,是专为“天民”而生,我更为自己的“小”而惭愧。
走到一个隧道口,无路可走了。想要从隧道里穿过,可是里面有积水,又没有手电,安全第一,最后我们只好决定翻山。往下看,没路,往上看,沿河有一条路,路还不算小,有三轮车的车辙。有路就有人走,也许当年运料的就走这条路,于是我们决定往上走。
越走越深,越走越陡,到了半山腰,就没了路。原来那是一条采矿的路,到半山腰,矿采完了,路也没有了。“坚决不走回头路”,我们这样念叨着,攀岩爬行,终于到达山顶,而山背面的景象跟前面完全不同,漫山漫屲的黄沙,黄得干净,干净得清新,我们坐着往下溜,躺着往下滚,很快到了山下,找到了我们的目标——总干渠。算是翻过了那座山,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回头一看,山峰如刀锋一般,峭楞楞地横在那里,我们才知道这就是刀楞山。很难想象,当年那么简陋的条件,怎么在30天内完成了大战刀楞山的壮举。
走到三泵站,我们是又渴又累。随身带的矿泉水早喝完了,定福先生背的一壶枣茶也喝完了,于是我们就到泵站上去要水。
三泵站的环境十分幽静。庭院里有一棵枣树,一棵沙果子树,蓊蓊郁郁,遮住了半个院子。要不是亲眼看见,我根本不相信沙果子树会长这么大,枝叶果实这么繁茂。我们刚走到廊下,出来了两位女士,听说我们是从一泵站步行到这里的,她俩很热情,给我们的水壶里装满了水,还送了几个沙果子。我说:“你们可真幸福,有这么好的工作环境!”她们说:“当然,这里是修仙的地方。”这我相信,她们那么平和,那么淡雅,不是仙子是何?
出了三泵站的后门,沿管道边的石级而上,石级颇陡,定福先生却一步跨三级,很是精神抖擞。刚跨出几步,他一下子蹲在石级上,说腿肚子转筋了,龇牙咧嘴的。往下看三泵站完全暴露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两位女士还在树下乘凉。我帮他推拿了几下,结果他疼得一搐一搐的,不像是假装。
其实,我心里还是想要走完全程的,嘴上却说:“老伙计,不能走了就回头吧,到公路上搭车去。”定福先生试着走了几步,脚踏不稳当,但可以一瘸一拐地走,我们就三步一停,拾级而上了。
终于到了三泵站的坡顶。以后的路很平坦,没有前面翻山越岭的艰难,可是走得太艰辛了,定福先生直走几步,横走几步,倒走几步,怎样走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痛苦,就怎样走。好不容易走到了8号渡槽,我们爬上一个槽墩,准备修整一下,再出发。
人在渡槽下,看头上的渡槽,如横空而过,我们目测着每个槽墩的高度,最高的大概有10层楼那么高,据说每节渡槽的重量是50吨。这样的庞然大物,是当时现场浇筑的,还是预制厂预制好的?如果是预制厂预制好的,当时的路况怎么运输?即使路况可以承载,哪有这么大吨位的车辆?由此得出结论,肯定是现场浇筑的(后来通过了解,证明我们的结论是正确的)。这一个一个的大家伙,据说当时是由灵机扒杆吊装上去的。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创造性的设计?底座有多大,才不至于陷入地中?怎样的“灵机”法,才能进退自如?真是不可思议,想得人头都大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我看到渡槽下面的沟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我让定福先生歇着,自己去弄个拐棍,一面可以减轻他行走的痛苦,一面也可以重温“李老汉拐棍捣遍景泰川”的风范。
走到沟底时,我真有点害怕:一人多高的芨芨草到处都是,已经成熟的芨芨穗子齐刷刷的,金黄一片,人走在里面,如同进入了芨芨草的海洋,一下子被淹没得无影无踪,若是里面有毒蛇,连看都看不到,被咬一口,变成两个病号,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我一边默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往树林里走,到了树林边,修剪下来的树枝很多,两个质量上乘的拐棍很快就到手了,急急地走出树林,走出芨芨滩,回头一望,真有点舍不得那片芨芨。想当年拔芨芨草,一天拔不上两个扫帚的芨芨,这里三根,那里两根,哪里见过这么好的芨芨呢!
来到槽墩上,定福先生看看手中拐棍问是什么树,怎么那么好看。我才也看手中的拐棍,紫红紫红的,如赤金一般,且周身有稀稀疏疏的刺,却又不是沙枣树,沙枣树没有那么红,也不是枣树,枣树没有那么直。我随口现编了一个名称,说是“赤金树”,长上百年就会长出金枝玉叶来,定福说没听过还有这样的树。
我俩在水泥槽墩上磨掉了拐棍上的刺,光溜溜的两个紫金棍,很好使,便拄着拐棍出发了。
也许是借了拐棍的力,也许是歇了一阵儿还原了力,也许是“李老汉”给助了一把力,后来的这段路走得比较快。大约下午四点钟,我们走上了四泵站的坡顶,远远望见了“景电纪念园”,那是我们这次徒步行程的终点。
在公路边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往“景电纪念园”走,走了几步,定福先生说腿又抽筋了,干脆疼得不行了,正好公路上过来了一辆班车,我们回到公路上坐上了班车。
留下了未到纪念园瞻仰李培福英灵的遗憾。只好打算再抽时间,带上鲜花水果,专程去看望他老人家。

经过改造的一期工程上水压力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