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南风薰兮

大德、延祐以后，由于元代的经济和文化中心进一步南移，大都词人群已有衰微之势，南方的词人群体逐渐兴旺起来。同时在大都词人群体内部，“南派”词与“北派”词的延续性，也是不均衡的。进入大都词人群体的第三阶段后，直至元末，“北派”词明显表现出后继乏人的倾向，而“南派”词则不仅在成员上，在成就上也占据了大都词人群的主体。其标志便是张翥和许有壬、许桢父子等人的加入。

这一时期的北方词人有张之翰之子张埜和大都人宋褧、李时以及高丽词人李齐贤等。张埜之词，时人称为“可与苏、辛二公齐驱并驾”^[140]，虽不免过誉，词风却的确仍是“北派”刚健明朗一路的风范。而宋褧之词如“暗度松筠时淅沥，恍吴娃、昵枕传私语”^[141]等句，风流旖旎，已是完全的“南派”词风了。李齐贤曾游历江南，又从赵孟頫诸人游，其词写景之工丽，也近乎“南派”词。人虽北人，词已南风，“北派”之衰微可见一斑。

相比之下，南方词人虽也不是很多，但“南派”词却成绩突出，其中自然以张翥称首，张翥早年主要活动于南方杭州、扬州一带，但元顺帝后至元中，却应召至大都，后半生基本上都在大都为宦，官至翰林学士承旨。他是仇远弟子，传其法脉，其词也是南宋姜夔、元初张炎诸人之馀风，“婉丽风流，有南宋旧格”^[142]，如其《水龙吟·广陵送客》一阕云：

芙蓉老去妆残，露华滴尽珠盘泪。水天潇洒，秋容冷淡，凭谁点缀。瘦苇黄边，疏白外，满汀烟穟。把馀妍分与，西风染就，犹堪爱，红芳媚。　　几度临流送远，向花前、偏惊客意。船窗雨后，数枝低入，香零粉碎。不见当年，秦淮花月，竹西歌吹。但此时此处，丛丛满眼，伴离人醉。

从格局与气韵上来看，的确是姜、张一派的法脉，“船窗”以下，词笔倒折，感慨系之，意境颇为浑厚，故后人谓此词“绝似玉田”^[143]，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翥和李齐贤等共同代表了后期大都词人群体的最高水平。张翥卒于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1368）即元亡之年，他的逝去就标志着大都词人群体的烟消云散。

从总体上来看，大都词人群虽然绵亘一代，但其活动主要还是以前两个阶段为主，后期虽产生了成就较高的词人，但其实并非是这个群体本身孕育出来，而是由外部加入的。而且后期群体性的活动也大为减弱。这和整个元代词坛的发展趋势颇为类似，可以说，大都词人群体的衍变，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元词衍变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