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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词通论
1.10.1.3 三、其他金初“宋儒”词人

三、其他金初“宋儒”词人

除了享有盛誉的吴激、蔡松年之外,金代初年,由宋入金的词人还有宇文虚中、高士谈、刘著三人。

宇文虚中(1079—1146),初名黄中,宋徽宗为改虚中,字叔通,号龙溪居士。成都华阳(今四川双流)人。大观三年(1109)进士,政和五年(1115),为起居舍人、国史院编修官。次年,除通直郎,迁中书舍人。宣和四年(1122),除河北河东陕西宣抚使司参谋。累官至资政殿大学士。金人围汴期间,屡次出使金营,拜签书枢密院事。建炎元年(1117),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韶州安置。次年,诏求能使绝域、迎还两宫者,虚中上表自荐,遂复资政殿大学士,充祈请使北行,十月,被留拘于云中,守节不屈,幽囚困苦逾五年。天会十二年(1134),至上京,次年,始受金官爵,累官翰林学士、知制诰兼太常卿。皇统四年(1144),为翰林学士承旨,迁礼部尚书,封河内郡开国公。皇统六年,潜结义勇,谋举兵挟钦宗南归,事觉被杀,年六十八。全家百馀口亦同日遇害。《宋史》卷三七一、《金史》卷七九皆有传。《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四、二一五录有《宇文虚中行状》。

综观宇文虚中一生,实是一位宋金之际的奇男子,后世对他的评价多以其仕金为憾,但他隐忍报国之志,也是时人所称许的,因此,他死后仍然得到了南宋朝廷的追褒。清全祖望《与杭堇浦论金史第二帖子》谓:“虚中虽失身异域,而报国之诚炳炳如丹,其不惜屈身以图成事,志固可悲,而功亦垂就,当与姜伯约同科。史臣尽掩不书,可谓冤矣。”[27]

宇文虚中是金初的文坛盟主,赵秉文在给党怀英写的神道碑中说:“本朝百馀年间,以文章见称者,皇统间宇文公、大定间无可蔡公、明昌间则党公。”[28]他本有文集行世,已佚。其诗今存五十三首,其中不少诗是表达忠贞节操之作,如《己酉岁书怀》中的“生死已从前世定,是非留与后人传。孤臣不为沈湘恨,怅望三韩别有天”等句,按己酉为建炎三年(1129),正是他被留之初。《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四九就记载了宇文虚中寄给张孝纯的一则断句云:“有人若问南冠客,为道西山赋蕨薇。”[29]另一方面,他的诗中还表达了深切的眷恋故国之情,如下面这两首就很典型:

老畏年光短,愁随秋色来。一持旌节出,五见菊花开。强忍玄猿泪,聊浮绿蚁杯。不堪南向望,故国又丛台。——《又和九日》

今夜家家月,临筵照绮楼。那知孤馆客,独抱故乡愁。感激时难遇,讴吟意未休。应分千斛酒,来洗百年忧。——《中秋觅酒》

宇文虚中词今仅存两阕,就其内涵而言,与其诗是如出一辙的。如辑自《碧鸡漫志》卷二的《迎春乐》词,便是一首思归之词,王灼谓:“宇文叔通久留金国不得归,立春日作《迎春乐》曲云。”此词下片云:“故国莺花又谁主?念憔悴、几年羁旅。把酒祝东风,吹取人归去。”就是直接陈述了恋宋思归之情。而他的另一首《念奴娇》词,则是与吴激《人月圆》同时之作,词云:

疏眉秀目。看来依旧是,宣和妆束。飞步盈盈姿媚巧,举世知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  一笑邂逅相逢,劝人满饮,旋旋吹横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旧日黄华,如今憔悴,付与杯中醁。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

前首词当是宇文虚中仕金之前的作品,此词则是仕金之后与吴激等人同宴于张侍御宅,见北宋旧宫女后的有感之作。上片写此宫女的容貌、妆束、身姿、身世及遭际,下片则是拍合到自身的无限感慨,饱含辛酸与苦楚,显得凄婉而沉痛。此词的章法、句法,都有柳永和周邦彦词的影子,所以元好问在《中州乐府》内谓此词“颇近鄙俚”[30],其实,抛开词学观念的不同而带来的偏见,就词论词,此词还是不失为一首佳作的。

高士谈(?—1146),字子文,一字季默。先世燕人,宋初开国功臣高琼之后。寄籍亳州蒙城。宣和末,任忻州户曹参军。后入金,为翰林直学士。皇统六年,坐宇文虚中案牵连,同时遇难。《金史》卷七九附见宇文虚中传,《大金国志》卷二八有载。高士谈有《蒙城集》,已佚。今存诗作二十九首。《中州乐府》存其词四首,然高士谈所作实不止此,蔡松年《明秀集》中与高士谈酬唱之作就有不少,如《蓦山溪·和子文韵》、《渔家傲·和子文韵》、《浣溪沙·春津道中和子文韵》、《满江红·和高子文春津道中》等,但高士谈原作皆已散佚。

高士谈诗中,展现故国悲情之作不少,如“自叹不如华表鹤,故乡常在白云中”(《晚登辽海亭》)、“旅迹何时定,归心不厌南”(《次韵东坡定州立春日诗》)、“泪眼依南斗,难望故国情”(《不眠》)、“流落孤臣那忍看,十分深似御袍黄”(《棣棠》)等,但他的词中,可能是因为散佚已多的缘故,直接描绘这种情绪的就不太能见到了,更多的倒是一些抒雅兴、发逸趣的作品,如《朝中措》云:

瑯琊山色最清雄。心赏待衰翁。路转峰回如画,新亭半湿青红。  风流宾从,清闲岁月,且共从容。莫笑尊前老大,犹堪管领春风。

情致闲雅而逸兴盎然。魏道明注蔡松年《汉宫春》词,曾谓高士谈“作文染翰,皆宗坡仙”。高士谈诗中的确就很有几首追和东坡之作,这首词在风味上似也有东坡词的影响。不过他的《玉楼春·为伯求作》上片云:“少年人物江山秀。流落天涯今白首。形容憔悴不如初,文采风流仍似旧。”感慨还是很深的。

刘著(生卒年不详),字鹏南,晚号玉照老人。舒州皖城(今安徽潜山)人。政宣间,登进士第。入金,预铨调,碌碌州县。年六十馀,入翰林,充修撰。出守武遂,官终忻州刺史。事见《中州集》卷二。刘著诗今存二十四首,其中四首是与吴激唱和之作。刘著虽仕金,但仍时时怀念故乡,他因为家乡皖城有玉照山,才号玉照老人。他的诗中就充满了旅愁和思乡之情,如“可怜羁客梦,夜夜在家乡”(《枕上言怀》)、“浮世浑如出岫云,南朝词客北朝臣”(《月夜泛舟》)等。而他的词仅存一首,见《中州乐府》,名《鹧鸪天》:

雪照山城玉指寒。一声羌管怨楼间。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  星点点,月团团。倒流河汉入杯盘。翰林风月三千首,寄与吴姬忍泪看。

所谓“人在天涯鬓已斑”,亦是感怀无已之辞。词格则在清幽蕴藉之外,有跌宕旷放之致,亦属难得矣。

另外,由宋入金的词人还有张中孚等,但其为武将而染指词翰,与上述纯粹的文人又有所不同,这里就不备论了。总之,金初的这些“宋儒”词人,开启了金源百年词运,并且奠定了金词发展的基础,其意义是非常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