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元其他女真族词人

金元时期的词坛中，除了完颜亮和完颜两位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女真族词人，虽然他们的创作成就与前两者不能相比，但也同样反映了女真民族汉化的趋势。

1．金世宗完颜雍

完颜雍（1123—1189），本名乌禄，金太祖孙，完颜宗辅子。初封葛王，海陵王时任东京留守。正隆六年（1161）十月，完颜亮南侵时，完颜雍在辽阳称帝，在位二十九年，推行文治，儒风盛行，文物彬彬，为金朝极盛时期，号为“小尧舜”。卒年六十七，庙号世宗。完颜雍词仅存一首，《全金元词》自沈雄《古今词话》下引《法苑春秋》辑出，为赐玄悟玉禅师的一阕《减字木兰花》：

但能了净。万法因缘何足问。日月无为。十二时中更勿疑。　　常须自在。识取从来无挂碍。佛佛心心。佛若休心也是尘。

玄悟玉禅师亦有答章云：“无为无作，认著无为还是缚。照用同时。电卷星流已太迟。　　非心非佛。唤作非心犹是佛。人境俱空。万象森罗一境中。”据说金世宗尝以手心，书非心非佛字示禅师，故及之。此词纯为佛理词，谈不上什么文学价值，且存世者仅此一篇，也不太能看出风格特征。但以一名女真族君主的身份，能对已成为汉文化一部分的佛理如此熟悉，而且还是用词这种形式来表现的，至少同样可以说明其汉化程度之深了。

2．金章宗完颜璟

完颜璟（1168—1208），小字麻达葛，金世宗孙，显宗完颜允恭子。大定二十六年（1186），拜尚书右丞相，立为皇太孙。二十九年（1189），世宗卒，即皇帝位。在位十九年，年四十一。庙号章宗。完颜璟承继了金世宗以来的统治政策，他在位的明昌、承安、泰和年间，也是金朝盛世，在金代皇帝中不失为一守成之君。他的父亲宣孝太子完颜允恭，“好文学作诗，善画，人物、马尤工”^[61]，可能是受到祖父和父亲的影响，他本人也是一位汉化极深的女真君主，善书法，知音律，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七引《燕南芝庵先生唱论》，把金章宗与唐玄宗、后唐庄宗、南唐后主、宋徽宗并列为“帝王知音者五人”，不过另外四位都是失位亡国之君，金章宗却是位雅尚汉族文化的守成之主。诗词写得都很不错，《归潜志》载其宫中绝句云：“五云金碧拱朝霞，楼阁峥嵘帝子家。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扬花。”刘祁赞叹说“真帝王诗也”。他还作有《铁券行》数十韵，“笔力甚雄”。他的词现存两首，都是咏物之作，亦见《归潜志》卷一，一首咏聚骨扇，一首咏擘橙所制之软金杯：

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　　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蝶恋花》

风流紫府郎，痛饮乌纱岸。柔软九回肠，冷怯玻璃碗。纤纤白玉葱，分破黄金弹。借得洞庭春，飞上桃花面。——《生查子》

词笔清雅柔婉，情思幽微，韵致悠长，作北宋旧调，是咏物高格。吴梅《词学通论》谓：“章宗颖悟，亦多题咏。聚骨扇词，一时绝唱。虽为赋物，而雅炼不苟，自来宸翰，率多俚鄙，似此寡矣。”清徐釚《词苑丛谈》卷三称许金章宗为“南唐李氏父子之流也”，评价不可谓不高了。

章宗元妃李氏也能填词，惜作品无传。《金史》卷六四《后妃传》谓：“章宗好文辞，妃性慧黠，能作字，知文义，尤善伺候颜色，迎合旨意，遂大爱幸。”清冯金伯《词苑萃编》卷六载：“章宗喜翰墨，听朝之暇，即与李宸妃登梳妆台评品书画，临玩景物，得句辄自书之。李妃亦有《梳妆台乐府》，不传于世，亦闺幨中间气所钟也。”

3．金宗室完颜从郁

完颜从郁，生卒年不详，金宗室，字文卿，本名瑀，字子玉，卫绍王改赐今名。以父荫充符宝郎。金章宗时试一日百篇，赐第。仕至安肃（今河北徐水）刺史。事见《中州乐府》。词存一首《西江月》，题作“题邯郸王化吕仙翁祠堂”，乃怀仙叹世之作，亦赖《中州乐府》以传：

壁断何人旧字，炉寒隔岁残香。洞天人去海茫茫。玩世仙翁已往。　　西日长安道远，春风赵国台荒。行人谁不悟黄粱。依旧红尘陌上。

4．仆散汝弼

仆散汝弼，生卒年不详，字良弼，官近侍副使。词存《风流子》一阕：

三郎年少客，风流梦、绣岭蛊瑶环。看浴酒发春，海棠睡暖，笑波生媚，荔子浆寒。况此际、曲江人不见，偃月事无端。羯鼓数声，打开蜀道，《霓裳》一曲，舞破潼关。　　马嵬西去路，愁来无会处，但泪满关山。赖有紫囊来进，锦袜传看。叹玉笛声沉，楼头月下，金钗信杳，天上人间。几度秋风渭水，落叶长安。

此词后有原注云：“近侍副使仆散公，博学能文，尤工于诗。昔过华清，尝作《风流子》长短句，题之于壁，其清新婉丽，不减秦晏。四方衣冠，争诵传之，称为今之绝唱。恐久而湮灭，命刻于石，以传不朽。正大三年重九日承务郎主簿幕蔺记。”正大三年为金哀宗年号（1226），词咏唐玄宗与杨贵妃故事，亦是怀古感慨之作。况周颐《蕙风词话》卷四云：“金古斋仆散汝弼，字良弼，官近侍副使。《风流子》过华清作云……正大三年刻石临潼县。今存。词笔藻耀高翔，极慷慨低徊之致。其‘浴酒生春’、‘笑波生媚’，句法矜炼，雅近专家。唯起调云‘三郎年少客’，则误甚。案唐玄宗生于光宅二年乙酉，而杨妃以天宝四年乙酉入宫。玄宗年已六十一，何得谓‘三郎年少’耶。‘但泪满关山’，‘但’字衬。”词人虚笔，并非史家，况氏以“三郎年少”为非，未免有点煞风景了。不过以他的眼光，对此词的评价确是不低，尤其是下片那深沉的感慨，虽是从《长恨歌》中化出，但也颇有新意。

5．兀颜思忠

以上所述皆为金代的女真族词人，元代女真词人的数量与成就都与金朝时无法比拟，实际上有作品流传的仅一位兀颜思忠而已。兀颜思忠（生卒年不详），字子中，元顺帝至正元年（1341）为南台御史，历任总管，至正十二年（1352）复宝庆路，官至淮西宪副。《至正金陵新志》卷六有载。朱德润《存复斋文集》卷一有《楚山图铭为兀颜子中宪佥作》、卷三有《答招隐寄兀颜子中都司》，沈梦麟《花溪集》卷三亦有《送兀颜子中赴浙西廉使》诸作^[62]。《河南通志》卷七四存其《水调歌头》一首，题序云：“偕宪掾分司尉邑，偶得友人招隐之章，率尔次韵。”

白云渺何许，目断楚江天。悲风大河南北，跋涉几山川。手线征衫尘暗，雁足帛书天阔，恨入短长篇。青镜晓慵看，华发早盈颠。　　叹流光，真逝水，自堪怜。明年屈指半百，勋业愧前贤。霄汉骖鸾无梦，桑梓归耕有计，醉且付高眠。寄谢鹿门老，待我共谈玄。

按尉邑，指河南尉氏县，据词中有“明年屈指半百”之句，可知作于四十九岁时，但确切时间尚不能考定。此词境界开阔，悲壮慷慨，雅近苏、辛。同卷有白云山翁和作，则远不如原唱，平庸杂凑，几不可读。《全金元词》据以录入。

6．奥敦周卿

元代还有一位女真词人奥敦周卿（生卒年不详），至元间曾任怀孟路总管府判官、河北河南道提刑按察司佥事、侍御史。孙楷第《元曲家考略》有考，可参看^[63]。张之翰《西岩集》卷七有《赠奥屯佥事周卿》诗，当为一人。《全金元词》中虽无奥敦周卿词，然其亦能为词，白朴《天籁集》卷下《木兰花慢》词题云：“覃怀北赏梅，同参政西庵杨丈和奥敦周卿府判韵。”杨果，号西庵，时由中书参政出为怀孟路总管，为白氏父执。奥敦周卿时任怀孟府判官，惜其原唱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