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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词通论
1.4.2.1 一、借才异代期(1127—1150)

一、借才异代期(1127—1150)

“借才异代”是清代庄仲方在《金文雅·序》中的话,他说:

金初无文字也,自太祖得辽人韩昉而言始文。太宗入宋汴州,取经籍图书,宋宇文虚中、张斛、蔡松年、高士谈辈先后归之,而文字煨兴。然犹借才异代也。

这本是对金朝初期文人来源的评述,不过借用来指词史,也同样合适。而且不仅金代如此,南宋初期词坛上的主要人物亦皆来源于北宋词坛,当然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是“异代”之人,这里只不过取其宽泛意义而已。公元1127年,是北宋灭亡和金、南宋各自立国并进入对峙的时间,作为此期的上限。公元1150年,时当南宋绍兴二十年和金海陵王天德二年,之所以选取这一年为下限,首先是因为南宋境内的一批南渡词人,大多在本年前后的十馀年间相继辞世,如李纲卒于绍兴十年(1140)、葛胜仲卒于绍兴十四年(1144)、吕本中卒于绍兴十五年(1145)、赵鼎卒于绍兴十七年(1147)、叶梦得卒于绍兴十八年(1148)、向子諲卒于绍兴二十二年(1152)(一作二十三年)、李弥逊卒于绍兴二十三年(1153)、周紫芝卒于绍兴二十五年(1155)、李清照约卒于绍兴二十五年(1155)后[8]、朱敦儒卒于绍兴二十九年(1159),如果再放远点,陈与义卒于绍兴八年(1138)、张元幹卒于乾道六年(1170)左右。其次,在北方的金国境内,由北宋入金的一批词人,也都在本年前后的五到十年间去世,如吴激卒于皇统二年(1142)、宇文虚中与高士谈皆卒于皇统六年(1146)、蔡松年卒于海陵王正隆四年(1159)。另外随后的新一代词人也在这前后崭露头角,如海陵王完颜亮于1149年杀熙宗,自立为帝;被断为“正传之宗”起始的蔡珪与王寂皆于天德三年(1151)中举;赵可于贞元二年(1154)举进士;郑子聃于正隆二年(1157)年举状元;任询、冯子翼、刘仲尹亦皆于正隆二年中举;又王庭筠生于贞元四年(1156);赵秉文生于正隆四年(1159)。因此从这三方面综合考虑,把1150年这个折中点作为本期的下限。

活跃于这二三十年间词坛上的词人,不论是在北方的金国,还是在南方的南宋,都是“借才异代”,即由北宋“借”来的,他们在王朝更迭之后迸发出的创作新变,构成了这一时期南北词坛中的亮点。

就南宋词而言,“靖康之变”使不少词人一改北宋时的创作风貌,在词中贯注入新的时代内容,将原先弥漫于词坛的笙箫细响冲刷殆尽,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这场空前的民族灾难却成为词坛风气转向的新契机。如向子諲《酒边词》一百七十六首,便分成了“江南新词”与“江北旧词”两个部分;张元幹北宋时期的词风婉丽妩秀,南渡之后,却一变为慷慨悲凉,充满着郁塞不平之气,为后来的南宋爱国词派导夫先路。李清照在北宋时期的词作以空灵飞动之笔自写闺阁心情,清新倜傥,南渡后则突出抒写在时代苦难中的深沉感受和巨大不幸,愁苦凄凉,将传统抒情词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另外还有像朱敦儒这样既偶有故国之思,又潇洒飘逸、颓唐自放的一派。总体上来说,这些词人都是由北宋进入南宋,其创作则是时代巨变的折射,所以被后人统称为“南渡词人”。

就北方的金词而言,性质也十分类似。元好问在《中州集》中说:“国初文士如宇文大学、蔡丞相、吴深州之等,不可不谓之豪杰之士,然皆宋儒。”[9]的确,宇文虚中、蔡松年、吴激以及高士谈诸人本皆北宋人,在金灭北宋的过程中,出于种种原因而仕于金朝,且都成为金初最重要的几位文人。正是由于时代变化带来了这种身份的转变,在他们的词中就往往流露出身宠神辱、违己交病的复杂矛盾心境,在感时抒怀中也常曲折表现出故国之思。

南北词坛中这些自“异代”借来的词人,对随后词坛的影响也非常类似。南宋爱国词派可以追溯到赵鼎、李纲、张元幹诸人,在朱敦儒词中也未尝不可看出后来姜夔词的格调。而北方的“吴蔡体”更是奠定了金源一代词风的基础和发展方向。可以说,这些词人在南宋金元词史中就是处于为后世确立基调的地位。南北词坛在这一点上也是同步进展的,完全可以贯通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