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麦克白》（Macbeth）

【剧情梗概】

苏格兰将军麦克白与班戈勇武善战，在镇压叛乱、班师回禀国王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三个女巫。她们称呼麦克白为格莱米斯领主、考多领主、未来的国王。班戈也请女巫算了一卦。她们告诉班戈，虽然他不能成为国王，但是其子孙肯定会君临天下。两位将军饶有兴致，想知道更多，但转眼间，女巫们已无影无踪了。没过多久，国王邓肯派信使来报，授予麦克白考多领主的头衔，还决定顺访麦克白的城堡。女巫的预言得到应验，令麦克白深感惊奇和不安。他立刻修书一封，把这一奇事告诉了妻子。

麦克白夫人得知女巫的预言以及他新获得的头衔，发誓一定竭尽全力成全丈夫的野心。麦克白听任私欲的膨胀，利用国王来访的机会，与夫人一起实施罪恶计划。麦克白把国王的侍卫灌得酩酊大醉，然后用匕首刺死熟睡中的国王，并嫁祸给两个侍卫。第二天，人们发现国王被杀，麦克白假装悲痛万分，盛怒之下杀了两名侍卫。国王的两个儿子马尔科姆和多纳贝恩担心性命不保，一个逃到了爱尔兰，一个逃到了英格兰。于是，麦克白顺利地登上了国王的宝座。

女巫曾预言班戈的子孙将会君临天下，使得麦克白缺乏安全感。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雇杀手除掉班戈及其儿子。班戈遇刺身亡，但是他的儿子弗里安斯逃过此劫。在庆功筵席上，麦克白恍惚之中看见了班戈的幽灵，惊恐万分，说话语无伦次，令众宾客惶恐不安。为了掩盖丈夫的魂不守舍，王后在混乱中慌忙让客人散席而去。自此，麦克白蜕变成嗜血如命的暴君，开始了恐怖统治。在苏格兰，人人自危，民不聊生。

麦克白来到女巫的洞穴，请她们预测自己的命运。女巫告诉他不要害怕，会平安无事的，除非伯纳姆森林向敦西拿高地移动，与他对抗。接着，有消息说苏格兰领主麦克多夫已经逃往英格兰，加入了马尔科姆的队伍。麦克白决定报复，派杀手去把他的妻儿统统杀死。

麦克白夫人噩梦连连，心绪不宁，最终自杀身亡。马尔科姆和诺森伯兰伯爵率领大军在伯纳姆森林附近与苏格兰军队汇合。马尔科姆命令士兵砍树枝作伪装以隐匿军队人数及行动，从而应验了女巫的预言:伯纳姆森林开始向敦西拿城堡移动。麦克白决定亲自披挂上阵，一决雌雄。在交战中，麦克白自恃没有一个妇人所生的人可以伤及他的性命，但是麦克多夫宣称自己是剖腹产的，兑现了女巫的又一预言。麦克白顿觉一切已化为泡影，末日来临。绝望中的麦克白孤注一掷，结果被麦克多夫斩于马下。众人欢呼暴君的灭亡，拥立马尔科姆为苏格兰国王。

【剧本评论】

一般认为，《麦克白》一剧可能创作于1606年，即詹姆斯一世统治的早期。詹姆斯一世在1603年继承英格兰王位之前曾经是苏格兰詹姆斯四世国王。詹姆斯是莎士比亚演出剧团的保护人，而莎士比亚在詹姆斯时期所创作的所有剧本之中，《麦克白》最为明确地反映了剧作家与君主的密切关系。聚焦于麦克白这样一个苏格兰历史人物，莎士比亚表达了对国王的苏格兰血统的敬意。另外，女巫预言班戈将有国王血脉，明显地对詹姆斯家族自认是班戈后代表示赞同。在更大的意义上，麦克白与邓肯将昏君对贤王的主题具体化，演绎得惟妙惟肖，似乎与詹姆斯极力推行他的英格兰王权思想遥相呼应。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取材于霍林谢德的编年史，该书记载了许多有关苏格兰武士的传说，莎士比亚在此基础上做出了许多补充，如班戈、门房以及梦游的人物和情节都是莎士比亚的原创。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最短、也是最血腥的一部悲剧，叙述了英勇的苏格兰将军麦克白的故事。麦克白从三个女巫那里听得一个预言:日后，麦克白将成为苏格兰的国王。接着，由于利欲熏心、野心膨胀和妻子的蛊惑，麦克白谋杀了国王邓肯，窃取了王位。他开始了罪恶和恐惧的统治，很快变成了一个独裁暴君。为了保全自己的王位，麦克白排除异己、虐杀忠良，进一步陷入罪恶深渊而不能自拔。大屠杀迅速驱使麦克白与麦克白夫人日益傲慢自大，乃至最后自我毁灭。

《麦克白》不是莎士比亚最复杂的剧目，但却是最震撼人心、感情最激烈的剧作之一。莎士比亚的其他大悲剧，如《哈姆雷特》和《奥赛罗》潜心探讨了主人公所面临的认知困境和性格差异，而《麦克白》则寻找到了结论。虽然主题和人物刻画犀利，但是在过去的400年间，《麦克白》依然令观众为之震撼和着迷。

《麦克白》与其他大悲剧不同，剧中主人公麦克白基本上是一个好人，一个战功卓著的贵族，但受私欲和野心的蛊惑，干了不道德的事情，最后由于恐惧而自我毁灭。麦克白的夫人同样野心勃勃，为自己内心的罪恶感所折磨，最后自杀身亡。然而，该剧却不仅仅是对这样两个人物的研究。莎士比亚利用这两个戏剧人物来探究邪恶的本质以及邪恶行为的后果。为了达到这样的创作目的，莎士比亚摈弃了原来的那种多重情节的结构。在该剧的第一场里，在雷电交加的背景下，三个女巫的道白令人产生恐惧感和神秘感，超自然世界与自然世界坚定地与苏格兰的政治现实和麦克白的个人经历结合起来，表明:邪恶是一种违背常情常理的力量，不可能不受外界影响。就像麦克白夫人的医生所言:“非常的行为会产生非常的烦恼。”麦克白的罪行是违背常理的。杀死邓肯，麦克白不仅犯了弑君之罪，而且谋害了一个亲戚，破坏了主人与客人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他所犯的罪行又危害了社会秩序的和谐。莎士比亚在第一场就开门见山地确定了“清白即是黑暗，黑暗即是清白”的主题思想。该剧的背景(夜晚主导整个剧情)，反复出现的鲜血、死亡、黑暗、疾病和无法入眠的意象进一步强调了这个主题。情节、人物、主题与语言的综合使得《麦克白》成为莎士比亚最有艺术特色和最令人惊心动魄的剧作。

【经典台词欣赏】

麦克白:

要是干了以后就完了，那么还是快一点干;要是凭着暗杀的手段，可以攫取美满的结果，又可以排除一切后患;要是这一刀砍下去，就可以完成一切、终结一切、解决一切——在这人世上，仅仅在这人世上，在时间这大海的浅滩上;那么来生我也就顾不到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往往逃不过现世的裁判;我们树立血的榜样，教会别人杀人，结果反而自己被人所杀;把毒药投入酒杯里的人，结果也会自己饮鸩而死，这就是一丝不爽的报应。他到这儿来本有两重的信任:第一，我是他的亲戚，又是他的臣子，按照名分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第二，我是他的主人，应当保障他身体的安全，怎么可以自己持刀行刺?而且，这个邓肯秉性仁慈，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要是把他杀死了，他的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怜悯”像一个赤身裸体在狂风中飘游的婴儿，又像一个御气而行的天婴，将要把这可憎的行为揭露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使眼泪淹没叹息。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鞭策我实现自己的意图，可是我的跃跃欲试的野心，却不顾一切地驱着我去冒险。

［一幕七场］

【提示】麦克白英勇善战，屡建战功，是苏格兰国王邓肯所宠信的御前大将军。但是，他又野心勃勃，对权力、荣耀充满了不可遏止的欲望。经过荒野中女巫们的挑撩，他的权欲极度膨胀，野心逐渐发展为犯罪的欲念，最终犯下弥天大罪，导致国家的血腥恐怖，乃至自我的灭亡。我们知道麦克白的生性并不邪恶，倒是“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一幕五场)。他对于自己即将采取的行动深感震惊，麦克白深感犹豫不决，思前顾后，陷入沉思。

麦克白夫人:

那么当初是什么畜生使你把这一种企图告诉我的呢?是男子汉就应当敢作敢为;要是你敢做一个比你更伟大的人物，那才更是一个男子汉。那时候，无论时间和地点都不曾给你下手的方便，可是你却居然决意要实现你的愿望;现在你有了大好的机会，你又失去勇气了。我曾经哺乳过婴孩，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它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它的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它的脑袋砸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毒手的话。

［一幕七场］

【提示】有人说，麦克白夫人的形象模仿了罗马剧作家塞内加的《美狄亚》。她似乎把麦克白的所有特性发挥到了极致:野心勃勃、骄傲自信、冷酷无情、迷信鬼神。她不像莎士比亚所创造的女性那样美丽、纯洁、心地善良，相反却是像荒野上的三个女巫一样不男不女，令人感到恐惧、憎恨。她的果敢、坚毅甚至超过了麦克白。看到麦克白依然犹豫不决，顾虑重重，她毅然打断了他的思虑，嗤笑他缺乏男子汉气概，不敢履行自己的诺言，她在这里使用的语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尽管她以无所畏惧的强悍激励丈夫采取行动，但是从生理和心理上来说，她毕竟是女人，依然有脆弱的一面。正是由于这种脆弱，她难以对熟睡中的邓肯下手，她觉得他那样子像自己的父亲;负罪感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最终精神崩溃，负罪自杀。可以说，麦克白夫人的性格可能并不像我们表面上所看到的，其复杂性可能也远甚于麦克白。

麦克白:

在我面前摇晃着、它的柄对着我的手的，不是一把刀子吗?来，让我抓住你。我抓不到你，可是仍旧看见你。不祥的幻象，你只是一件可视不可触的东西吗?或者你不过是一把想象中的刀子，从狂热的脑筋里发出来的虚妄的意向?我仍旧看见你，你的形状正像我现在拔出的这一把刀子一样明显。你指示着我所要去的方向，告诉我应当用什么利器。我的眼睛倘不是上了当，受其他知觉的嘲弄，就是兼领了一切感官的机能。我仍旧看见你;你的刃上和柄上还流着一滴一滴刚才所没有的血。没有这样的事;杀人的恶念使我看见这种异象。现在在半个世界上，一切生命仿佛已经死去，罪恶的梦境扰乱着平和的睡眠，作法的女巫在向惨白的赫卡忒献祭;形容枯瘦的杀人犯，听到了替他巡哨、报更的豺狼的嗥声，仿佛淫乱的塔昆蹑着脚步像一个鬼似的向他的目的地走去。坚固结实的大地啊，不要听见我的脚步声音是向什么地方去的，我怕路上的砖石会泄露了我的行踪，把黑夜中一派阴森可怕的气氛破坏了。我正在这儿威胁他的生命，他却在那儿活得好好的;在紧张的行动中间，言语不过是一口冷气。(钟声)我去，就这么干;钟声在招引我。不要听它，邓肯，这是召唤你上天堂或者下地狱的丧钟。

［二幕一场］

【提示】麦克白终于铁了心要谋杀熟睡中的邓肯。可是，此时此刻的麦克白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谋杀国王。迷迷糊糊之间，麦克白看见前面空中悬着一把利刃，时隐时现，刀尖指向邓肯休息的房间;他试图抓住它，结果失败了。他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一把想象中的刀子，从狂热的脑筋里发出来的虚妄的意向”。过了一会儿，他再看那把刀，却发现刀尖上滴着鲜血。仔细一想，他觉得那只不过是“杀人的恶念使我看见这种异象”。在这里，幻觉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一方面面对如此巨大的罪恶，麦克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心里极度恐惧，从而产生幻觉;另一方面，观众面对即将发生的血腥杀戮，感到震惊，通过麦克白的渲染，令人感到恐怖、压抑，增强了戏剧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