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李尔王》(King Lear)

【剧情梗概】

年事已高的不列颠国王李尔想从王位上退下来，安享晚年，并把国土分成三份馈赠给三个女儿。他提出让三个女儿分别用语言表达对他的爱，并声称谁最爱他谁就会得到最大的恩惠。大女儿高纳里尔和二女儿里根巧舌如簧，用甜言蜜语取悦李尔，得到了丰厚的奖赏。然而，小女儿考狄丽娅却真心实意爱着李尔，她觉得自己对父亲的爱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不像两个姐姐那样花言巧语，阿谀奉承以换得李尔的欢心，而是用朴实无华的语言阐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以及对父亲诚挚的爱。考狄丽娅平静的神情和朴实的语言引起了国王的误解，他不禁大怒，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把打算分给她的那份国土也分给了她的两个姐姐。

尽管考狄丽娅失去了贵重的嫁妆，但是法国国王还是愿意娶她为妻。直率的肯特伯爵挺身为考狄丽娅求情，然而，他的谏言不但没有打动李尔，反而遭到了国王的放逐。国王决定只留下百名侍卫，轮流与高纳里尔和里根一起生活。此时，葛罗斯特伯爵也听信庶子艾德蒙的谗言，冤枉自己的儿子艾德加，视其大逆不道，而且还剥夺了他的长子特权。高纳里尔与其管家奥斯瓦德对李尔傲慢无礼，动不动就责骂训斥。李尔勃然大怒，斥责大女儿的不孝，当即带着侍卫人员离开高纳里尔家，投奔二女儿里根。然而，里根却拒绝了父亲的要求，让他们重新回到高纳里尔的城堡去。此时的李尔悲恸不已，愤然离开了两个丧尽天良的女儿，带着弄人冲入漫漫夜幕之中。他疯了，在狂风暴雨中呼天抢地，胡言乱语，与弄人一起浪迹莽莽荒野。

康华尔借口葛罗斯特帮助了李尔，残忍地挖去了他的双眼。但是，他的暴行却激起了仆人的愤恨，一个仆人挺剑刺中了他。在艾德加的搀扶下，双目失明的葛罗斯特来到多佛海边，痛不欲生，后悔莫及。此时，考狄丽娅从法国带兵回来，在海滩上找到了疯疯癫癫的李尔，并细心照料他。李尔醒来以为自己刚从死神那里被拉了回来。

为了保护不列颠免受外敌入侵，奥本尼公爵与艾德蒙联合共同抗击法国军队。法国军队溃败，艾德蒙俘获了李尔和考狄丽娅，下令处死他们。里根此时成了寡妇，对艾德蒙的欲望更是毫无顾忌，使得高纳里尔妒火中烧，于是她毒死了里根。然而，她自己与艾德蒙的奸情也随之败露，自杀身亡。艾德加指控艾德蒙不忠不孝，并与其决斗，结果他一剑刺中艾德蒙。临死前，艾德蒙要求撤回处死李尔和考狄丽娅的命令，可惜为时已晚，考狄丽娅已被绞死，伤心过度的李尔不停地呼唤爱女的名字，气绝身亡。

【剧本评论】

《李尔王》可能创作于1605年前后，在《奥赛罗》之后，《麦克白》之前。通常与《哈姆雷特》、《奥赛罗》、《麦克白》一起被认为是莎士比亚最伟大的悲剧。《李尔王》四开本于1608年出版，1623年的对开本收入了此剧。李尔王是一个英国历史人物，在霍林谢德的编年史中就有关于他的记载。有关李尔王的故事曾在伊丽莎白时代广为流传，尽人皆知。大概在1594年，有人创作了名为《李尔王及其三女之正史》的剧本，并于1605年出版。艾德蒙·斯宾塞在《仙后》中也提到过李尔的故事。莎士比亚把这些作品中的材料连同他在菲利浦·西德尼爵士的《阿卡迪亚》中有关葛罗斯特和他的儿子的故事凑在一起创作了《李尔王》。

我们知道，尽管卑鄙无耻的行径在剧中无处不在，但是，《李尔王》仍然是莎士比亚戏剧中意义最深刻的一个剧本。在葛罗斯特被挖去双眼的那一场中，父子、父女之间、兄弟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违反人伦的关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集中反映。这种违反人伦的关系可以说是莎士比亚整个创作的基本出发点。他想通过对这种关系的揭示，深入探讨人性的本质。为此，莎士比亚先从蒙昧的不列颠背景下选择了一个故事，然后在次情节中刻画另一组人物的行为，以反衬主要情节中的人物行为，从而将整个行为模式置于大的环境之下，使得他所描写的人物和剧情更加活灵活现，具有更为广泛的意义。

整个剧作围绕两个主题:第一是子女的忘恩负义，第二是君主分割国土所造成的政治乱局。这两个主题通过有关家庭与国家秩序的讨论结合在一起。再就是个人性格中的感情秩序，李尔王从一开始就被疯狂愤怒之情所支配着。剧中主要人物分为两组:李尔王、考狄丽娅、艾德加和葛罗斯特代表善良的一方;高纳里尔、里根、艾德蒙和康沃尔代表邪恶的一方。这样的善恶分明使得一些学者不得不把该剧看做一部悲壮的道德剧。然而，这些人物远不是一些抽象的概念;他们是有血有肉、复杂多样的人物形象。我们也应该承认，剧本的结构也不免让人从道德上对其进行阐释。在第一幕中剧情一下直冲高潮，接着是整个剧情平稳发展与衰退。第一、二幕表现了一系列违反常情的行为，而这些行为又在第三幕的暴风雨中经过发酵，到了顶点。两条情节线索在这一幕有机地交织在一起。后面两幕表现了邪恶势力的最后崩溃，爱与和谐终于占了上风。

在《李尔王》中，成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基本主题。无事生非，年老昏聩的李尔王只因一时的愤怒造成了各种各样令人胆战心惊的混乱局面。植根于人性的邪恶力量在次要情节中也相应地发酵、生长。在这种生长的同时，两个父亲——李尔王和葛罗斯特——经历了一个逐步衰落的过程。李尔和葛罗斯特所经受的肉体与物质的剥夺是与他们自己的错误分不开的:他们缺乏对自己与周围世界的敏锐观察力。对李尔来说，这种剥夺使他衣不蔽体、疯疯癫癫;对葛罗斯特来说，这种剥夺使他失去了双眼。但是，从这肉体与物质的黑暗中，他们获得了精神的启示。最终，邪恶的人物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是由于超自然力的介入，而是由于他们自己的罪孽，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的多行不义把自己降到了禽兽的水平。

《李尔王》的故事背景远离莎士比亚所处的时代，反映的是公元8世纪的事情。但是，对莎士比亚的观众来说，李尔与葛罗斯特惨遭忤逆子女的虐待所引起的忧虑也是感同身受。在莎士比亚《李尔王》之前，英国发生了这样一场诉讼:一个家庭里三姐妹中的大姐为了控制父亲布莱恩·安斯雷的财产，要求宣布年迈的父亲患有精神病。安斯雷的小女儿克尔代尔在法庭上成功地为父亲辩护，使大姐败诉。莎士比亚及其观众所熟知的另一件事是威廉·亚伦的案子。亚伦原来是伦敦市长，把自己的财产分给了三个女儿，结果也是受尽虐待。另外，1603年伊丽莎白女王去世后，权力移交给了詹姆斯一世。因为伊丽莎白没有继承人，有关权力继承就成为人们普遍担忧的问题，生怕会因继承人问题而引发像15世纪玫瑰战争那样的内乱。

伊丽莎白时代的英国是一个极端等级制社会，不仅要求绝对服从、尊重有钱有势的人，而且必须绝对服从父母和长者。《李尔王》表现了父母和贵族面对忤逆子女的掠夺多么无能为力，同时也昭示了伊丽莎白时代英国的社会结构是多么不堪一击。

《李尔王》描绘了个人、家庭、国家生活中有悖常理的行为所造成的、给无辜民众带来死亡的混乱局面，所表现的深刻含义是无与伦比的，所传达的哲学思想也是纷繁复杂的。错综复杂的戏剧结构、人物刻画、适时点评、象征手法和意象牢牢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环环相扣的结构形式，使得《李尔王》成为莎士比亚戏剧中最难以表演的剧目之一。

【经典台词欣赏】

艾德蒙:

大自然，你是我的女神，我愿意在你的法律之前俯首听命。为什么我要受世俗的排挤，让世人的歧视剥夺我的应享的权利，只因为我比一个哥哥迟生了一年或是十四个月?为什么他们要叫我私生子?为什么我比人家卑贱?我的壮健的体格、我的慷慨的精神、我的端正的容貌，哪一点比不上正经女人生下的儿子?为什么他们要给我加上庶出、贱种，私生子的恶名?贱种，贱种，贱种?难道在热烈兴奋的奸情里，得天地精华、父母元气而生下的孩子，倒不及拥着一个毫无欢趣的老婆，在半睡半醒之间制造出来的那一批蠢货?好，合法的艾德伽，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土地;我们的父亲喜欢他

的私生子艾德蒙，正像他喜欢他的合法的嫡子一样。好听的名词，“合法”!好，我的合法的哥哥，要是这封信发生效力，我的计策能够成功，瞧着吧，庶出的艾德蒙将要把合法的嫡子压在他的下面——那时候我可要扬眉吐气啦。神啊，帮助帮助私生子吧!

［一幕二场］

【提示】艾德蒙是葛罗斯特伯爵的私生子。因其特殊的身份，艾德蒙为世俗所不容，受到了社会的歧视与排挤，造成了畸形的心理。他不禁要问:是什么使得庶子不及嫡子呢?作为葛罗斯特的庶子，艾德蒙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决心不择手段，捍卫自己的权利。他崇拜大自然，希望按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为自己争得应有的权利。他宣扬本能或天生的欲望，无视任何道德规范和社会习俗。在他看来，“既然凭我的身份，产业到不了我的手，那就只好用我的智谋;不管什么手段只要使得上，对我来说，就是正当的。”(一幕二场)由此，我们可以判断他是一个典型的马基雅维利式的人物，欲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艾德蒙与亚伦、伊阿古一起被评论界视为莎士比亚创造的三个恶棍典型，而在这三人中，艾德蒙则智商最高，思辨力最强，可能也是最富有吸引力的一个。

李尔:

……衣不蔽体的不幸的人们，无论你们在什么地方，都得忍受着这样无情的暴风雨的袭击，你们的头上没有片瓦遮身，你们的腹中饥肠雷动，你们的衣服千疮百孔，怎么抵挡得了这样的气候呢?啊!我一向太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了。安享荣华的人们啊，睁开你们的眼睛来，到外面来体味一下穷人所忍受的苦，分一些你们享用不了的福泽给他们，让上天知道你们不是全无心肝的人吧!

［三幕四场］

【提示】在剧的开始，李尔是一个专横跋扈、狂妄自大的老国王。他年老昏聩，把国土一分为三，赐给三个女儿，条件只有一个:看谁能甜言蜜语，博得老王欢心。结果心口如一的小女儿考狄丽娅在这轮谎言的角逐中败下阵来，被扫地出门，远嫁法兰西。接着，失势之后的李尔连遭长女高纳里尔、次女里根的轻蔑与怠慢，并被撵出家门，暴露于荒郊野外，在暴风雨中颠沛流离。经历了人世的变故和暴风雨的洗礼，孤苦伶仃的李尔完成了从“人人之上”到“人人之下”的转变，从自己的痛苦经历中感受到了贫苦大众的痛苦，不禁在荒野之上对天鸣嚎，对贫苦大众的悲惨境遇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