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亨利八世》(Henry V III)

【剧情梗概】

亨利国王从法国回来，英国贵族开始议论此次会谈的无功而返，谈到沃尔西红衣主教日益膨胀的权力和对国王的影响。白金汉公爵不听从忠告，执意向国王揭露沃尔西，结果几名军官以叛国罪逮捕了白金汉公爵及其女婿阿伯加文尼勋爵，白金汉公爵心里明白背后指使的肯定是沃尔西。凯瑟琳打断了国王的公务，为民众求情，并提醒国王关注人民的强烈不满和苦难。国王只是敷衍几句，决定废除征税的法令，赦免反抗他的人。但是，沃尔西却想让民众相信法令得以废除是由于他的干预。王后为白金汉公爵说情，指出控告白金汉的主要是被白金汉解雇的总管，但她无法说服国王。

临刑前，白金汉公爵宽宏地原谅了那些指控他的人。沃尔西向国王进谗言，说国王与兄长亚瑟的遗孀凯瑟琳的婚姻是不合法的。于是，国王开始大胆偏爱安·玻琳，封她为彭布罗克侯爵夫人，年俸一千英镑。沃尔西和教皇的使节作为法官审理了国王与凯瑟琳的离婚诉讼。在法庭上，凯瑟琳痛斥沃尔西，称其为这场离婚诉讼的始作俑者，拒绝让他来审判。亨利则表示了自己对没有子嗣的担忧，认为那是这门不合法婚姻所结的恶果。

沃尔西原指望国王和阿朗松公爵夫人联姻后，能与法国结盟，可是亨利却醉心于一个新教徒。于是，沃尔西要求罗马教皇推迟亨利与凯瑟琳离婚的判决，甚至秘密地站在凯瑟琳一边。但是，凯瑟琳并不信任他。沃尔西的欺诈行为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被解除了职务。不久之后，他被收押，死在莱斯特。与此同时，国王已不动声色地与安·玻琳完婚。

由于国王内心的顾虑和王后在法庭缺席，坎特伯雷大主教克兰默宣布国王与凯瑟琳的婚姻无效。克兰默代替了沃尔西的职位，对国王施加影响。贵族纷纷抱怨他比其前任有过之而无不及，秘密联合起来反对他。然而，国王相信他，对他深信不疑，有所偏袒。国王不仅狠狠地训斥了那帮贵族，要求他们善待大主教，甚至还请克兰默做刚刚降世的公主伊丽莎白的教父。在伊丽莎白受洗时，大主教歌颂襁褓中的幼小公主，预言公主将给英国带来无限的荣耀。

【剧本评论】

《亨利八世》创作于1612年，似乎是与另一剧作家约翰·弗莱彻合作写成。学者们对有关细节有分歧，但是一致认为莎士比亚可能创作了该剧的绝大部分，而弗莱彻只是创作了几个次要的场景。该剧语言整体上来说是前后一致的，表明弗莱彻的作用不是主要的。出现在第二幕第一场和第四幕第一场中几长段舞台提示语显然反映了弗莱彻的语言特点，而不是莎士比亚的，其他地方似乎很难找到合作的有力证据。

现在该剧称为《亨利八世》，但是有关早期演出的评论却显示该剧原名应该是《一切皆真》(All Is True)。早期的编辑可能改变了原来的名称，从而使其与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传统相一致，以英国国王名字命名剧作。该文本不是剧作家的脚本，而是抄写本，是根据演出改编的本子。《亨利八世》的史料来源自霍林谢德的编年史以及福克斯的《事迹与丰碑》。该剧有很多细节同赛谬尔·洛里的《君见余当识之》极为相似。其他史料来自乔治·卡文迪施的《沃尔西红衣主教行述》。

尽管《亨利八世》看上去结构显得松散，但是该剧始终统一于历史剧的超然主题。伟人的胜利与失败在这里被视为大轮回的一部分，历史的力量在于把它们表现为上帝意志的表达。该剧综合了历史剧和17世纪流行的传奇剧的特点，集中叙述了15世纪晚期16世纪早期英国王室的尔虞我诈，用宫廷中的明争暗斗映射整个国家的风雨飘摇。值得一提的是，莎士比亚时代的国王詹姆斯一世就是该剧中所述王室家族的后代。

传奇剧与历史剧的结合隐含了命运或天意支配着过去百年英国历史的演变。剧中最重要的事件，也就是全剧围绕展开的中心事件就是未来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的诞生。但是，在伊丽莎白诞生之前，发生了一系列纷繁复杂的历史事件，所有阻碍伊丽莎白出生的人都必须被清除掉。

该剧同样再现了英国历史上另外一个重要事件，即英国在宗教上与罗马和天主教会的决裂。1531年，英国国王亨利八世对王后凯瑟琳没有给他生一个继承人十分不满，决定与她离婚。宫廷里的顾问们也认为这桩婚姻是无效的，但是罗马教皇却竭力反对他们离婚。不管怎样，亨利坚持离婚，并于1533年迎娶了安妮·玻琳(在剧中安·布伦)。教皇迅速做出反应，把亨利逐出教会。然而，亨利实际上控制了英国的宗教权力，并宣布自己为英国教会的领袖，剥夺了僧侣与教会的财富。接着，亨利的统治不是受到要求恢复天主教的叛乱骚扰，就是受到支持各种宗教改革派别的挑战。在剧中，亨利与罗马教皇决裂的历史事件并没有公开表现出来，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亨利的顾问们曾经协商如何合法地离婚。我们甚至还看到了沃尔西红衣主教力劝教皇拒绝亨利的离婚请求。但从字里行间，我们还是看到了亨利与教廷的彻底分裂。

亨利去世之后，宗教矛盾和叛乱连年不断。他的侄女玛丽女王重新确立天主教地位，造成了无数的血腥宗教迫害。伊丽莎白女王登基以后，废弃了玛丽女王的训令，恢复了新教在英国的统治地位。但是，宗教动荡从来没有停止过。在亨利与罗马教廷决裂以后，以及在玛丽和伊丽莎白统治时期，公开处决时有发生。在剧中，白金汉被处死似乎是对这些不幸事件的最好注脚。

在《亨利八世》中，莎士比亚对亨利的行为略加批判。亨利开始似乎是一位玩忽职守的国君，总是让宠臣、武士代行国政。但是，当他阻止对其朋友葛莱默的审判时，人们不免会对他的早期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是自始至终对事情了如指掌呢，还是只是到了一定时候才有所认识?亨利的离婚也遭到批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与凯瑟琳离婚是因为怀疑这桩婚姻的合法性。人人都知道他就是想娶安妮。在剧末，莎士比亚赞美伊丽莎白，似乎是在恭维詹姆斯，但是对亨利的批评或许也是针对詹姆斯国王的。在历史上，詹姆斯一世常常疏于朝政。

值得注意的是，《亨利八世》上演的时间是1613年6月29日。就是在这一天，环球剧场毁于一场大火。现存的资料对何时起火意见不一，但有一点似乎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该剧上演过程中，发射炮火点燃了剧场的茅草顶棚，引发大火。所幸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环球剧场却是毁于一旦。

【经典台词欣赏】

沃尔西:

你们对我表示的那点小小的好意，再见吧。再见?我全部的宏伟事业从此不再见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生出了希望的嫩叶，第二天开了花，身上开满了红艳艳的荣誉的花朵，第三天致命的霜冻来了，而这位蒙在鼓里的好人还满有把握，以为他的宏伟事业正在成熟呢，想不到霜冻正在咬噬他的根，接着他就倒下了，和我一样。我就像缚着猪尿泡游泳的顽皮小孩，好几年来在光荣的大海上冒进，游到了我力所不及的深处，我那吹得鼓鼓的声势终于爆破了，多年的劳绩使我今天只落得一个疲惫衰老的身躯，任凭狂涛摆布，把我永远埋葬。人世间的浮名虚荣，我恨你;我觉得我的心好像新近被人割碎了一样。依靠帝王的颜色而生存的人是多么可怜啊!在我们所企望看到的帝王的笑脸和帝王可能加在我们身上的毁灭之间，存在着多少苦痛和恐惧啊，远远超过战争和妇人所能引起的。他一旦失败，就像撒旦一样，便是永劫不复。

［三幕二场］

【提示】沃尔西从一介平民，一步步爬上了红衣主教的高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贪恋权势，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搜刮民脂民膏，聚敛了巨额财产，以图牟取教皇的权位。事情败露之后，他被革去官职，财产全数充公。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多么脆弱，只是过眼烟云;他不得不放弃追求宏图伟业的想法，不得不淡泊名利，告别浮名虚荣，希望维护做人的尊严。临死前，他不禁奉劝趋名逐利的人，“把野心抛掉，天使们就是因为犯了野心的罪而堕落的，而人不过是他的创造主的英像，岂能希望通过野心而得到胜利?”(五幕一场)

克兰默:

陛下，让我说几句话，是上天命令我来说的。我说的话，谁也不要认为是奉承话，因为都是真实的话。这位皇室的公主——愿上帝永远在她周围保护她——虽然还在襁褓，已经可以看出，会给这片国土带来无穷的幸福，并会随岁月的推移，而成熟结果，她将成为——虽然我们现在活着的这一辈人很少能亲眼看到这件好事——她同辈君主以及一切后世君主的懿范。她具有纯洁的灵魂，《圣经》上的示巴女王也不及她这样渴求智慧和美德。这位公主的伟大器宇集一切帝王的贤哲于一身，她具有善良人所具备的全部德操，这些美德必将永远与日俱增。真理将如保姆一样哺育她，虔诚的、笃信上帝的思想将永远像师傅一样教导她。她将受人爱戴，受人畏惧;她自己的子民将为她祝福，她的敌人将在她面前战栗，像田里倒翻的麦子，悲哀地垂下头来。好事将要随着她的成长而增多，在她统治时期，人人能在自己的豆架瓜棚之下平安地吃他自己种的粮食，对着左邻右舍唱起和平欢乐之歌。人人将对上帝有真正的理解;在她周围的人们将要从她身上学到什么叫完美无缺的荣誉，并以此来决定他们的贵贱，而不依据血统。这样的和平生活决不会随她的消逝而消逝，相反，像独栖的奇禽凤凰在死后又从自己的灰烬中新生出和自己同样神奇的后嗣一样，这位公主在上天把她从这片乌云中召唤回去之时，也将把吉祥遗留给一位后嗣，这位后嗣将从她的光荣的、神圣的灰烬之中像明星一样升起，赢得和她媲美的名声，永世不替。曾经为这位天赐的公主服务过的和平、丰足、仁爱、真理、畏惧，也将为她的后嗣服务，并依附在他身上，就像葛之附树。天上的红日照耀到的地方，他的荣耀和伟大的声名也必到达，并且创立新国。他必将昌盛，像山间苍松以它的茂盛的枝叶荫覆周围的平野。这一切，我们子孙的子孙必将看到，并感谢上苍。

［五幕五场］

【提示】在历史上，托马斯·克兰默既是一位禁欲主义学者，也是英国国教的奠基人之一，还是英国国教教义和仪式规范制定工作的主要参与者。信奉天主教的玛丽女王指控他传播异端邪说为借口，并将他逮捕，烧死。60年后，正当詹姆斯一世(也是信奉天主教的)统治时期，莎士比亚及其合作者就大胆地把克兰默塑造成一位活着的清教圣徒，是那么的圣洁，那么的坦率。亨利八世不禁问道，“您难道不知道人们，全世界的人们，对您是怎样一个看法么?您的敌人众多，而且不是等闲的敌人，他们的计谋也不是等闲的”(五幕一场)。克兰默乘机向亨利王表白自己的无辜，并请求国王的护佑，“愿上帝和陛下保佑我这无辜之身”。国王不禁告诫克兰默“务必想尽办法，利用当时的条件，极力申诉自己无罪”(五幕一场)，而且亲自在审判克兰默传播异端邪说的枢密会议上，公开表示对他的信任，使他免受惩罚，甚至还让他做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伊丽莎白公主的教父。在这段台词中，克兰默对襁褓之中的伊丽莎白公主赞不绝口，而且预言她归天之时“仍然是处女之身，像一朵无瑕的百合花，埋入青冢，全世界将为她哀悼”。(五幕五场)

【注释】

[1]阿尼克斯特:《莎士比亚的创作》，徐克勤译，山东教育出版社，1985年，第116页。

[2]侯维瑞主编:《英国文学通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119页。

[3]普洛透斯(Proteus)，希腊神话里一位变化无穷的海中老人。

[4]克莱伦斯名乔治(George)，与葛罗斯特(Gloucester)，均以G字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