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亨利六世》(下篇)（Henry VI，Part III）

【剧情梗概】

约克的理查在华列克的支持下已经登上了国王的宝座。但是，生性懦弱的亨利六世恳求约克让他在有生之年继续戴着这顶王冠，而且保证死后将它传给约克。玛格莱特王后非常生气，痛斥他的胆小无能，发誓要组织队伍反击篡位的约克一伙。在韦克费尔德附近的一场战斗中，她大获全胜。约克的小儿子拉特兰伯爵艾德蒙被杀，而约克本人也被克利福德和王后刺死。他的头颅被悬挂在约克的城门上。

约克的儿子爱德华和理查得知父亲被杀，在华列克的帮助下，决定继续战斗。克利福德和王后竭力鼓动亨利六世，赋予他男子汉的勇气。然而，他的整个思绪却被那顶不幸的王冠所困扰。交战双方在约克郡的陶顿和萨克斯顿之间展开激战。华列克伯爵率部一举击溃玛格莱特的军队，克利福德被杀。华列克把约克的爱德华扶上了英国国王的宝座，并日夜兼程赶往法国，撮合路易十一的姨妹玻娜郡主做英国王后，以获得法国支持，增强约克家族的实力。

在英格兰，伊丽莎白·格雷夫人拜访爱德华国王，请求他御准收回亡夫生前的庄园。爱德华被她的美色所迷惑，试图勾引她，并提出娶她做王后。华列克得知消息，顿觉被爱德华戏弄，一气之下倒戈支持玛格莱特，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王后的儿子威尔士亲王。克莱伦斯公爵也倒向了华列克，娶了他的另外一个女儿。爱德华四世兵败被擒。理查和海斯廷斯从大牢里救出爱德华四世，逃往勃艮第，并组织军队杀了回来，恢复自己在约克的庄园。爱德华又恢复了王位，接着向考文垂进发，偷袭华列克。

在战斗中，克莱伦斯摘掉战袍上的红玫瑰，拒绝兄弟相互残杀，调转矛头攻打华列克。经过激烈搏斗，华列克被杀。接着，玛格莱特也战败被俘。威尔士亲王对约克三兄弟出言不逊，被当场刺死。理查匆匆赶往伦敦，在伦敦塔把国王亨利刺死。爱德华和伊丽莎白带着年幼的儿子重新登上国王的宝座。玛格莱特王后被她的父亲赎出，而葛罗斯特的理查则心怀鬼胎，等待时机，以实现自己做英国国王的野心。

【剧本评论】

《亨利六世》下篇创作于1592年。在创作过程中，莎士比亚可能参考了15世纪《编年史》中的历史事实以及玫瑰战争期间约克与兰卡斯特两大家族的争斗，尤其采用了拉斐尔·霍林谢德的《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编年史》和爱德华·霍尔的《约克与兰卡斯特两个名门望族的明争暗斗》中的历史事实。然而，莎士比亚合并与改编了历史事件，以使它们适应戏剧的要求。

《亨利六世》下篇在1595年出版八开本，取名为《约克公爵理查与贤君亨利六世的悲剧》。1623年，第一对开本莎士比亚收入了一个比该剧长1 000多行的剧本，名叫《亨利六世第三部》。一些学者认为早先的版本是后来的对开本的草本，而其他编辑则认为八开本是根据演员和观众的回忆重写的，显得比较短。也有学者认为对开本是根据莎士比亚自己创作的脚本编辑的，而八开本则是依据实际演出的台本。因此，对开本可能要比舞台上实际演出的剧本要长些、结构更松散，而八开本则可能比观众所看到的更短。多数编辑坚持以对开本为基础，根据舞台演出的需要，适当选取八开本的内容。

《亨利六世》下篇继续叙述在《亨利六世》前两部已经如火如荼的玫瑰战争。《亨利六世》三部曲围绕着爱德华三世的后人之间的钩心斗角和明争暗斗展开，一方是以红玫瑰为代表的兰卡斯特家族，另一方是以白玫瑰为代表的约克家族。《亨利六世》下篇叙述了英国内战期间的许多重要战役，比如: 1460年的韦克费尔德战役，约克公爵被杀;1471年的丢克斯伯里战役，约克的长子爱德华大败兰卡斯特家族。

在创作《亨利六世》下篇的过程中，莎士比亚大胆地改编纷繁复杂的历史事件，以适应戏剧演出的需要，受到人们的广泛注意。当然，也有莎评家认为《亨利六世》下篇存在不少瑕疵，可能反映了剧作家已经感到改编玫瑰战争的疲倦和把如此众多的历史事件搬上戏剧舞台的困窘。然而，该剧在现、当代的舞台演出却是非常成功的，尤其细腻地刻画了玛格莱特的残酷无情，塑造了日益异化、喜怒无常的理查的形象，使理查成了剧中真正的反英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该剧的演出则集中反映了一个祥和平静的世界是如何逐步陷入战乱的。

【经典台词欣赏】

约克:

你这法国的母狼，你比法国狼更加坏，你的舌头比蛇的牙齿更加毒!你像阿玛宗的泼妇一样，对于不幸被擒的人施行迫害，反而自鸣得意，哪里还有一点妇道!你惯于作恶，变成厚颜无耻，你脸上好似蒙了面罩，永不变色，否则我倒要说几句话试试，看你脸红不脸红。如果你稍有羞耻之心，只要对你说一说你的来历，说一说你的出身，就足够使你羞死。你父亲挂着那不勒斯、西西里和耶路撒冷国王的空衔，其实他的家资还比不上英国的一个小土地所有者。是那穷王爷教会你对人无礼的吗?骄傲的王后，这对你是不必要的，这对你也是没有好处的，这只能证明一句古话:叫花子一旦骑上了马，一定叫马跑得累死为止。一个妇女如果生得美貌，还值得三分骄傲，可是天晓得，你的脸蛋儿实在太不高明了。一个妇女如果为人贤德，还值得人家钦佩，可是你那乖僻的性情只能叫人吃惊。一个妇女如果彬彬有礼，才能显得贤淑可爱，可是你嚣张泼辣，只能惹人厌恶。你和一切善良的东西相反，如同阴司对阳世，南方对北方，完全是背道而驰。你这人面兽心的怪物呵!你能用手巾蘸着孩子的鲜血，递给他父亲去擦眼泪，怎能还做出女人的姿态来见人!女人是温存、和顺、慈悲、柔和的，而你却是倔强、固执、心如铁石、毒辣无情的。你要我发怒吗?好，现在叫你称心;你要我流泪吗?好，现在叫你遂意。愤怒的风暴吹起了倾盆大雨，当我的怒气稍稍平静之后，不由得要泪下如雨了。我的伤心的泪水就作为我亲爱的鲁特兰的丧礼;每一滴泪水都发出为我儿子报仇的呼声。凶恶的克列福，狡猾的法国女人，这冤仇要报在你们的身上!

［一幕四场］

【提示】兴兵起事的约克公爵带领军队与王后玛格莱特率领的大军决战，结果约克战败，疲困交加，被生擒。王后给他戴上一顶纸制的王冠，并把一方醮有他的幼子鲁特兰的鲜血的手帕给他擦拭眼泪，以此戏弄他。面对王后的戏弄奚落，约克不禁老泪纵横，悲愤不已，并以亡子鲁特兰的名义一一数落她的邪恶残暴行为，痛骂她的不仁不义之举。王后终于气得脸红脖子粗，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与克列福一起手刃约克，割下其首级，悬挂在约克城门上示众。

葛罗斯特:

嗳，爱德华说要好好地招待女人。但愿他荒淫无度，连骨髓都耗光，使他生不出子女，以免阻碍我达到我所渴望的黄金岁月!可是纵然纵欲的爱德华绝了后嗣，在轮到我继承王位以前，还有克莱伦斯、亨利、亨利的儿子小爱德华，以及他们可能生出来的子子孙孙，一个个都在候补着国王的位子，他们都是我达到我朝思暮想的目标的障碍，想到这些就好似在我心里浇了一桶冷水!我对王位的企图只怕是一场梦，好似站在高岗上的人瞭望着遥远的海洋对岸，恨不能在那边徜徉闲步，可是那对岸毕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他只能埋怨那从中阻隔的海洋，立志要将海水排干，开辟一条直达对岸的大道;我对于遥远的王冠抱着热望，我也痛恨我面前的重重障碍，立志要将这些障碍扫除，即使不能办到，我也要这样设想来聊以自慰。如果我的手腕不够灵活，我的实力不够坚强，那就使我的犀利的目光和自负的雄心都落空吧。嗯，假如说我理查没有希望成为一国之主，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寻欢作乐的方法呢?就要在女人身上建立我的天堂，我要穿起华丽的服装，用甜蜜的言语、漂亮的外貌，把美人儿哄到手。哎哟，倒霉的念头!这比取得黄金的王冠还要难上二十倍!哼，我在我妈的胎里就和爱情绝了缘;她不善于调护胎儿，使我脆弱的身体受到损害，我的一只胳膊萎缩得像根枯枝，我的脊背高高隆起，那种畸形弄得我全身都不舒展，我的两条腿一长一短，我身上每一部分都不匀称，显得七高八低;我好像一只不受疼爱的熊崽子，因为它跟它母亲毫无相似的地方。我这个人能得到女人的欢心吗?嗐，存着这样一个念头，就是千不该、万不该哟!我在世界上既然找不到欢乐，而我又想凌驾于容貌胜似我的人们之上，我就不能不把幸福寄托在我所梦想的王冠上面。在我一生中，直到我把灿烂的王冠戴到我这丑陋的躯体上端的头颅上去以前，我把这个世界看得如同地狱一般。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王冠弄到手，因为在我和我的目标之间，还有好几个人构成我的障碍。我在争夺王位的时候饱尝了许多困苦，好比一个迷失在荆棘丛中的人，一面披荆斩棘，一面被荆棘刺伤;一面寻找出路，一面又迷失路途;没法走到空旷的地方，却拼命要把这地方找到。我一定要摆脱这些困苦，不惜用一柄血斧劈开出路。我有本领装出笑容，一面笑着，一面动手杀人;我对着使我痛心的事情，口里却连说“满意，满意”;我能用虚伪的眼泪沾濡我的面颊，我在任何不同的场合都能扮出一副虚假的嘴脸。我能比海上妖精淹死更多的水手，我能比蛇王眼中的毒焰杀死更多对我凝视的人。我的口才赛过涅斯托，我的诡计赛过俄底修斯，我能像西农一样计取特洛亚城。我比蜥蜴更会变色，我比普洛透斯^[3]更会变形，连那杀人不眨眼的阴谋家也要向我学习。我有这样的本领，难道一顶王冠还不能弄到手吗?嘿，即便它离我更远，我也要把它摘下来。

［三幕二场］

【提示】面对同胞兄弟爱德华英俊潇洒的外表，肩扛背驮、面貌丑陋的葛罗斯特公爵理查显得嫉妒不已，内心极不平衡，然而他却早已觊觎着王冠，野心极度膨胀，于是不得不装作谦卑恭顺。想到丑陋的外表势必给自己通往国王宝座的道路增添无形的障碍，理查顿时感到十分沮丧，但是他决心“不惜用一柄血斧劈开出路”，“直到我把灿烂的王冠戴到我这丑陋的躯体上端的头颅上去”。为此目的，他毫无顾忌地选择了搞阴谋诡计，耍欺骗手段，采取谋杀暗害的方式清除自己通往国王宝座的各种障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