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爱的徒劳》（Love's Labour's Lost）

【剧情梗概】

腓迪南国王和他的侍臣朗格维、杜曼发誓花了三年时间潜心学习、吃斋，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而且不与女人说话。他们唯一的娱乐就是听土包子科斯塔德和怪人唐·亚马多的插科打诨。由于那荒唐的誓言，腓迪南国王不能在自己宫殿里接见法国公主罗瑟琳和她的侍女们。为了尽量使她们住得舒服点，他只好将她们安排在宫殿外花园里的帐篷中。在共同处理外交事宜的过程中，腓迪南的言谈举止深深地打动了这位美丽的法国公主，使她春心萌动，而国王的那些侍臣也纷纷与公主的侍女们唇枪舌剑、眉来眼去。

由于爱的激励，亚马多开始文学创作，并让科斯塔德把一封情书送给杰奎妮妲。在送信的路上，科斯塔德碰巧遇到了俾隆。俾隆又让科斯塔德给罗瑟琳带封信去。糊里糊涂的科斯塔德把亚马多写给杰奎妮妲的信交给了法国公主。亚马多的信花哨矫饰，读起来令众人不禁捧腹大笑。俾隆的信充满了诗情画意，却被送给了杰奎妮妲。她自己看不懂，就请求乡村教师霍罗福尼斯为她读信。老学究相信这些诗句定是国王的侍臣写的，让杰奎妮妲赶快给国王送去。一时间，爱情使得几个绅士都变成了拙劣的诗人，各自都想背弃自己的誓言。

国王和俾隆等人分别给各自的情人送去礼物，接着又扮成俄罗斯人，来到公主的大帐篷，准备向他们所爱的人求爱。不巧，法国使者带来了公主的父亲去世的消息，她必须赶快回去，顿时欢乐的聚会蒙上了阴影。迫不得已，腓迪南国王这才代表自己和侍臣公开向公主及其侍女求婚，可是，那些绅士还在为自己的毁誓而懊恼不已。

【剧本评论】

一般认为《爱的徒劳》是莎士比亚早期剧作之一，写于1591年，于1598年和1631年以四开本形式出版，1623年以对开本形式发行。文学素材的来源无人知晓。

该剧的主题是爱情，剧中人物的语言俏皮风趣，结局欢快，似乎没有婚礼，但却展现了婚礼的气氛。按照典型的莎士比亚喜剧模式，剧中的四对甚或五对情侣该在剧终举行婚礼。剧中的人物业已意识到与传统习惯的差异。当公主与侍女们离开的时候，俾隆说:

我们的求婚结束得不像一本旧式的戏剧;有情人未成眷属，好好的喜剧缺少一幕团圆的场面。

(五幕二场)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俾隆觉得这出戏不能被称为喜剧，因为没有以婚姻结尾。

《爱的徒劳》在其风格以及约翰·黎里矫揉造作的宫廷爱情喜剧似的措辞用语方面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词藻华丽的语言、妙语连珠、机智风趣、冷嘲热讽等是当时上流社会所谓典雅观众的嗜好。作为莎士比亚唯一的一部宫廷戏剧，《爱的徒劳》反映出莎士比亚早期戏剧创作的灵活性，试图找到最适合表达其人文观点的喜剧形式。尽管剧本情节结构有缺陷和人物刻画也有些肤浅，但却反映了一个明确的主题思想:驳斥那种认为生活可以与知识相脱离的观点，讽刺嘲弄当时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该剧在艺术上制作比较粗糙，情节构思随意性比较大，含有明显的人工雕琢的痕迹，有的地方显得有点虚假造作，有的甚至让人觉得荒诞不经。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莎士比亚在艺术创作上还不够成熟。

【经典台词欣赏】

俾隆:

而我——确确实实，我是在恋爱了!我曾经鞭责爱情;我是抽打相思的鞭子手;我把刻毒的讥刺加在那个比一切人类都更傲慢的孩子的身上，像一个守夜的警吏一般监视他的行动，像一个厉害的塾师一般呵斥他的错误!这个盲目的、哭笑无常的、淘气的孩子，这个年少的老爷，矮小的巨人，丘比特先生;掌管一切恋爱的诗句，交叉的手臂，叹息、呻吟、一切无聊的踯躅和怨尤的无上君主，受到天下痴男怨女敬畏的大王，统领忙于处理通奸案件的衙役们的唯一将帅;啊，我怯弱的心灵，难道我倒要在他的战场上充当一名班长，把他的标识带满在身上，活像卖艺人耍的套圈!什么，我恋爱!我追求!我找寻妻子!一个像德国时钟似的女人，永远要修理，永远出毛病，永远走不准，除非受到严密注视，才能循规蹈矩!嘿，最不该的是叛弃了誓约，而且在三个之中，偏偏爱上了最坏的一个。一个白脸盘细眉毛的风骚女人，脸上嵌着两枚煤球作为眼睛;凭上天起誓，即使百眼的怪物阿耳戈斯把她终日监视，她也会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却要为她叹息!为她整夜不睡!为她祷告神明!罢了，这是丘比特给我的惩罚，因为我藐视了他的全能而可怖的小小的威力。好吧，我要恋爱、写诗、叹息、祷告、追求和呻吟;谁都有他心爱的姑娘，我的爱人也该有痴心的情郎。

［三幕一场］

【提示】俾隆为人机智、有个性、有灵性，还有自知之明，但是却有点儿玩世不恭。他嬉笑怒骂皆出戏，平时说话尖酸刻薄、冷嘲热讽。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对爱情不屑一顾，可是一旦自己被丘比特的爱情之箭射中，他不得不善待这种悄然而至的感情。

俾隆:

啊，那是不必要的。好，那么，爱情的战士们，想一想你们最初发下的誓，绝食，读书，不近女色，全然是对于绚烂的青春的重大的谋叛!你们能够绝食吗?你们的肠胃太娇嫩了，绝食会引起种种的病症。你们虽然立誓发愤读书，要是你们已经抛弃了各人的一本最宝贵的书籍，你们还能在梦寐之中不废吟哦吗?因为除了一张女人的美丽的容颜以外，您，我的陛下，或是你，或是你，什么地方找得到学问的真正价值?从女人的眼睛里我得到这一个教训:它们是艺术的经典，知识的宝库，是它们燃起了智慧的神火。刻苦的钻研可以使活泼的心神变为迟钝，正像长途跋涉消耗旅人的精力。你们不看女人的脸，不但放弃了眼睛的天赋功用，而且根本违背了你们立誓求学的原意;因为世上哪一个著作家能够像一个女人的眼睛一般把如许的美丽启示读者?学问是我们随身的财产，我们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学问也跟着我们在一起;那么当我们在女人的眼睛里看见我们自己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可以看到它里边存在着我们的学问吗?啊!朋友们，我们发誓读书，同时却抛弃了我们的书本;因为在你们钝拙的思索之中，您，我的陛下，或是你，或是你，几曾歌咏出像美人的慧眼所激发你们的那种火一般热烈的诗句?一切沉闷的学术都局限于脑海之中，它们因为缺少活动，费了极大的艰苦还是绝无收获;可是从一个女人的眼睛里学会了恋爱，却不会禁闭在方寸的心田，它会随着全身的血液，像思想一般迅速地通过百官四肢，使每一个器官发挥出双倍的效能;它使眼睛增加一重明亮，恋人眼中的光芒可以使猛鹰眩目;恋人的耳朵听得出最微细的声音，任何鬼祟的奸谋都逃不过他的知觉;恋人的感觉比戴壳蜗牛的触角还要微妙灵敏;恋人的舌头使善于辨味的巴克科斯^[4]显得迟钝;讲到勇力，爱情不是像赫剌克勒斯一般，永远在乐园里爬树想摘金苹果吗?像斯芬克斯^[5]一般狡狯;像那以阿波罗的金发为弦的天琴一般和谐悦耳;当爱情发言的时候，就像诸神的合唱，使整个的天界陶醉于仙乐之中。诗人不敢提笔抒写他的诗篇，除非他的墨水里调和着爱情的叹息;啊!那时候他的诗句就会感动野蛮的猛兽，激发暴君的天良。从女人的眼睛里我得到这一个教训:它们永远闪耀着智慧的神火;它们是艺术的经典，是知识的宝库，装饰、涵容、滋养着整个世界;没有它们，一切都会失去它们的美妙。那么你们真是一群呆子，甘心把这些女人舍弃;你们谨守你们的誓约，就可以证明你们的痴愚。为了智慧，这一个众人喜爱的名词，为了爱情，这一个喜爱众人的名词，为了男人，一切女人的创造者，为了女人，没有她们便没有男人，让我们放弃我们的誓约，找到我们自己，否则我们就要为了谨守誓约而丧失自己。这样的毁誓是为神明所容许的;因为慈悲的本身可以代替法律，谁能把爱情和慈悲分而为二?

［四幕三场］

【提示】虽然答应信守约定的三年长戒，俾隆却始终坚持“我恋爱，我追求，我寻找妻子”的人性要求。一旦爱情的利剑刺破了誓约的屏障，他就会用娓娓动听的语言为自己毁弃誓约的行为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作为有血有肉的年轻人，剧中人物热情奔放，充满了青春的骚动，此乃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任何陈腐的戒律都难以约束青春少年的激情。在感情面前，他们不能约束自己，必须打破不合情理的誓约的羁绊。他们呼吁智慧，崇尚爱情。最终为了智慧、爱情、男人、女人，“让我们放弃我们的誓约，找到我们自己，否则我们就要为了谨守誓约而丧失自己”。多么美妙!多么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