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龙洞烟云

明·刘尧诲

谁将一窍凿元林，排壑寻幽步转深。

瑶草琪花春寂寂，白云春霭昼阴阴。

存身神物坚于石，困世生民望作霖。

梁甫凋残人已远，草庐空有老臣心。

【注释】

A刘尧诲（1522-1585），字君纳，晚年自号凝斋，明代湖南临武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进士。知新喻县，以治行高等擢南京都刑科给事中。时东南沿海倭寇劫掠活动十分猖獗，而海防空虚。尧诲抗疏论总制胡宗宪御倭失策，并揭发尚衣寺人冒滥等事，触犯权贵，辞官回乡。嘉靖四十二年，以助守临武县城功起用，官终户、兵二部尚书，并参赞机务。为人沉毅寡言，学识渊博。居官时，到处兴学育才。巡抚江西时，创建濂溪书院，并亲自作记。在两广时，适逢张居正令毁书院，他抗命不遵，以此两广书院得全。致仕后居湖南衡州，以读书、讲学为乐。万历十三年（1585年）卒于衡州，赠太子少保。著有《虚籁集》、《岭南议》、《留垣吟稿》、《凝斋文集》、《临武志》等传世。B龙洞烟云：湖南临武县花塘乡有个奇异的山洞，洞中有条石柱，形状似龙，故此洞名“龙洞”。距龙洞不远的铺下村，有个水潭，名“龙泉潭”，四周群山环抱，潭水墨绿，深不可测。洞中冬暖夏凉，潭中蒸发的水汽常在洞口凝结，形成云雾，称作“龙洞烟云”，是临武八景之一。C元林：大树林。D瑶、琪：本皆指美玉，这里是“美好的、珍贵的”之意。E霖：连绵雨。F梁甫：即《梁甫吟》，亦即《梁父吟》，古代用作葬歌的一支民间曲调，音调悲切凄苦。《梁父吟》所咏,为“三士”之死与“晏子”之谋。诗的作者对于“三士”，是赞叹、惋惜、伤悼；对于“晏子”,则是严谴。叹惋“三士”,言外寓含士人如何立身处世之思考；严谴“晏子”,言外寓含为相者如何用人及治国之思考。

【赏析】

这是一首写景抒怀的诗，景有独特，怀有独至。作者被贬回乡，漫步山间原野，见到这神奇的龙洞，诗兴勃发，写下这一首诗，将胸中惊奇与郁闷之情全抒其中。

“谁将一窍凿元林，排壑寻幽步转深。”首联设问龙洞的来历。作者没有先写自己排壑寻幽得此洞的过程，而是先通过发问强化此洞的特点，以引起读者的注意。这里用拟人手法将大自然形成的龙洞说成是人凿而成，既写出了人力的伟大，又赞美了自然的神奇，还暗示出龙洞的独特不凡，一箭三雕。我们从中也可以看到作者的博大胸怀，无胸怀者何能成此句？同时，也为下文的抒怀作了铺垫。

“瑶草琪花春寂寂，白云春霭昼阴阴。”颔联写景，突出龙洞的景致。正是初春，草正长，花刚开，作者用“瑶”、“琪”二字来形容花草，可见其美丽鲜艳可爱；天上的白云在地上的花草映衬下轻轻飘荡，悠然可爱，连绵的山岭上密密的树林，此时亦是万籁俱静；春雾笼罩下，整座山林即使在这阳光明媚的白天也显得阴沉暗淡了。这里将龙洞最具代表性的景物写得细致绵密，可见作者观察之入微，描写之严谨。我们仿佛看到一位学识渊博思维缜密心忧天下的读书人在偏远的山林中踽踽独行，正如柳宗元独行西山一般。

“存身神物坚于石，困世生民望作霖。”颈联写龙洞，也是过渡。作者进入龙洞后见到洞中龙柱之奇，十分惊叹，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只是以“神物”二字传达始见之情。那么作者此时想到的又是什么呢？他既感叹那些龙柱比普通石头要坚硬得多，又见到那石柱上流淌的水，清澈冷洌，便想到世间人民的生活之困苦。当时正是西方强国及日本国侵扰我国的时候，国内专制统治下，人民生活艰苦，且天下动荡不安，作者见到此地如此宁静，如此清幽，风景优美，于是由景及人，发出“困世生民望作霖”的慨叹，意思是处于困境中的平民百姓盼望着“甘霖”的普降。可见他也是身在草野，心忧天下。

“梁甫凋残人已远，草庐空有老臣心。”尾联用了诸葛亮的典故，表达自己不被重用的郁闷和无奈之情。爱唱《梁父吟》以表达自己才干志向的诸葛亮被刘备重用，建立了一番功业，但已经成为历史；杜甫草堂里只空空地回荡着“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的感叹。作者这样写，是借诸葛亮来自比，自己有治世之才，却无用武之地，有忠君之心，却无忠君之业，天下正需用人，自己却被贬偏远草野；同时又是借诸葛亮来对比，三国时期的诸葛亮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实现三分天下的理想，而自己却怀才不遇，连治理乱世的机会也没有，其中的郁闷、苦恼、痛惜、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全诗构思巧妙，将奇景、奇情融为一体；用词准确，字字严谨，读来有一种雄浑沉稳之气，正是作者作为读书人的气质；感情深刻而悲壮。

（段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