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三五 毛编靴带

三五 毛编靴带

切吉喇嘛的祈祷大会继续着,那条禁锢住人们记忆的无形绳索仍然在延伸,此时的广阔草原,已经失去了所有冠以神圣、美丽名字的神山、峡谷、河流、草场、植物和野兽的称谓,人们甚至记不得自家的猫、狗、羊、牛和马匹的爱称了。

阿府在一片沉寂中度过了漫长的黑夜。当黎明的曙光又一次照亮后院那株高大、神秘的冰乃树梢时,娜波悄声来到前厅,阿·格旺正在那里独坐着,他这样坐了一夜。

娜波递上的一碗滚热的酥油茶并未解去丈夫眉心那团紧皱的疑惑。妻子款款道:“老爷,我们这样过着日子,也该知道大小姐和小少爷怎么过的呀,如果您愿意去看看她娘儿俩,我可以陪您去。”

阿·格旺不置可否,他顺从地跟随妻子骑上高头大马来到营地外阿·吉的暂时寄住的帐篷。

老父亲看到的继女一脸憔悴。一脸憔悴的阿·吉无声地接待着继父和继母,那样子又矜持又高贵。

“怎么?”老父亲问道。

女儿似乎并不很在意父亲的到来。她未作任何回答,只是照样望着门外,这种她从未有过的姿态使老父亲感到不祥。

“怎么?”阿·格旺追问道,他同时发现帐篷里看不到孙子的身影。对他来说,与其说是来看阿·吉,不如说是来看乔的。

阿·吉的双眼里蓦地盈满了泪水,那泪水从两颊滑下,蜿蜒成一种委屈不平的模样。“阿爸,您孙子再也回不来了……”她说。

阿·格旺莫名其妙道:“他去哪啦?他去哪啦?”

“他被带走啦,被人带走啦!”女儿强忍着泪水道。

阿·格旺是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的,可他一下子却想到了甲桑。这个年轻人,难道他还不肯罢手?尼罗之死,白尾牦牛,宝贝女儿阿·玛姜,这一切已经够老头儿受的了,难道他还不肯罢手,又一次要带走乔吗?乔能给他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阿·格旺望着女儿,看上去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阿·吉是个不示弱的女子,她怎么会眼睁睁地让乔走掉呢?

阿·格旺的脑子里一片朦胧,是什么让阿·吉退缩了?

“谁?是谁?”

阿·格旺肥胖的躯体在帐篷里摇撼,他营造多年的结实的天空似乎就在这一刻倒塌了。要不是娜波扶着他,恐怕他会栽在那面简易的灶台下。

“还会有谁呢?阿爸,是我们部落的仇敌啊……”

阿·吉终于哭出声来。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这么快就发生仍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哭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告诉了老父亲和娜波。

阿·格旺这才真正清醒过来。他听到过最近的一些传言,有人要绑架附近几个部落的子弟作人质,让他们远离自己的父母兄弟,这里面或许有更大的阴谋吧?

“他们要多少钱才肯放人呢?”阿·格旺喃喃道。

阿·吉望着父亲,渐渐重新恢复了坚定的神情,她说:“阿爸,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难道您还不明白吗?他们要的是我们整个部落!您醒醒吧,看看我们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呀,彼此忘记了名字,想不起年年保佑我们平安的那座神山的称谓,谁才能救我们呢?谁?”

阿·格旺被一连串的追问问得一筹莫展,最终说道:

“让我去找儿子吧,或许他会帮我想点办法。”

离营地稍远的一处凹地里,以阿·文布巴为首的一群年轻人正聚集一起,他们啸聚山林的目的似乎仅仅为了饮酒作乐更为方便而已,他们的眼中茫无其他目的。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已经丢失了自己和同伴的名字,本来他们也不太正规称呼别人,每个人都有十几个足够朋友哂笑的绰号,况且他们已经从营地脱离出来,名字有什么重要呢?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昨夜的露水,眼睛里还留着酒意未去的飘飘欲仙的神情,大鼻头上的汗珠仍然晶莹地亮着,头发里则藏着很久前在自家屋里睡觉时就有的熏草气味。

不用说,这会儿他们又都醉了。如果没有美酒尽情尽意的陪伴,他们的出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文布巴自然拥有着酒量之首的美名,他每次都不负众望,早早就把自己放翻在黑夜来临之前。

阿·格旺痛心地望着儿子。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嗜酒的,但他懂规矩,知道分寸,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虚度年华。现在,他不仅不明白儿子的名字,更不明白的是儿子醉酒后那种自得其乐的样子。

他暗想,这不是又撞上鬼了么!

“我都造了什么孽呀!”阿·格旺嘟嘟囔囔道。

“不要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儿子认真地望了一眼父亲,他那醉意朦胧的眼神里毫无期待可言。他并没有期待父亲能带给他什么欢乐,他只是这样望着父亲费劲地从马上下来,自己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

阿·格旺也望着儿子。他记不得他的名字了,但他小时候可爱的模样还依稀就在眼前,但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啊。儿子那懒散的模样使做父亲的不忍心仔细端详,他这么年轻就无所事事,老头儿把最宝贵的生命赋予了他,可是他却让这生命开放得毫无意义。

“去拿你的枪,儿子,我们得出趟门。”

父亲庄严地说。

阿·文布巴说:“怎么,您需要我的力气么?”

老头儿不言声,已经上了马,他上马的费劲程度很难让人相信他此行的成功的可能性,做儿子的大为感叹了一声。

阿·文布巴随即也上了后面的一匹马。他的那杆营地里最高级的猎枪也已由手下给他挂好在马的右侧。

父子俩带着一队人马飞奔而去。

寂静的黛色山谷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丽,一丛丛的高原植物散落于草甸之中,使月亮谷地愈加生气勃勃,意韵盎然。

阿·格旺带着儿子和马队,一路飞奔而来。镇子中早起的人见到阿府的主人,都要脱帽致意:“老爷,您早啊……”可是阿·格旺这时候是没有工夫回话的,他的马儿正跑出一种独树一帜的激越,身后的群马们唯马首是瞻,奔腾追上,马蹄过处,如急风骤雨横扫路面,令人侧目。

“又要出事了!”人们说。

阿府的父与子是难得如此一道出门的,尤其是这般招人眼目的方式,难怪人们担心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其实这种担心并不多余,因为月亮营地就要面临章代部落一样的境遇了。

阿·格旺戴着帽子,头发在帽子下面迎风飘舞,他那肥胖的身躯非常不适合这种奔跑的姿势,他胯下的马似乎也不堪其累。相对而言,阿·文布巴倒是显得轻松自如,虽然酒精使他有些飘飘然,但毕竟年轻的身体令他颇具英武之勇。

奔走在谷地中的阿家父子迎面遇上了另一支马队。

这支马队的领首正是章代·云丹嘉措。

章代·云丹嘉措被巴麻说服后,正带人走回月亮营地想和阿·格旺取得联络,他和手下同时认出了对面来人正是阿·格旺的马队。

两边都没有避开。他们相视而望,就近停下来,彼此保持着警惕而沉默的距离。

阿·格旺有些惊奇,他不知道云丹嘉措带丢了乔为什么还要回来。他还想带走什么,难道要把月亮营地整个都要拿去吗?这小子。阿·格旺的愤怒燃烧着他的面颊,他梗着脖子开口道:

“是我们老邻居家的公子吧?很久不见啦,想不到你到我们营地的见面礼是让我一个老头儿失去孙子,真够热闹的啦,怎么,你是想要回折断的长箭吗?”

对面的章代·云丹嘉措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和阿·格旺遭遇。他沉稳地压住怒气,翻身下马,说道:

“很久不见啦,老爷,我向您问个安。”

“受不起,别折了你们年轻人的福气。”老头儿在马上说。

章代·云丹嘉措不再想绕圈子,便说:“说实在的,我正要到府上拜访,想把我侄子的事情解释一下……”

“说出来正好。”阿·格旺也已不耐烦,他说:“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你也不必再跑路了,说吧,是怎么回事?”

云丹嘉措没有想到阿·格旺会以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件事。他说:

“我首先得道声歉,老爷,是我对不住您老人家,我侄子现在被兵团的人劫走了,这是我的错,是我办事不周全……”

阿·格旺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瞪圆,血红血红的,令人胆寒,他怒道:“你办事是很周全,谁也比不上你,我还能说什么呢?难道你以为想要双份赏钱会很容易吗?”

云丹嘉措知道他弄错了,说道:

“不是这样,我们家族没有贪图小利的人。事情的起源是这样,最近我听说兵团的人想把附近几个部落的小公子们绑架起来当人质,然后送进城里改造,还要学习他们的语言和文字,等长大以后再送回部落成为傀儡,好叫他们管理。我想到侄子,因为他是我们部落未来的头人,自然会在他们的名单之内,所以我想把他带回我们部落,我们部落非常需要他,现在那里的人民已经在兵团的铁蹄之下忍受苦难,都等着小公子回去给他们带去新的希望……可是我没有办好这件事,我和侄子刚走到谷口就被兵团的人马劫了。”

阿·格旺瞪着血红的一双圆眼睛,他告诫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对面马上的年轻人。尽管那人表现得很诚恳,而且事情的原委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阿·格旺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愤怒:

“你们部落的灾难我早就听说过,但是我孙子有什么义务?他还是个孩子,况且他在我家大院从没有出过事,比哪里都安全,你还是少费劲编造这些理由吧。”

章代·云丹嘉措立刻反驳道:

“安全?上次一个年轻人不是带他出了趟远门吗?”

“你的消息倒是很快。”阿·格旺不快地说。

云丹嘉措看到阿·格旺口气略有缓和,便说:

“当然哪里也不能说有什么绝对安全,我们部落也一样,只是,如果我侄子回到部落,那对大家是多大的鼓舞啊,我们会同心协力赶走兵团的人马,到那时他会回到这里给您老人家报喜的。”

阿·格旺对章代·云丹嘉措所描绘的前景不屑一顾,他说:

“啊,到底说的比唱的好听,尤其年轻人底气足,说出来就跟我们老头子们不一样。算啦,省点劲吧,快把他交出来,我没有功夫和你们部落的人纠缠。”

章代·云丹嘉措的手松开马缰,摊向肩膀的两侧,他的负伤的右腕上布条飘摇,他的态度的诚恳是显而易见的。他说:

“真的,他不在这里,他在兵团人的手上,我们只能联合起来去救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阿·格旺朝着章代·云丹嘉措望去,他不相信这个他暂时忘掉了姓名的年轻人,但是年轻人的右腕子真实在摆在他的面前,那上面血迹未干,看上去伤得不轻。

云丹嘉措的武器不在身上,腰上只有一柄七寸短刀紧紧贴在身边,但是主人的手远离着这把刀,使在场的每个人都认识到他在这场谈判中明显地占有优势,这使阿·格旺十分反感。

章代·云丹嘉措诚实地举着双臂,他愿意以他的诚实来博得阿·格旺的信任。

可是阿·格旺是从不随便信任别人的。他的一生都是在和别人的抗争中度过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把心爱的孙子交到一个曾经断过交的人的手里呢?

阿·格旺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任何规则都是无用的。现在,他看到对手的双手离开了武器,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便紧紧攥住乘马右侧的枪筒里的火枪,他的武器使自己勇气倍增,他缓缓道:

“看来我们不干一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章代·云丹嘉措一下子就看清了阿·格旺的内心。他说:

“我死了倒不要紧,要紧的是,等兵团稳定了我们部落后,紧接着就会来占领你们的营地的。你一个老人,经历丰富,见多识广,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呢?”

阿·格旺的右手在枪筒边犹豫着。

自己是老了吗?怎么能在对手未拔枪的时候就先下手呢?这是不可取的。但阿·格旺是从不服输的人,他一边犹豫,一边意识到自己的老之已至,从前可不是这样呵,从前他的傲气足以使他在别人拔枪之后才突然进行袭击,可是今天自己的举动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险些落下笑柄……

这时,沉默已久的阿·文布巴开口了,他说:

“阿爸,要干一下子也要由我先来呀!”

显然阿·文布巴对可能就要出现的对火场面更感兴趣,他喜欢格斗,喜欢目标明确、一对一的格斗,他最厌烦的事就是长篇大论的说辞,他已经听得够多了,刚才父亲和对面的章代·云丹嘉措讲了一大通,他已十分疲倦,当他的耳中传来父亲的暗示时,顿时来了精神。

但是阿·文布巴和父亲有一点不同,他是讲究规则的男人,他正是企图以此来引起姑娘们的注意及爱慕,尤其是茜达,他愿意自己在茜达面前是个真正的男人。

所以文布巴看到对手云丹嘉措的手中没有枪,也毫不在乎地放弃了自己那杆漂亮的猎枪,他把腰刀抽出刀鞘,那柄利刃在阳光下泛着白花花的寒光。

章代·云丹嘉措冷漠地望着文布巴,他的双手依然举在肩膀的两侧。而左面的巴麻紧紧地贴在老哥的马后,右面的才宝却早已不耐烦了,他看到文布巴打马向前,立刻拔刀挡在了云丹嘉措的马前。

“小子,你那刀是金的还是银的?”才宝说。

文布巴道:“你试试就明白啦!”

阿·文布巴是月亮营地里打架的好手,现在他在父亲面前展示技能的机会来了。

巴麻打马上前拦住,他说:

“难道兵团的人还没有来打我们,我们就自相残杀了吗?正好给兵团省了劲了,要知道我们的首要大事是把兵团赶出草原,如果我们自己先打起来,那就等于把你们的营地和我们的部落都拱手相让了,这主意真高明啊!”

阿·格旺那只犹豫在枪筒前的右手出了汗。他的绣着云纹的衬衫的高领也被汗水浸透了。他心里明白上前说话的人说得有理,可是他怎么能就这么认输呢?

文布巴的乘马焦躁地打着转儿,他急切地盼望父亲立刻下令让他出击,他会把这群外来人打他个落花流水。

可是现在对垒的双方都保持着最后的沉默,他们知道一旦打起来后果将是严重的。

就在此时,阿·文布巴的眼睛注意到了对面章代·云丹嘉措的靴子。

文布巴注意到的是云丹嘉措右面的靴子。那只靴子正紧紧伏在马肚上,随时准备给乘马某种命令。可是文布巴注意到的既不是靴子的式样,也不是靴子的质地,他注意到的是靴子上面那根毫不起眼的靴带。

毛线编织的红白两色靴带牢牢地扎紧在云丹嘉措靴子的靴腰上。

文布巴认得那是茜达的靴带。

他两眼发直,惊奇地望着那根靴带,这可是他索要几年都未曾到手的东西呵,怎么会到云丹嘉措的靴腰上了呢……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怎么,你偷了营地里的姑娘的靴带,还是乖乖地交给我吧!”

“你认得它么?”云丹嘉措微微地笑道。

文布巴已经被问傻了,他说:

“营地里有谁不认得它呢?靴带是她……她……她的!”

阿·格旺被儿子与章代·云丹嘉措的对话弄糊涂了,他不知道什么靴带不靴带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扯上与此毫不相干的姑娘。他低低地咳一声,以示警告。

可是文布巴已到了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程度。他急呼道:

“快说,你这个贼,你怎么偷了她的靴带?”

云丹嘉措把腿抬起来,认真地看了一番系着带子的靴子。他说:

“你不必着急问,我们是亲戚,我总会请你喝喜酒的,听说你酒量不错,快乐酒馆里最好的酒给你留着哩,等我办完这些事,就在那酒馆里结婚,新娘当然非那位姑娘莫属啦。”

阿·文布巴一听到此,马上疯狂了,他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来,似乎他正是为了保护茜达的名字不受侵犯而来决斗的,他握着腰刀,直冲章代·云丹嘉措扑过去。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这场决斗的发生。阿·格旺眼睁睁地望着儿子疯狂地冲向对手的营盘,这种冲击定然是弊多利少,势在必输。

阿·文布巴冲进云丹嘉措的马群,左边的巴麻,右边的才宝,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文布巴围在云丹嘉措的马前。这种情况下,文布巴的挑战即使不输,也决不会赢得有多么光彩。

可是阿·文布巴在月亮营地里从未输过。他不知道输掉一场决斗会是什么滋味。酒精能使他精力旺盛,更能使他保持战无不胜的最佳状态,而现在他体内的酒精正在以滚滚而来的速度把他燃烧起来,他燃烧着,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利刃刺进对手的胸膛。

“这一下为了她。”文布巴的武器扑了空。“这一下为了我。”

左右闪避的云丹嘉措看清了局势的发展,他明白这场决斗是必不可少的,或许这正好可以利用起来为自己创造有利于章代的条件吧?

章代·云丹嘉措自然而然地将受伤的右臂护在身后,他已经无法拔出护身腰刀,腰刀挂在右面腰下,左手够上去很吃力,但是他的左臂有的是力气,趁文布巴使足力量冲过来的空当,他一下子就把文布巴从马上拖下来,拧着他的脖子,缴了他的械。

这一切让阿·格旺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莽撞地冲向前去,更没想到章代·云丹嘉措出手会如此不凡。

“好好好,别伤害他,有话好说。”阿·格旺终于妥协了。

拧着文布巴脖子的云丹嘉措说:“我只有一句话,你的人必须和我们一起联合抗敌,风险共担,和平共享。”

“就这样吧。”阿·格旺说:“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的话,联合之事就这么决定了。”

云丹嘉措望着老头儿,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了:“什么?”

“你得在这段时间留在我们营地,直到我孙子平安归来。”

云丹嘉措身后的伙伴立刻嚷起来,但云丹嘉措制止了他们,他说: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

他一松手,阿家少爷文布巴面露惭色地回到了父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