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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李陵
1.9 狼头金牌/婚礼用匈奴习俗还是汉朝习俗?

狼头金牌/婚礼用匈奴习俗还是汉朝习俗?

伊吾河匈奴王廷。

李陵和蓝珠的婚礼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整个伊吾河王廷都洋溢着喜庆之气,所有的人都在兴奋而紧张地分工忙碌着。

蓝珠是单于最喜欢的女儿,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留给他的唯一血脉,他不能让蓝珠受任何委屈,要不然,他就觉得对不起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他不能让自己最心爱的人在天堂里还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他要她在那个世界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等待着他完成上天赋予自己的使命后去和她团聚,然后永远在一起相互厮守。

蓝珠出嫁是自己继单于位后的最大庆典喜事。虽然也为其他儿女举办过几次婚事,但哪一次都没有让他这么喜悦,让他这么上心。他也想不要办得太铺张太惹眼,让已大婚的太子心里不平衡,但无意中就已经安排布置得很排场了。

其实单于完全多虑了,他的太子深明事理,与蓝珠兄妹情深,又深谙单于之心。

在一次廷会后,太子狐鹿姑主动留下说有事情和单于商议,单于心里一紧,说:“左贤王有何事要单独和本汗合议呢?”在匈奴,左贤王一般都是单于的继承人,太子多被封为左贤王。

“父汗,儿子是想和您说一些家事。”狐鹿姑说。

“那好,左贤王留下,其他人自便吧!”

单于看其他人都已经退出,就和颜悦色地对狐鹿姑说:“我儿想和父汗商议什么?”

“父汗,儿子想和您商议一下蓝珠妹妹的婚事操办事宜。”单独面对单于,狐鹿姑说话与廷会时相比就随意了许多。

“那太子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和想法呢?”单于问。

“父汗,蓝珠妹妹的公主封号本就极为尊贵,她的婚事不应该草草而就;而且她的母亲天仪阏氏是老左贤王的唯一血脉,出身高贵,品行端庄,为我全匈奴人所敬仰;老左贤王在世时被老单于称赞为是亘古少有的贤王,还给他特赐了一块纯金打造的狼头免死金牌,由于天仪阏氏贤惠全大体,不愿恃宠恃骄,也怕为父汗招来不测之祸,后来主动提出免享这一特权,并交了金牌。父汗,有这事吧?”

单于点了点头。这金牌现在在单于的手里。

“父汗,如今时过境迁,我认为这次喜事除了不能有意节省委屈蓝珠妹妹之外,还理应将此金牌传于蓝珠妹妹,也是对深明大义的天仪阏氏在天之灵的最好安慰!”太子说得情真意切。

听他提到天仪阏氏,单于的心里酸酸的,眼眶发热发涩,但在太子面前,他努力克制着。

“太子能够如此怜惜蓝珠,父汗真是欣慰啊!”单于感慨地说。

“如果父汗没有异议,在下次廷会时儿子就正式提出来了。”

“太子想得非常周到,这是大事,经过廷会议定确实比较合适,太子真历练出来了,这很好!”单于夸奖太子。

“父汗,这其中其实也有儿子的私心!”太子看单于很高兴,就笑着说。

“哦?给你的父汗说说看!”

“蓝珠虽然和我不是一母同胞,但自从天仪阏氏辞别父汗奔天国而去之后,父汗就把蓝珠妹妹交给我的母亲抚养。蓝珠妹妹年幼,儿子年长出她很多,虽然不敢说长兄如父,但确实是对她怜惜疼爱有加;我的母亲只有我一个子嗣,也把蓝珠妹妹视同己出,虽说对其他弟妹也一样看待,但对蓝珠妹妹毕竟是偏爱有加,有时连父汗您想管教蓝珠母亲都护着。所以,不想让蓝珠受委屈,于公,是合乎体制的,于私,是儿子和蓝珠妹妹兄妹情深;而且,如果在蓝珠的婚事上草率行事,只怕我的母亲也会和父汗您斗气的!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可就是儿子的大不孝了!”太子狐鹿姑侃侃而谈。

“儿子,你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把蓝珠看成你的一母同胞妹妹,我当初把蓝珠交给你的母亲抚养,一则因为你母亲是我最信赖的心肠最好的阏氏,只有她才会把蓝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悉心照顾,呵护爱抚,让蓝珠在母爱上没有任何缺失;二则就是想让你和蓝珠从小一起厮守,建立深切的兄妹之情,在你的老父汗闭眼之后能够对蓝珠多多照应。她可怜哪,因为我,使她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单于说着说着就很动情,眼睛潮湿了,这么多年他很少这么多愁善感,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对太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看你的父汗这是怎么啦!”

太子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他对单于说:“儿子懂!请父汗放心!”

单于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都觉得通过这次谈话,他们父子的心似乎靠得更近了。

在第二天的廷会上,太子果然对蓝珠出嫁时的仪式、陪嫁的物品,包括牛羊马匹、毛皮土地、布匹金银、服饰首饰以及大型载重车辆和轻便马车都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对陪嫁的奴仆侍女也是精挑细选,数目可观。虽然也有人认为有点过于奢华,但既然是太子提出,而单于也未持反对态度,也就无人说什么了。最后太子提出赐给蓝珠狼头金牌时,大家一片嗡嗡声,单于的眉头紧锁着,单于的弟弟於靬王说:“诸位王爷肃静!本王认为赐给蓝珠金牌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这金牌不是已经不再往下传了吗?”单于的叔叔屠无邪王质疑。

“那是天仪阏氏贤德!她为了保护单于献出了如花一般的生命,她的金牌由蓝珠承赐,既是对她灵魂的告慰,也符合老单于当时的初衷和诏命。”於靬王反驳说。

“是啊,当时金牌的确没有再往下传,但那并不是有诏命收回,而是天仪阏氏实在深明大义,不愿恃宠恃骄,主动将金牌交给了老单于。”太子说。

“天仪阏氏心性恬静,心地善良,至纯至真,她认为只要能与自己的心上人长相厮守,就心满意足了,不愿享此特权,与他人有异,我的父汗老单于感念她的这片纯净之心,就收下了这块金牌,又把它交给我的哥哥——如今的英明大单于保管,让他将来传于天仪阏氏生的某一个孩子。”於靬王说。

“可天仪阏氏未及生育男嗣,就为了救单于而过早地跨鹤西去,”卫律分析情势,忖度单于是一心一意要把这狼头免死金牌赐给蓝珠,尽管他明白这会使李陵的地位更加尊贵更加巩固,他的心里由于对李陵的嫉妒更加不平衡。这李陵来到匈奴没有建立一功半勋,就这么倍受恩宠,夺走他卫律梦寐以求的匈奴最美丽的女子,在单于面前分尽他的春色,如果蓝珠的赐婚对象不是李陵,而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匈奴贵族,无论赐什么他卫律都无所谓,可偏偏是这李陵……但他更明白此时反对无疑是给单于难堪,只会引起单于的反感,他卫律才不会做这得不偿失的傻事呢。他就顺着太子和於靬王的话说,“蓝珠公主作为天仪阏氏的唯一血脉,继承狼头金牌是天经地义,也正如刚才太子所说,符合老单于当时的初衷和诏命,太子的建议无可非议,请大单于定夺!”

“这金牌在匈奴只赐发过这一枚,将它赐给蓝珠,上是禀遵老单于诏命,中是对贤惠忠贞的天仪阏氏的最好告慰,下是对有着最尊贵封号的蓝珠公主攻破殄北城的最佳褒奖,也是对蓝珠公主这次婚礼应该有的最好封赏。”於靬王的话掷地有声,不可辩驳,他太怀念那个女人了,她纯洁得好像一个神女,不属于这凡俗的人间。

当时,於靬王十分迷恋天仪阏氏,但她寄情于单于。在天仪阏氏为了救单于而遇刺身亡之后,於靬王更加对她念念不忘。他对蓝珠极为喜爱和娇纵,就缘于此。於靬王愤愤地想:难道圣洁的天仪阏氏的唯一血亲——蓝珠——没有资格继承那金牌吗?

“父汗,您是照亮匈奴人黑夜的明月,是匈奴人头顶那无上光明的太阳,是上天之子,您颁布神令就是了。”太子见单于还是不说话,就催促单于。

“单于,您就下令吧!不要委屈了蓝珠和右校王!”於靬王说。

“诸位看再有没有什么异议?”单于用威严的眼睛扫视了大帐一周,语气平和地问。

众人无语。

於靬王有点急躁地说:“单于你还磨蹭什么?诸位都是我匈奴的能臣,深明事理,这事又符合体例,会有什么异议!赶紧颁布狼头金牌赏赐令,让我那侄女再高兴高兴吧!”

他是单于最喜爱的小弟弟,对单于说话有时显得很随便,他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单于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就按太子的提议,禀遵老单于的意旨和诏命,在蓝珠公主和右校王的结婚大典上,将狼头金牌赐给蓝珠公主。”单于朗声宣布。

“父汗英明!多谢父汗恩准儿子的提议!”太子高兴地说。

“还有一事要向诸位说明一下,蓝珠提出右校王是汉人,虽然现在已经俊鸟择枝栖息在我匈奴,但她是出嫁,李陵是迎娶而不是入赘,她希望按汉地风俗举行婚礼,以慰右校王丧家失亲之痛,她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迎娶和出嫁,大家看如何?”单于又提出了一个议题。

“这怎么行?万万使不得!这蓝珠从小娇纵惯了,如今就要为人妻了,还这么胡闹!”单于的叔叔屠无邪王生气地说。

“哎,叔王这话差矣!”於靬王伸出右手,打断屠无邪王的话,不满地说,“这蓝珠虽说从小娇惯,但懂礼仪,明大义,决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她这样做,更多的是考虑右校王的感受,这是女子为人妻最起码最重要的。”

单于点点头,看了看卫律,希望他能够说几句,事实上蓝珠提出的要求他也觉得不好处理。卫律乍听单于此话,刚刚平息下去的心又躁动起来,这蓝珠为了李陵也太过分了,这李陵也太有福气了,这单于对蓝珠偏爱得也太离谱了,这种事还有什么可议之处。他本想持反对意见,又怕得罪单于,但也不想让李陵轻易这么称意,就说:“这事卫律的确未曾经历过,对匈奴在婚丧嫁娶方面的礼仪制度我确实知之甚少,还是请其他王爷议决此事吧!”

单于听卫律的话模棱两可,有点失望。

“蓝珠妹妹贵为公主,她的婚事事关我匈奴的礼仪和体制,即使汉匈和亲也是按我匈奴的习俗,蓝珠虽然是出嫁给右校王,但右校王现在在我匈奴安身立命,理应按我匈奴的习俗似乎更为妥当吧!不过,也不应该太有违蓝珠的意愿!父汗,还是您看吧!”太子也觉得为难。

单于沉默了一会,说:“蓝珠的婚事不仅仅是公主出嫁这么简单,还事关刚刚降我匈奴的右校王李陵,他与其他降将不同,不仅在汉地声名遐迩,在匈奴也是人人敬畏,这件事处理得是否妥当,直接关系到我匈奴对汉将的招降和安抚事宜,不可不慎啊!”

卫律的心里很不以为然,就没有说话,其他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这的确在匈奴没有先例。正在静默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近大帐,侍卫在门外报告说“蓝珠公主和右校王请见!”一打帘子,蓝珠和李陵已经哈腰进了门。

本来廷会依规矩李陵是要参加的,因为是商议他和蓝珠的婚事,所以就回避了。单于看见他们进来,非常高兴,没等他们参拜,就连忙对侍卫说:“快拿坐垫给公主和右校王!”

李陵连忙双手抚胸,对单于行了一礼,恭敬地说:“谢大单于赐座!李陵不请而来,请大单于和诸位王爷恕我冒昧之罪!”

“右校王不必多礼!我们正在议你和蓝珠结婚大典的相关事宜,有一些细节还没有最后拟定,你来了正好,一起议议吧!”单于亲切地对李陵说。

“父汗,什么是‘你来了正好’?那我呢?我就这么无关紧要吗?”蓝珠对单于娇憨地说。

单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好多,他嗔怪地看了一眼蓝珠,说:“都快结婚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未曾给父汗行礼,就高声大嗓地说话,这是廷会,还有你的叔王和其他大臣王爷呢。还不快去见过他们!”

“好,好,好!蓝珠拜见父汗!”蓝珠对着单于模仿汉人做了一揖,又转向其他人说,“蓝珠见过诸位王爷!失礼之处请父汗和诸位王爷责罚!”

“好了好了,我们在议正事,别瞎闹了!”单于被蓝珠逗笑了。

蓝珠来到单于身边,对单于撅着嘴说:“那好,你们就接着议吧!既然是关于我的事情,我正好听听!”

“我们正在议论到底是按匈奴习俗还是应该按汉族习俗举办你和右校王的结婚大典,大家的意见不是很一致。”单于观察着蓝珠的反应。

“父汗,这也要议啊?”蓝珠有点着急,也有点委屈,“我是公主,我的婚事我自己还不能做主吗?”说完后用洁白的牙齿咬着红艳的嘴唇,委屈而失望地看着单于。

单于见蓝珠这样,心里不由得一软,说:“蓝珠,你不要着急,正因为你是公主,而且是封号最尊贵的公主,所以才得慎重议决嘛!况且还没有最后决定呢!”

李陵见大家都沉默着,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大单于,我也是刚才听蓝珠说,有可能按汉人习俗举办结婚大典,所以才冒昧请见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否告知李陵呢?”

“是这样的,蓝珠提出是她嫁你娶,所以希望能够按汉地习俗举办结婚大典,我们正在议这件事,现在还未曾有定论。”单于说。

卫律对李陵作了一揖,说:“右校王,蓝珠公主对你可真是百依百顺啊,还未行大礼就已经如同汉家女子一样夫唱妇随,失去了一个草原最烈性雌马的野性和桀骜,右校王可真是最棒的骑手啊!”

蓝珠何等样聪明的人,她和李陵都听出了卫律打趣之词的深意,李陵还未及开口,她抢先说:“什么夫唱妇随,我是匈奴的公主,不是那唯唯诺诺的汉家小女子,我只是想让我的婚事办得与众不同罢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请示右校王呢。”她面对李陵认真地行了一礼:“只是先求告了父汗,请右校王原谅蓝珠的率性妄为!”

“哎呀呀,右校王啊,你和公主真是心有灵犀,心心相印!我在匈奴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蓝珠公主给任何人道歉,并且请求原谅!真正妒煞我卫律了,诸位,你们呢?”卫律半是逗趣半是认真地笑着说。

其他人都笑着杂乱地附和着。

李陵听得出卫律话中之话,所谓“心有灵犀,心心相印”还是说是李陵想按汉地习俗举办大典,李陵理解蓝珠对他的一片痴情和良苦用心,但他绝对不能这样去做,要不然,会引起所有匈奴贵族的反感和妒恨,这卫律就在把大家的注意力往这边引。李陵已经没了任何当初在汉朝时的建功立业之雄心壮志,他的雄心随着败降和全家被杀早已沉入了深渊,就更没有必要在匈奴争那份荣宠,树此众多的敌人,所以他不能沉默。

李陵笑着对卫律说:“丁零王取笑了!”又对单于说:“蓝珠公主年纪太小不懂事,让单于为难,也给各位出了难题,李陵在此替她谢罪!”

“右校王,怎么是我出难题了?你是汉人,你在娶妻,理应按汉人习俗迎娶本公主!”蓝珠坚持着,她觉得李陵不理解她,很委屈,对他高声说。

卫律继续打趣:“右校王,蓝珠公主对你真是心思缜密,用情专深,时时处处为你着想!卫律恭贺右校王有此艳福啊!”

李陵只对卫律回了淡淡的一笑,他面向单于,从容而不卑不亢地说:“单于,至于怎样操办婚事,李陵本不该多言,只是已经谈到汉人和汉习之言,那么能否容我李陵说几句呢?”

单于对李陵点点头,和蔼地说:“右校王有话但讲无妨!何必这么客气!这本来就是你的大事嘛,说吧!”

“我李陵本是已遭天弃之人,承蒙大单于的厚待和恩遇,不嫌弃李陵不才,另眼相看,委以重任,而且把尊贵的蓝珠公主许我为妻,我李陵今生感念不尽。李陵虽然愚钝,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诺千金,既然已经许身匈奴,就应该易服换发,在一切细节上都顺应匈奴习俗,那么在和公主结为连理的大事上,又怎么能够反而别有其他选择呢?”

在座的人除了卫律全都颔首表示赞许,很多人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单于听了李陵的话,心里非常高兴,更加觉得李陵深明大义,善于洞察人情,他问:“右校王,那你的意思是……”

“我李陵已经易服肉食,在匈奴封地称王,尊贵荣华至此,自然是按匈奴的习俗举办结婚大典!”李陵的话掷地有声。

“不,右校王,我要你用汉习来迎娶我!”蓝珠急了,她冲着李陵嚷嚷。

“公主,我李陵现在是匈奴的右校王,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那个‘汉’字,好吗?我李陵永远都不想与‘汉’有关的事物沾边,请公主对我有最起码的尊重!”李陵见蓝珠不领会他的意图,只好冷冷地对她这样说。

“哎,右校王这就言重了,公主这是对你用情太深的缘故,才坚持用汉俗的。”卫律打圆场说。

“是啊右校王,除了父汗,你右校王就是蓝珠妹妹最仰慕和上心的人了!”太子看李陵脸色难看,蓝珠委屈得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也替蓝珠开脱。

单于听了李陵的话很高兴,他对蓝珠说:“右校王通情达理,心存我匈奴,实在是我匈奴之福气啊,蓝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还非要固执己见,坚持用汉俗举办婚礼大典呢?”

“好吧,父汗!”蓝珠低着头,慢吞吞地说,“那就随你们安排好了!”又对李陵说:“右校王,对不起!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使你不快,请谅解蓝珠的不恭敬之处!”

“公主言重了,是李陵急不择言,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李陵对蓝珠说。

单于见他们两人互相尊敬,心里高兴极了,他哈哈笑着说:“好了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右校王和蓝珠相敬如宾,甚慰本汗之心啊!”

“公主和右校王为了这一点小事就互相负荆请罪,真是感人至深啊!”卫律也附和着单于。

单于看蓝珠那么沮丧,觉得很是于心不忍,他沉吟了一下说:“右校王,就依你,按匈奴的习俗举行大典;不过蓝珠的意愿也要加以考虑,大家看如何?”

其他人都不明白单于的意思,无人答话,只有蓝珠一下子有了精神,眼睛里重新闪烁着晶莹兴奋的光芒。

於靬王看大家无语,开口问:“单于您的意思是……”

李陵连忙说:“单于,无论怎么,我都不赞成按汉俗行事,请大单于不要太纵容公主,而放弃原则损害匈奴的有关体制。”

“无妨!右校王不必多虑!我匈奴自从冒顿老单于以来,虽然和汉朝有战争,但一直在政治、经济上互通有无,学习他长,避己之短,现在用一点汉俗怕什么?况且只是在一些小节上模仿汉俗满足满足蓝珠的愿望罢了,不会冲击到匈奴的根本礼制!这也不算对蓝珠纵容。”单于开通地说。

“父汗,您赶紧说到底打算怎么办吧!”蓝珠有点迫不及待,她催促单于。

“是啊单于,你就说吧,我们的蓝珠都等不及了!”於靬王打趣蓝珠。

“父汗,叔王说得对,您就发话吧,只要不违反体例,就不要让蓝珠妹妹太失望了!”太子说。

“什么是体例?只要有利于我匈奴,只要是行之有效之事,做了,并且延续下来,就是体例!”单于的语气有点冷。

太子低头不敢答话。其他人也不知该怎样开口。

卫律觉得不能不说点什么了,他啜了一口奶茶,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大单于所言甚是!自古以来的圣明君主全都是敢于开创前人所未敢为之局面,才创下了清明盛世,建立了一系列成为后世仿效的体制和礼制的。大单于为一代圣主,胸藏丘壑,善于吐纳万事万物,是匈奴之福啊!”

“丁零王说得好,本汗就要做这样的君主,岂能被这一件小事难住!”单于原来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遭到反对,议来议去竟然不能定下来,他本来只是想在廷会上走走过场的,他不想给匈奴贵族留下任何把柄,尤其看到蓝珠那么沮丧,他的心里就觉得堵得慌,而且卫律说得对,君主就是君主,必须要把权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手里,大权独握,才能令出必行,所以他的口气有点强硬,“所有的大典仪式一律按匈奴习俗,按匈奴公主出嫁的制度举行,至于婚帐的布置,以及蓝珠公主的着装可以依蓝珠的意愿从汉习而行,这样既考虑了右校王作为我匈奴王爷的尊贵身份和对匈奴礼仪的尊重向往,也照顾了蓝珠的情绪,这毕竟是她的婚礼,如果让她那么不痛快,我们忙活什么就都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和价值。”说完后问众人:“大家看这样可好?”

“父汗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全了!时间比较紧迫,就抓紧布置下去吧!”太子说。

“好,左贤王不要放松对边地军务的督察,汉军新败,再加之殄北城被攻破,又值右校王的喜事,要严防汉军的突袭和报复性的军事行动。其他王爷各自恪守职责,根据职责权力范围,部勒训练好军队,万勿有懈怠之心,提防汉朝和其他心怀叵测的国家乘我匈奴公主大婚之机而钻空子!”单于喝了一口奶茶,清了一下嗓子,严肃地布置着,这是他最大的担心。

太子离座对单于施了一礼,说:“父汗放心,儿臣一定会夙夜勤谨,提防所有对我匈奴的侵袭和骚扰,不负父汗的厚望!”

其他人也都应诺着。

“大家都是我匈奴的柱石之臣,是支撑我匈奴王业的栋梁,能恪尽职守,本汗深感欣慰!”单于的语气有点让所有人不理解和吃惊的沉闷,“这次公主结婚大典的具体事项就由於靬王和丁零王合议全权操办吧!”

“是!”於靬王和卫律齐声答应。

“蓝珠和右校王留下,其他人自便吧!”单于对大家扬扬头说。

“是,臣告退!”卫律率先站起,其他人也答应着尾随而出。

等众人都散去后,单于似乎很疲惫地斜靠在他的狼头标饰下的豪华坐垫上,指指最近的坐垫,对李陵和蓝珠亲切地说:“右校王和珠儿都坐在我身边吧!”

“是!”李陵答应一声,起身挪坐到单于身边,蓝珠早已挤挨着单于坐在他的身边了,头还撒娇地靠在单于的肩膀上。

单于看着李陵和蓝珠,目光从未有过的柔和,他说:“右校王,本汗准允蓝珠着汉装大婚,按她的意愿布置你们的婚帐,你可有不快?”

李陵连忙起身,低头行礼说:“单于此话实在让李陵诚惶诚恐,我在廷会上极力阻止蓝珠公主,是怕公主一意孤行,让大单于太为难!”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单于说:“当然,我李陵也不愿因此而招惹太多的嫉恨,为蓝珠的将来埋下不必要的祸根!”

“右校王不要如此客气拘谨,请坐下随意点说话!”单于对李陵摆手说,“右校王志高虑远,又能够时时处处全大体,顾大局,这本汗心里明白,也非常赞赏。不过,蓝珠在你们的婚事上如此别出心裁,一心一意要这样做,实是为了让右校王你高兴,心里眼里只有右校王的缘故,这一点,右校王你一定得明白。说实话,连我这个做父汗的都甚至有点嫉妒你了!”单于的目光悠悠的,声音很轻。

蓝珠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李陵坐下后对单于略一躬身,说:“公主对我李陵情深意重,常使我感念不尽,刚才廷会上为阻止公主给大单于出难题,不得以才说那样有伤公主爱意的话,请单于和公主见谅!”

“右校王你不用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伤害到我呢?我当然清楚你是为了我好!是吧,父汗!”蓝珠怕单于责怪李陵,又见李陵道歉,很心疼,连忙说。

单于看着蓝珠,抚摩着她的头发,笑着摇摇头,说:“右校王怎么总是这样客气见外呢?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只是你看蓝珠的心里哪还再有父汗,只有你右校王噢!”

“父汗!”蓝珠娇羞地轻轻搡了单于一下。

李陵微笑着说:“蓝珠公主虽然身份尊贵,气度高雅,但毕竟是烂漫少女,不善于掩藏感情,又加之对单于您无比依恋和尊崇,故而让单于您见笑了!”

“见什么笑?本汗高兴!”单于认真地对李陵说,“只要右校王你能够和蓝珠永远恩爱有加,不离不弃,那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单于把“不离不弃”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很慢,蓝珠也坐直了身子,看着李陵,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有此隐忧。那张骞就两次抛妻弃子,逃奔回了汉朝。单于也有此隐忧,但也只能旁敲侧击。

李陵冰雪一样聪明的人当然不会听不明白,他对单于颔首说:“李陵是堂堂七尺男儿,一诺千金,既然允诺和蓝珠公主喜结连理,就一定会执子之手,白头偕老,只是唯恐自己不才,让公主感到委屈和失望!”

“蓝珠,你要委屈和失望了,可不要怪你的父汗哦!”单于看着蓝珠,诙谐地说。

“父汗!”蓝珠轻叫了一声。

单于哈哈大笑了,说:“你们告退吧,我也乏累了!等一会还有事情要见黎旭呢!”

“是!”蓝珠和李陵退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