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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李陵
1.6 冀虞照着李陵的脸上狠狠啐了一口:“你这可耻的叛贼!”

冀虞照着李陵的脸上狠狠啐了一口:“你这可耻的叛贼!”

手拿火把在门口站岗的匈奴士兵老远就看见李陵和蓝珠了,有两个士兵连忙跑步过来扶他们下马,李陵没有等他们到身边,就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随手把缰绳扔给一个匈奴士兵,大步流星跨进侯官府门。蓝珠本来等着让士兵侍候下马,一看李陵已经进了门,伸手拨开士兵,矫健地从马上一跃而下,匆匆忙忙紧跟着李陵进去。

李陵用犀利的目光一扫,看见厅柱上绑着几个人,他急匆匆跨进厅堂,见侯官冀虞满脸血迹,浑身上下多处受伤,胸前和左臂的衣服被利器划破耷拉着,还在往外渗着血。李陵连忙伸手去扶冀虞,说:“冀虞候官受苦了。”

冀虞圆瞪双目,照着李陵的脸上狠狠啐了一口,破口大骂:“你这可耻的叛贼!我冀虞甘愿随众兄弟赴死,用不着你这叛贼假惺惺地同情我!

蓝珠又急又气,大喊一声:“大胆!可恶的汉贼,竟然敢如此对待右校王!来人,给我打!”

早已有匈奴的几个士兵挥鞭狠狠抽在冀虞的身上,蓝珠还在喊:“狠狠打!使劲打!”

李陵擦掉脸上的唾液,急忙喝令匈奴士兵住手,并且对蓝珠不容置疑地说:“公主,请马上给冀虞松绑!

“右校王,您想怎样处置他?”蓝珠问,又忿忿不平地说,“他害得右校王您家破人亡,今天又对您如此不敬,即使杀他也应该先让他饱受皮肉之苦才是!不能太便宜了他!”

冀虞虽然被强迫跪着,但他仍然硬挺着身子,冷笑着对李陵说:“本来我还一直为没有能及时给你增援而导致你李陵兵败自责不安,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快就带领匈奴军来偷袭殄北城!皇上啊,您竟然称赞这样的人‘誉满边关’!李陵,你这条甘心为匈奴效力的狗!你妄为李广老将军的孙子,你愧对大汉陇西李氏之姓啊!要没有你,殄北城会这么快被攻破吗?你这叛贼,要杀要剐就利索一点!”

李陵痛苦地闭着眼睛,任由冀虞辱骂,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脸颊滚下。蓝珠气得脸色惨白,她夺过士兵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猛抽冀虞,边抽边骂:“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辱骂右校王!本公主今天就亲手打死你这汉贼,替右校王出气报仇!”

“死则死尔,殄北城不存,我冀虞活着何为?李陵,你亲自杀了我吧!不要让这蛮夷女人来羞辱我!

李陵劈手夺过蓝珠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痛心疾首地说:“公主,难道你还嫌我李陵的罪业不够深重吗?你还要用你娇嫩的双手制造血腥的罪恶来加重我李陵的罪业吗?赶快给冀虞和他的家人松绑!快快下令释放被俘的伤兵和百姓妇女回汉朝!”

蓝珠见平时一直温文而雅的李陵这么声色俱厉,非常吃惊,也非常委屈。她冲李陵嚷道:“右校王!是他拒发援兵使您蒙受了战败的耻辱,为什么还要对他礼仪有加呢?而且还要放了他!”

“我李陵宁可人负我,也绝不我负人!况且,他当初不发援兵,肯定自有其不可言说的隐衷。”

“不管什么隐衷,他都是造成你悲剧和痛苦的罪魁祸首。尽管正是由于他的原因,你才来到了匈奴,我蓝珠才能得以和右校王相遇。但是,我看见你由于兵败被俘,全家被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就发誓一定要扫平殄北城,杀了不给你发援兵的冀虞。因为我像崇敬天和父汗一样的崇敬你,像爱恋大地一样爱恋着你,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所以我蓝珠绝不能放过给你造成如此痛苦的他—汉贼冀虞!”

冀虞的妻子见情形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连忙对蓝珠说:“公主,李将军,老爷他确实是另有隐情。求你们放过他吧!”

“给我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冀虞呵斥妻子,之后转向李陵,轻蔑地说:“我冀虞原来总认为你李陵投降匈奴是迫不得已,没想到你李陵背宗弃祖,利用自己对我汉军情况的熟悉领兵攻打殄北城,简直是灭绝人性!还有脸在这儿说什么宁可人负你,你也不负人!呸,算我冀虞以前看走了眼!你如果还是条汉子,就不要在这儿假慈悲,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要杀要剐痛快点!然后,风风光光做你的匈奴王爷去吧!”

蓝珠冷笑一声:“右校王,对如此冥顽不化、不知忏悔之人,留他何用?先斩杀了他为你报仇!然后清城!”说完之后就喊了一声:“来人!”

冀虞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支利箭,射在李陵那伤痕累累的心上。他明白蓝珠对自己的感情,但他更清楚蓝珠所说的清城意味着什么:在匈奴,明确规定杀一敌人可赏赐上等酒一卮,牛羊各十头,而所俘获的俘虏则全部充为自己的奴仆,所获取的财物尽为自己家产,所谓的清城其实就是残酷的屠城,也就是抢劫所有的财物,杀尽壮年男子,焚烧房屋,掠走未成年的孩子和妇女。所以,每一个匈奴士兵只要一听说清城,就兴奋异常,士气高涨。李陵听蓝珠还要下令屠城,顾不得和冀虞说话,连忙对蓝珠说:“且慢,公主!你要清城可以尽管清城!你是大单于最喜欢的公主,又是这次进军的总统领,没有人能够拦挡得了你!只是我李陵不懂公主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身份尊贵如此,怎么就生性如此残忍,杀戮成瘾,嗜血成性呢?!”

蓝珠听李陵这样评价她,难过得大声叫着:“右校王,我蓝珠虽然从小骄纵,但是一直惜老怜贫,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今天我在父汗前主动请令,可全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可以说我蓝珠生性残忍、杀戮成瘾、嗜血成性呢?”

“公主,这就是我李陵要向你提出的请求了。我李陵是和大单于有约定的,不参与攻打汉军的任何行动。你以尊贵的公主之身,即使要扫平汉朝,纵马中原,也未为不可,但我李陵绝对不会带兵攻打汉军,请公主能够尊重已经遭天弃之人的可怜愿望和原则!也请公主不要再四处张扬,标榜说一切杀戮都是为了我李陵,李陵将不胜感激!”李陵的情绪有点激动,但他努力克制着,他必须制止更大的屠杀。

冀虞全家和匈奴士兵看着李陵和蓝珠争吵,都有点发懵。

匈奴士兵搞不懂这位王爷哪根筋不对劲,有人为自己报仇,替自己建这样的功勋伟业,竟然不接受!这就罢了,还气急败坏地和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公主争吵,说什么杀戮,说什么嗜血成性,你李陵也是带兵的将领,难道不清楚没有杀戮、没有流血就不可能有军功之理,真是不可思议!

蓝珠也不理解李陵,她的眼睛里涌出委屈的泪水。她从小欲取欲得,何时被人这样指责!自己费尽心力想讨他的欢心,可他竟然不但不领情,还指责自己!不,不行!我一定要让他明白我的心,不能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他刚才还说要永远铭记我的情意!这样想着,蓝珠带着哭腔对李陵说:“可我蓝珠本来就是为了右校王你才进攻殄北城的啊!我是想替你报仇雪恨!”

“我李陵就是有仇有恨,与这偏僻的殄北城有什么关系?和这无辜的殄北城军士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公主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李陵,为何我事前一无所知?公主为何没有和李陵进行过一次商议?”李陵的口气越来越强硬激动。

“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以此作为我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况且,这次进攻殄北城你并没有参与,你也就没有违背自己不与汉军作战的约定,这也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原因之一。再说了,你的仇恨怎么和这殄北城没有关系?殄北城不增援是你兵败的主要原因啊!”蓝珠辩解着。

“公主,军事行动是一个整体计划,任何一个小节都有可能引起全局的震荡和变化,不增援有着太多的原因,那不是一个小小的殄北城侯官和普通的军士百姓所能左右的。公主你说并没有让我李陵违背誓言和约定,可是公主,你不是为了我才进攻殄北城的吗?所以,殄北城虽然不是我李陵所灭,也是因我李陵而破;殄北城的军士百姓虽然不是我李陵所杀,也是因我李陵而亡,这难道不是我李陵的罪业吗?”

冀虞听着心如刀割。李陵如此深明大义,自己当初为什么就不能抗上命而主动增援呢?是我冀虞致使汉朝失去了这么年轻有为的一位统帅!他不但不迁怒于自己,不愿杀自己,反而为自己开脱想放我回去。殄北城已破,冀虞我还有什么面目活着回汉朝,况且即使回去,汉律严峻,也难逃失城之罪,李陵的爷爷——当年的飞将军李广就是因为迷路延期之罪被迫自杀,与其这样,还不如以身殉城,留下英名,全妻保子。

冀虞担心这野蛮的匈奴公主不一定会听李陵的话,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担心的是殄北城其他军士百姓的安危,而且他听得出这匈奴公主特别恨自己,他连忙对李陵和蓝珠大声说:“不增援李将军的是我,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和殄北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李将军,你不要管我!公主,就请你杀了我冀虞为你们的右校王报仇吧,只是请你放了其他人众!”

“是啊右校王,他罪不可赦,先杀了他再说吧!”蓝珠说。

“不,冀虞无罪,有罪的是我李陵!”李陵沉痛地说。

“右校王,你不要无故责怪自己,你何罪之有?”蓝珠心疼地安慰李陵。

“我李陵怎么会没有罪啊!”李陵痛心地闭着眼睛仰头长叹一声,“想当初浚稽山一战,我李陵兵败被俘,未能以死报答汉家皇帝的知遇之情,却全身于匈奴,本就愧对大汉!由于我,使李氏一族蒙羞受辱,也因此使无辜的老母、幼子和妻子惨遭屠戮!”李陵说着想起那种惨状,不由得珠泪滚滚,“如今这殄北城又因我而破!公主还不罢休,还要杀候官、血洗殄北城才甘心,而这一切的理由都是为了我李陵!公主,我李陵的罪业本已通天,你这样做,不但不能减轻我的罪过,反而使我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汉朝同胞的鲜血!你使我更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右校王,我蓝珠绝对没有想到进攻殄北城使你这么痛苦!我原以为只要血洗殄北城,就可以完全抹平你心头的伤痕,使你振作起来,热情起来,我也希望你能忘记过去,并且由此而欣赏我蓝珠,接纳我蓝珠。”蓝珠看李陵流泪,也哭了。

“公主,我一直心如死灰!但你对我李陵的情意一直让我感念不尽!”李陵深望了一眼蓝珠。

蓝珠看见李陵那一直客气但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突然变得那么温柔,她的心颤抖了!她努力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能够拥有这让人心神迷醉的温柔眼神吗?她多么希望这眼神能够永远属于她。身为单于最喜欢的公主,她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正值豆蔻年华的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仿佛天上的云彩,飘来飘去,没有归属感,总是感到莫名的失落与惆怅。现在,她看见李陵的眼神后,她感到自己的心里是那么欢欣,也变得那么温柔,温柔得好像蓝天上那一缕缕洁白的云朵,这种温柔涨满了曾经空荡荡的心。她这时才真正明白自己需要的就是李陵那温柔的眼神,只要能够拥有它,此生足矣!她太想得到它了!右校王,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我蓝珠都会努力做到。

“右校王,只要能够得到你的爱,我蓝珠会是全匈奴最贤淑温柔、最豁达宽容的女人,也是让自己的男人最满意最自豪的女人!”

李陵:“这……”

蓝珠想,自己这次进攻殄北城本来就是为了李陵,本来是想为他报仇,却没想到给他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她为什么还要坚持清城让自己心爱的人失望呢!

“右校王,如果我蓝珠知错就改,放弃清城,你是否能够理解并且感念蓝珠对你的一片痴情,不再认为我性喜杀戮,而接纳蓝珠呢?”她要李陵对自己做出承诺,凭她这些日子对李陵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示诺于人的,但只要做出承诺,那肯定是一言九鼎。

李陵没想到蓝珠会在这个时候如此表白,他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自己身陷匈奴,家破妻亡,痛苦中苟且偷生罢了!虽然蓝珠公主对自己一往情深,可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爱的心情啊!可是,要是我不答应她,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屠城的,而且,以后这位娇纵的公主还有可能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所幸她对自己确实是真心实意,为了殄北城上千的军士百姓,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

李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横心,认真地看着蓝珠说:“只要公主放弃清城,就完全证明你进攻殄北城确实是为了我李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李陵自然不会对公主的这份情意无动于衷,投桃报李理应是君子所为!”

“那么回到王廷后我就禀明父汗,让他择吉日为你我举行大礼,好吗?”蓝珠步步紧追。

“公主,李陵是微末之人,不足为虑,但您身份尊贵,你的婚姻大礼关系到匈奴汗国的礼制和大单于的体面,以及公主一生的幸福,怎么能够在此败亡之城,在这充满血腥之气的不吉之地而匆匆商讨呢?”

“那右校王你的意思是……”

“先料理完眼前的事,一切回到王廷再从长计议。”李陵坚定地说。

蓝珠见李陵表了这样的态,给了这样的承诺,她的心里熨帖得好像清风拂过水面,她温柔地说:“右校王,那你就发令吧!”

“多谢公主!李陵感激不尽,不过还是由公主发令比较妥帖吧!”李陵松了一口气,微笑地谦让着。

这是蓝珠第一次看见李陵的笑容,这笑容让她心里暖暖的柔柔的,她真正体会到了如沐春风的感觉,她连忙含笑对李陵说:“右校王不必客气,只管便宜行事就是!”

“好吧,那李陵就越权行事了。”李陵对蓝珠略一颔首,然后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他略想了一下,说道,“对侯官一家以礼相待!所有人马不得再抢劫财物,掳掠妇女!俘虏的人愿意归汉的,一律发放路费盘缠放行;愿意留在边地的,统计人数带回,由公主和我视情况再行定夺。”李陵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参加殄北城之战的匈奴士兵每人赏羊十只,汉铢十钱。”说完后转身问蓝珠,“公主,你看有没有疏漏?”

蓝珠见李陵在那一瞬间一改在匈奴这数月的阴郁颓丧,显得那么神采奕奕,英姿勃发,不由得心都颤抖了,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李陵的形象,她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这样的,她的心在那一刻就完全不属于自己了,就认定了李陵,认定他就是她蓝珠此生的所爱,是她今生幸福的源泉,是她所有的向往。

蓝珠的眼睛有点潮湿,她对李陵笑了笑,说:“右校王的安置非常周全!”转身对她的亲信总兵哈蛮说,“马上传令!就按右校王刚才的吩咐去办,有敢违令者,斩!”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对李陵说:“右校王,这么传令并非蓝珠喜欢杀戮,只是怕这些粗鲁的家伙,立功心切,擅自行动。”

“公主,李陵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我理解公主你的良苦用心。”李陵见这位在匈奴以桀骜不驯闻名的公主这么时时处处顾及自己的感受,他那悲凉的心有了一丝混杂着无可奈何的感动。

“还不快快松绑!”李陵对看押冀虞父子的匈奴士兵喝道,又对冀虞的妻子说,“请您快点进内室简单收拾行装吧!”

“多谢李将军!”冀虞的妻子蹲了一个万福,立起身,用手帕握着嘴,看了一眼冀虞,哽咽着匆匆拧身进去。

冀虞听李陵安排得如此周全,他完全放心了,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松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李陵从地上扶起冀虞,冀虞对李陵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说:“李将军,冀虞有罪于你啊!”

李陵伤感地摇了摇头,说:“昨日之事不可追!时间紧迫,耽搁恐节外生枝,你还是快快走吧!”

冀虞仰天长叹一声,说:“殄北城已经失守,我羞见吾皇!我冀虞由于一时糊涂,使将军您受难蒙冤,滞留匈奴,也断了我大汉抗击匈奴的一条坚实的臂膀,实在是愧对您的不杀之恩!所幸承将军之情百姓未遭荼毒,我亦死而无憾了!”说完,突然抽出李陵随身佩带的腰刀,双手倒握刀把,用力从左胸心脏部位刺了进去。

李陵吃惊得呆住了!

冀虞脸上痛苦地抽搐着,但仍然保持着一丝微笑。

李陵连忙伸手扶住他,痛心地说:“侯官!你这是为何啊!”

冀虞的儿子冀翼惊叫一声“父亲”,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冀虞的腿,一声接一声地哭喊着。

冀虞的妻子听见外面的动静,急忙从内室出来,一看冀虞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一下子扑在冀虞身上,摇着他的身体,哭喊着:“老爷!老爷!”

冀虞靠在李陵的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强挤出一死笑容,对李陵说:“李将军,我冀虞对将军你有罪啊!刚才又错怪将军,实在是……”

“我李陵从来没有怪罪过你啊!你这是何苦?”

“李将军……一切……你要……”冀虞没有说完,头一偏,没有了任何气息。

冀虞的妻子和儿子一声声惨痛地哭喊着。

李陵用洁白细碎的牙齿咬着嘴唇,满脸沉痛。

“传令!厚葬冀虞!”蓝珠对哈蛮吩咐,又对李陵说,“右校王,我们出去看看吧!”

李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冀虞的儿子冀翼突然站起来,叫了一声:“李将军且慢走!有一样东西,请李将军过目!”

冀翼从袖中抽出一封软缎信函,双手平端,送到李陵面前。李陵疑惑地接过来,抖开细看,上面写着:李陵出击匈奴,无论战况如何,五千增援军士不得擅动一兵一卒。印签是居延都尉路博德。后面又添一句:阅后即焚。落款的日期是李陵到殄北城的前三天。

冀翼说:“是都尉密令父亲不许发兵,父亲一直……”

李陵感觉五内俱焚,原来是这样!李陵仰天长叹了一声,挥挥手制止他说下去,从身上摘下一支佩带的玉箭,上面刻着一个“陵”字,递给他说:“赶快护送你的母亲和其他人众离开殄北城!持此玉箭去找兵马都尉霍光或者上官桀,他们自会照应你们。我李陵力护殄北城之事除了他们二人谁都不可告知,切记,切记!”

冀虞的儿子和妻子有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在冀虞的身边双双跪下,对李陵叩头,哭泣着:“李将军!”

李陵对蓝珠说了声“走吧!”扭头出了门。

蓝珠紧跟李陵跨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对大眼睛出神地呆了一下,又扭身进来看着一直在室内看押冀虞一家的两个匈奴士兵说:“有关右校王在这儿的一切事情,传出去半个字,本公主把他五马分尸!”

“明白!”

蓝珠连忙出门上马去追李陵。

哈蛮听蓝珠的马蹄声远了,他来到两个匈奴兵面前,说:“公主仁慈,但哈蛮不放心,还是送你们升天吧!”说着,猛地拔出腰刀,左右连劈两次,两个匈奴兵应声倒地。

“我会禀明公主厚赏你们的家人,给你们诵经超度!”哈蛮低头抚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