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心头

在一部人人皆知的电视剧的主题歌中，有一句歌词是：“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路是人走出来的，路在脚下。但你的脚踏上哪条路，就不是脚的问题了，而是心的问题。

人一入懂事之年，就有各种不同的路接踵而来，展现在你的面前，有学习之路，有情感之路，有事业之路，还有许许多多无以名状之路。有的路可能风和日丽，有的路可能风凄雨惨；有的路将是甘醇美酿，有的路却如酸涩苦果；有的路虽也艰辛跋涉，但无穷山恶水；有的路看似平坦畅通，却险情屡生、陷阱暗伏。这一切将在一念之间做出抉择，因一念之差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既然路在心头，路由心定，心的功力、心的素养、心情、心境、心智、心度就在其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沈从文虽出身行伍，但坚定地走上了在北大旁听自学之路，终成名垂中国文坛的大家。王国维选择了一生研究国学之路，在经学、史学、金石学、文学等领域均有卓绝超凡的造诣与建树，为近代中国国学之巨擘，无与伦比。两人都以独具的心的素质、心的功力选择了治学成功之路，但由于各自的心度的迥异，却走上了不同的人生结局之路。沈从文先生在逆境中被挤出文坛，逼上文物管理之路时，以豁达开朗的心度，坦然处之，积极应对，视冷落为机遇，转而潜心于文物研究之路，终于成为文物研究名家，终此一生。而王国维先生在封建帝制崩溃、民主革命兴起的社会巨变之际，终因摆脱不了孤傲慎微的心度，拖着一条清代遗老的长辫子，“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经受不住社会巨变，而以投入昆明湖底告别人生，给自己给世人留下了无穷遗憾，可见心度在引导人生之路中的举足轻重。

当人生步入十字路口，往往举棋不定，驻足徘徊。此时就得靠你的心的素养、心的功力审时度势，做出抉择。当我母亲处在要么继续长期受封建族权的奴役，要么起而抗争，摆脱封建奴役，走上自立、自主之路的十字路口时，依仗着她自幼熏陶培育的大智大勇，审时度势，终于战胜了封建族权，为自己开拓了一条新的人生道路。我也曾数次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有时能够依靠心的功力做出正确的取向，选好人生的路标，有时则因心的素养过于柔弱，优柔寡断，而与正确的某种人生道路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在人生的某一方面形成难以弥补的遗憾。当断不断，优柔寡断，是抉择人生道路时的大忌，在这方面我是有切肤之痛，有深刻教训的。

即使你选择了正确的人生之路，不论此路前景如何光明，途中的坎坷与曲折比比皆是，平坦无阻的旅途、一帆风顺的航程，不能说绝无，但实属稀世之物，只能是天之宠儿的侥幸。世人不可图此侥幸，而应在心的素养与心的功力上多加砥砺，以应对种种艰难曲折、不测风云。如果因途中艰险丛生，畏而却步，光明的前景也只能是空中楼阁，只能望洋兴叹。此时信念与执着是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坚信于此路的正确，执着于对它的前景的追求，知难而上，百折不挠，终会到达理想的终点。我在走入社会人文科学教学与研究之路的旅途中，有十数年时间是在批斗、劳动改造中度过的。但是我从事此道之心未灰、意未冷。当1980年仕途之路向我招手时，我并未为之动心，为之移志，而毅然舍从政从仕之途，仍执着于治学之路，以至耄耋之年，仍乐此不疲，虽乏佳绩可陈，但总算随我之志趣，适我之所适，我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