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的较量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陶渊明
人生的道路坎坷不平,命运跌宕起伏。但是,一生之中,死神叩响生命大门,直逼命脉,却为数不多。1994年冬,死神终于向我直面走来。

那年冬天,每夜我的胃部都疼痛难忍,大汗淋漓,彻夜不眠。随即决定彻底检查。那是一个上午,我一个人去医院做胃部造影。检查结束,待片子洗出来,放射科主任一看,见我已是一个饱经风霜之人,便不加掩饰地对我说:你的胃部不是一般炎症,而是胃癌,而且已临晚期。“你为什么不早检查、早诊治,现在只有全部切除……”他不无惋惜地说。
怎么可能呢?我才62岁,才刚刚进入工作的佳境,死神就已向我逼近。坐在医院走道的长椅上,稍作镇定,我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死神既已来临,我该如何面对。是举手投降,任凭牵着鼻子走,还是与之抗争。此时,“哀莫大于心死”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由此,我想到了“五七干校”,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母亲的灯下夜话、震中脱险、千里寻夫等等,顿觉心里豁亮了许多。
癌症,在人们心中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字眼,视之为“绝症”。家人一听我患了此症,一下子被怔住了,子女中情绪脆弱的竟失声痛哭。对此,我心底里怎不动情!
入夜,躺在床上,继续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想着想着,理出了三条头绪:第一,我相信科学,坚持科学,人类在攻克癌症的道路上从未却步,积极配合治疗,拿起科学的武器与死神搏斗。第二,以先哲“哀莫大于心死”的教诲,以母亲与厄运搏斗的胆识与勇气,作为精神支柱。已有不少实例,本来可以挽救的癌症病人,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陷入绝望之渊,解除了精神武装,影响治疗效果,自己被癌症活活吓死。我不能重蹈覆辙,必须振作精神,树立信念,拿起精神武器与死神搏斗。第三,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有生就有死。经过奋力搏斗,确属不治之症,那也是从自然来,又归自然去,保持自然平静的心境,不必大悲大哀。记得陶渊明有一诗:“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陶渊明站在宇宙的顶端,俯视大化中的生与死,显得多么超脱彻悟。有了这种超脱彻悟,何来大悲大哀,从而更减轻了心头的沉重,更增添了精神上的淡适与平静,这何尝不是面对死神的第三件“法宝”。有了这三件“法宝”,我的心落在了实处。望着窗外的星空,心和天一样平静。
我很快办理了住院手续。入院第一关是从胃部抽取活体进行活检。下午我自己到检验室取来了检验报告单,上面白纸黑字“癌细胞”赫然在目。为此事,妻子着实责怪自己和孩子们好几天,为什么活检报告被我亲自取来又亲自过目。这在我心知肚明,怕增加我的心理压力。殊不知我已有三大“法宝”,“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做完各项检查,进入手术准备阶段。着实感谢两位同窗好友王自生和王积福,两位都是教授级专家,请了最好的外科大夫,又亲临手术现场关注和指导。我的胆更壮了,心更实了。手术前一夜,通常情况是病人忐忑不安,十分紧张,需吃镇静药方能入眠。而我和平常一样,倒头便入睡,直到准备做术前插胃管等前期工作,才被护士喊醒。我的镇定和从容,反倒使周围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从清晨进入手术室,我在昏迷中度过了大半天。恢复知觉后浮上脑海的第一件事是,是否向手术室的大夫和护士表示了谢意。第二件事是身患高血压、心脏病的妻子是否服了药,而只字未提自己的手术情况。听到我用微弱的声音传出这两句问话,在病榻旁的我的小妹妹和妻子都潸然泪下。
我从头到脚,周身插着四五条管子,有胃管、输氧管、导尿管、输液管。周身本已全无力气,加上这些管子的捆绑,一切都得有人照料,护士忙得进进出出,大夫时时前来观察,妻子更是在我生病期间没有离开病房半步,整整在病床前悉心照料我到出院。
渐渐地我听到我的胃被切除了五分之四,手术做的很成功,我在第一个回合中取得了胜利。
二
手术后的后续治疗和康复,是巩固手术成果的一个重要战役。阻止癌细胞死灰复燃,阻断癌病灶复发或转移,是这一战役的艰巨任务。
这一战役首先依赖的是妻子的悉心照料。我要逐日慢慢增加进食,慢慢增加肢体活动,以增强自身的抵抗力。开始第一次只能喝一小勺稀粥,以后每天增加一勺,妻子就是这样耐心细微地喂我进食。夜间有时因虚弱从梦中惊呼而醒,妻子闻声立即起身赶过来询问安抚。没有妻子的精心照料,我不可能从病榻上走下站起,走上康复之路。
与癌症斗争的道路也是曲折的。在后续治疗中,通常化疗是杜绝后期隐患的重要手段。我在接受化疗的第四天反应就极为严重,发烧、呕吐,接着白细胞降至两千多,不得不中断了化疗。
无法化疗,如何遏制病菌的肆虐。我面临生命的第二次严峻挑战。这时,一位朋友的妻子向我介绍,她是如何在切除恶性肿瘤后,用专门抗癌的郭林新气功来与癌症抗争的。从此,我就走上中国传统医学与现代科学相结合孕育而生的、抗癌新气功的学习和锻炼之路。
清晨五点我即起床。当人们还在晨梦之中,妻子已陪着我走向黄河之滨。迎着清新的晨风,听着黄河的涛声,我沿着河滨沙滩上的小道,像一名操练的战士,一丝不苟,按规程认真锻炼了起来。一开始,动作僵硬,一下掌握不了要领,自感吃力。冬去春来,我已心领神会,渐渐进入意境,做起来如行云流水,自然顺畅,信心也倍增。
在与癌症的搏斗中,我从不懈怠。寒冬北风凛冽,大雪纷飞,我迎着风雪,依然在黄河之滨投入锻炼。寒风刺得我泪水直流,雪花洒得全身皆白,擦一擦泪水,抖一抖雪花,仍在风雪中进行。路上的行人向我投以惊诧的目光,世上竞有如此的痴人。夏日当练到旭日东升,烈日照晒,便戴上一顶遮阳帽。
就这样朝夕不辍,日日坚持,一练就是八九年。河滨常去的游人,已成为熟识的友人,休息之时,与他们谈起我在他们心目中我为“痴人”之原因,都为我与癌症作斗争的这股顽强劲头所感动。有位八十岁的老者,虽无癌症,为了增强筋骨,也跟着我练了起来。过去曾被人视之为“痴人”,现在居然被人称作“老师”。我也成了黄河之滨的一道风景线,冬日大雪纷飞时有人在与雪花同舞,夏日柳条飘拂时有人在柳丝中来回穿梭,给人们的视觉增添了点点色彩,给人们的心境增添了些许情趣,我也为之鼓舞,在锻炼之外又平添了勃勃兴致与情趣。
抗癌气功的效果随着锻炼的坚持与深入,逐步显山露水。我的食量增加,睡眠更佳,精力充沛,神清气爽。见面的亲友都说我康复之快出乎意料。我的好友、亲自指导手术的王自生教授,在得知我的近况后,欣喜的赞叹:终于跨越了十年这道不易跨越的“门槛”!
1998年,我又拿起了搁置四年的笔,在方格子上重新开始耕耘,经历一年有余,完成并出版了一本专著。这本专著的写作与出版,无疑证明了我在与死神的决斗中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死神曾凶恶地向我逼近,是先哲的教诲和母亲的精神力量促使我清醒,是医学科学和气功科学给我武器,是“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赋我以超脱。我鏖战十载,创下了人们视之为医学史上的奇迹。
我在迎接自己迈入耄耋之年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