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十七章 劫波度尽

第十七章劫波度尽

1.宋子文、宋蔼龄相继辞世

19632月,宋子文终于接到蒋介石的邀请。

但接受不接受邀请且去不去台湾?年近古稀高龄的宋子文,当时颇费了一番脑筋。

5年前他去香港时,说实在的确想顺便赴台看一看。那里虽有敌手,但也还有朋友。毕竟,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是有感情。可在香港那场记者招待会算是白开了,当时台湾没有一点反应。如今5年过去了,宋子文也没有当初那个欲望了,而蒋介石却又作出邀请,岂不强人所难了吗?

于是宋子文征求家人的意见。

大女儿宋琼颐首先站出来反对:“你在政时,蒋介石没有把您当人看。您想去台湾时,他又不发邀请。我看这一次蒋介石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二女儿来曼颐也随声附和:“前天我看了一份报纸,说台湾正要反攻大陆,火药味很浓。以我看法,怕爸爸去台湾当了他们的炮灰呀!”

张乐怡瞪了女儿说:“你就不讲一句好话。”

女儿不服气地说:“爸爸让征求意见,我要不说又不好,说了您又瞪眼睛。都叫我不知道怎样做人了。”

这时宋子文道:“爸爸不会做炮灰的。爸爸命大,炮弹当年落在我的防护所门上,就是不会爆炸,你们说是为什么?这叫基督的保佑。”

三女儿宋端颐是宋子文最喜欢的小女儿,比其两个姐姐来,因能看父亲的眼色行事,故很少受到批评。遇到爸爸高兴的时候,她便嚷着叫着地来了;遇到爸爸不高兴的时候,她就悄没声地飞走了。因为她去的地方尽是叫人高兴的地方,因此宋子文称她“小喜鹊”。这时宋端颐却站起来说话了,显然她的观点是不同于两个姐姐的。也许是她受了“爸爸不会做炮灰的”启示,心里猜测爸爸想去而又犹豫,便说:

“爸爸年老了,不去怕机会也不多了。再说姑父有邀请,去散散心未必不是好事。再说爸爸曾有去台湾看朋友的想法,这次顺便捎带吧。”

“太太,你也谈谈吧?”宋子文最后点将了。

张乐怡理了理花白的头发道:“我吗--孩子们说的都有道理,都是为你好。我就随你个人的意了。你说去咱们就去,你说不去就不去。”

“容我再考虑一下。两天后再告诉你们。”宋子文作了总结。不过,经过两天的考虑,宋子文还是接受了访问台湾的邀请。也许,是对祖国故土的深情太吸引他了。

就这样,宋子文在太太张乐情的陪同下,当即乘机飞到了台北,开始对台湾为期半月的访问。

在台湾,他首先同蒋介石进行了会晤,并对当时世界局势进行了探讨。宋子文特别对老蒋反攻大陆的计划感兴趣。大概这中间,也包括了宋子文“落叶归根”的个人因素。

自从1960619日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到台北访问,双方并达成“长期友好”的协议后,蒋介石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止对大陆的反攻和宣传,当时也局部地发生了一些空战和海战。在这些战斗中,拥有美国装备的国民党部队时而也对大陆领土发动空袭,时而又向大陆投放所谓的“游击队”和破坏分子,其中大部分是在广东沿海。但始终没有重大突破。

北京则经常公布国民党特务被处死的消息。而台湾国民党政府却又常宣布其“游击军”的成功,但有时也承认失败。例如196311日,国民党情报机关承认,中共在各次小规模冲突中共打死国民党“游击军”172人。几天后,北京又宣布5名国民党特务被处死,另有10名被关押在广州和广东省其他城市的监狱里。

宋子文正是在此种背景下回到台湾的。

当蒋介石其乐陶陶地谈论他的反攻大陆计划时,宋子文插言道:“来前我女儿提醒我,不要当了炮灰。”

蒋介石笑了:“当炮灰的应是共产党。现在大陆天灾人祸,地里不打粮,苏联又逼债,反攻时机成熟了。”

宋子文听着一个劲地点头。

可是宋子文并没有提出钱支持的事,蒋介石也不便张口,于是会谈虽热烈却无收获。

自国民党退出大陆后,宋子文是第一次来台湾,亦是最后一次来台湾。

此后来子文在美国的日子应该说是相当安稳的。

晚年的宋子文,寂寞和孤独常常困扰着他。在他看来,那些在官场上混迹的人一个都不能结交,都是些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东西。包括他的姐夫孔祥熙。而且近墨者黑,他感到连其姐姐宋蔼龄也渐渐变坏了。在当时的亲人中,只有宋子良、宋子安和宋美龄与宋子文经常保持着联系。

小弟宋子安,是母亲去世时吩咐他和姐姐要照顾好的,因为当时他还没成家。宋子安在1950年以后,即被哈佛大学列人“下落不明的人”。实际上,宋子安一直隐居在旧金山,是那里资金雄厚的广州银行董事长。

然而,19692月下旬的一天,噩耗突然传来--宋子安在香港不幸病逝。

宋子文万分吃惊,想不到小弟竟“走”到了他的头里。

亲情驱使着宋子文,赴港为小弟子安送葬。

在出席小弟子安的送葬会上,宋子文收到了二姐宋庆龄从北京发来的唁电。当时宋子文老泪纵横:“二姐,你为何不来啊?”紧接着,宋子文急盼二姐来港,又给北京回复了一封电报。但不知什么原因,直到宋子文离开香港时,也没见回音。

带着遗憾,宋子文又回到了美国纽约长岛,回到那幢虽豪华却令他孤独的高级别墅。

就在宋子安去世两年后的19714月,宋子文已经77岁的高寿了。424日晚上,宋子文与太太张乐怡应邀去旧金山老朋友爱德华?尤家里做客。

这天宋子文十分高兴,一大早他就提醒太太晚上有人请客,别误了时间。晚年的宋子文因为惧怕孤独,已经把友情放在至高无尚的地位。

当晚,老朋友爱德华?尤着实做了一桌全部合宋子文口味的菜。但是万没料想到的是,这位老朋友的好心,最后倒成就了宋子文的送终席。那天,席间高兴的宋子文又说又笑,一连吃了十几道菜。宋子文赞不绝口,大有食胃不饱之意。

陪他吃饭的太太张乐怡也感到惊奇,因为她十分清楚平时丈夫的饭量。

直到最后一道菜“清炖龟鱼”上来时,按一般常规,宋子文只喝点汤就可以了,没想他又夹了一块。殊不知就是这一块,咽下后顿时使他喘不过气来,旋即面露惊恐之色地倒在地上。当时没容送医院抢救,宋子文便已命归黄泉。

随后的尸体解剖证明,就是那块小食物卡在宋子文的气管里。尽管当时他那颈部的神经向周身亮出紧急红灯,可终因年事已高,心脏太弱,不能承受这突来的压力了。

宋子文的猝然去世,立即惊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

电报发到北京孙夫人那里,宋庆龄很快作出了准备赴美奔丧的回音。

孰料此时在台湾的宋美龄竟以中共将派宋庆龄赴美为由,拒不参加哥哥宋子文的丧礼,只是由蒋介石“颁挽”一块题有“勋猷永念”四个字的匾额。

基辛格博士知道此事,大打抱不平。在他的斡旋下,尼克松总统又给台湾蒋介石和宋美龄发了一封追加唁电。言下之意提醒二人,此举未免失体:

“……他报效祖国的光辉一生,特别是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我们共同的伟大事业所作的贡献,将永为美国朋友们铭记不忘。和你一样,我们感到他的逝世是一个损失。”

尼克松在电报中高度赞扬了宋子文。

197151日,国际劳动节这一天,宋子文的追思礼拜在纽约市中心的教堂举行。宋子文的太太张乐信及其三个女儿,还有宋子良、顾维钧包括当时的台湾驻美“大使”刘锴等数百人参加了此次礼拜。

宋子文的大姐宋蔼龄因丈夫去世时宋子文不到而拒绝出席葬礼。由于当时众所周知的原因,宋子文的二姐宋庆龄最终也未能出席宋子文的葬礼。

由于该出席的人物没能出席,致使宋子文的葬礼过于简单和逊色了。就这样,一位一生不甘寂寞的人,终于寂寞了。

宋子文病故后,其夫人张乐怡孤守独处,又在美国生活了17年,于1988年在纽约病逝,享年79岁。

宋子文和张乐信一共生了3个女儿:大女儿宋琼颐,丈夫冯彦达;二女儿宋曼颐,丈夫余经鹏;三女儿宋瑞颐,丈夫杨成竹。他们的三个女儿都定居在美国。

1993年初,美国举办中国末代皇帝生平文物展,曾向大陆借了一批溥仪用过的文物。当时,在幕后促成此项特展的人,便是宋子文和张乐信夫妇的大女儿宋琼颐女士。

就在宋子文病逝的第3--1973年的1019日,宋子文的大姐--继其父宋耀如先生之后的宋氏家族的实际掌门人宋蔼龄,也在美国纽约的哥伦比亚长老医院故去了。

宋蔼龄在临终弥留之际,总算又见上了小妹宋美龄一面。但彼时的宋家大姐已然是万语千言在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以说,宋蔼龄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

宋蔼龄临终前的遗憾,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在宋家的6姊妹中,最早辞世的便是小弟弟宋子安,他于19692月病逝于香港,终年63岁。紧随其后的便是宋子文,1971424日故于美国旧金山,终年77岁。旋后197310月宋蔼龄病故于美国纽约,终年85岁。8年后,1981529日宋庆龄团冠心病及慢性淋巴性白血病,在北京逝世,终年88岁。再其后,宋氏姐妹的二弟宋子良--当年亦是著名的金融家也在美国病故了。

迄今宋氏姊妹中唯一尚健在的,便是近百高龄的蒋老夫人宋美龄了。

可以说,伴随着宋家两位老大宋蔼龄、宋子文以及小弟宋子安的先后谢世,宋氏姊妹间几乎心照不宣的一个共同心愿--团聚,就像在抗战中那样济济一堂、相逢一笑般的团聚,但已经没有可能了。

2.“国之瑰宝”宋庆龄

1976年,是中国历史上发生重大历史性转折的一年,也是宋庆龄感情上大起大伏、悲喜交加的一年。

1月至9月,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相继去世,使宋庆龄陷入难以言状的悲痛之中,精神几乎崩溃。同年106日,“四人帮”被捕,其上海的党羽妄图垂死挣扎发动武装叛乱的阴谋也被粉碎。当时正在上海的宋庆龄闻讯大喜,高兴的和工作人员举杯相庆。

当时厨师特意备了一道菜--螃蟹。盘中放着四只螃蟹。一只圆脐的母蟹,三只尖脐的公蟹。宋庆龄一反常态,端起一杯茅台酒一饮而尽。她和大家抓起螃蟹,剥着、吃着,沉浸在按捺不住的欣喜之中。正像她给罗叔章的信中说的:“我们以无比欢欣的心情庆祝这个节日。”

一个多月后,宋庆龄会见了巴基斯坦驻中国大使馆临时代办法索。客人和前来采访的中外记者惊奇地发现,这位84岁高龄的老人气色非常之好。法索代表巴基斯坦总统伊拉希,向宋庆龄赠送了一枚纪念真纳诞生100周年的金质纪念章。会谈时,宋庆龄用英语问客人:“你们知道中国FOurcrabs(四只螃蟹)的故事吗?”并风趣地向法索介绍粉碎“四人帮”后,很多群众把“横行霸道的”三只公蟹和一只母蟹拴在一起吊起来的故事和北京市的酒一夜之间几乎卖光了的盛况,并发出阵阵开心的笑声。

当时宋庆龄在欢笑,也在反思。建国30周年前夕,她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人民的意志是不可战胜的》指出:奔腾的江河总还有险滩暗礁。不幸的是,我们的革命航船几乎被险滩暗礁所倾覆。从60年代中期到70年代中期的10年中,妄想篡权复辟的阴谋家、野心家林彪、“四人帮”之流,推行一条极左路线,使大批老干部、知识分子和人民群众遭到了残酷的迫害,使我们的国民经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使我们的科学技术本来同世界先进水平缩小的距离又拉大了。总之,我们的国家遭到了一场浩劫,我们的建设进程至少被推迟了20年。中国革命处于危难之中,这是多么惨痛的教训!

1976年秋天一举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赋予我们的十月以新的意义。这个胜利标志着中国革命又经历了一次转危为安的历史性转折。有了这个伟大转折,我们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才有可能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宋庆龄在文中强调:

由于林彪、“四人帮”的破坏,我们的物质生产大大落后了。今天,我们必须大力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物质文明。不这样我们就不能在比较充实的物质基础上,逐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同时,林彪、“四人帮”也搞乱了人们的思想,践踏了社会主义的科学文化。因此,我们也必须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不这样我们就不能使广大人民提高觉悟、解放思想,就不能使他们迅速掌握广泛的科学技术和文化知识,以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林彪、“四人帮”推行的最黑暗、最愚昧的法西斯文化专制主义,已经在人们思想上。道德上和纪律上造成了恶果,其中受害最深的是青少年一代。……培养我们革命的接班人,把广大青年和少年儿童培养成具有高尚的革命理想、讲道德、守纪律的人,还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任务,还需要我们加倍地努力。

在当时人们的思想尚未完全解放的社会政治背景下,宋庆龄能够提出这些一语中的的意见,充分表现出了她作为政治活动家和国家领导人的远见卓识,当即引起了党和国家最高决策层的高度重视。

宋庆龄虽已进入体衰多病的晚年,但精神上却青春永驻。她又开始参与繁忙的国务活动,接待来访的国际友人、海外华侨和港澳同胞,倾心于自己所钟爱的妇女儿童事业。

伴着春风,她又来到了上海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当时的团长、剧作家任德耀和许多演员亲热地围住他们日夜思念的宋庆龄,兴奋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苦乐恩怨。他们记忆犹新的是“文革”期间,“四人帮”在上海的代理人妄图取消宋庆龄亲手创办的儿童艺术剧院,采取的办法是强行将这个剧院与上海人民艺术剧院、上海青年话剧团合并,成立一个由他们直接控制的“上海话剧团”。正当他们准备下手时,宋庆龄回到了上海。她驱车直奔儿童艺术剧院,来到剧院门门,宋庆龄撩开汽车的窗帘,深情地凝望着剧院的大门。很快,“孙夫人来看儿童艺术剧院的牌子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宋庆龄无声的抗议,迫使“四人帮”在上海的代理人低下头来,为“合并”而进驻剧院的工作组随即悄悄地撤走了。这件事被儿艺的人们称之为“20世纪新神话”。

当正在病中的宋庆龄听说儿童艺术剧院的一些人在要不要坚持为儿童服务的方针上有所动摇时,深为焦虑,她亲笔给儿童艺术剧院一连写了两封信。

她在19792月的信上说:“我创办儿童剧院,是为了演出儿童剧,通过儿童典型形象,感染儿童,使他们有文娱生活并寓教育于文娱之中。希望你们继续把工作重点放在儿童剧上,创作演出更多更好的儿童剧。”

信发出后,出于对祖国未来的热切希望,使她感到意犹未尽。第二天,她再次给儿童艺术剧院写了封信。

她在信中说:“昨天给你们写了一信,今天觉得还有话要说,再写这封信。”“儿童艺术剧院是示范性、试验性的,完全是为儿童服务而创办的。成人有成人的剧院。某些干部把为儿童服务的方针误会了,将是一个大错,我们既定的方针,不可曲解和转变。”

宋庆龄的这两封言简意赅的亲笔信,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少年儿童的深情,由此更加坚定了剧院为儿童服务的方向。

就在这一年3月,儿童艺术剧院创作的优秀儿童剧《童心》来北京参加调演。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87岁高龄的宋庆龄竟去观看了他们的首场演出。她兴致勃勃,坚持看到了剧终,而且,还让人搀扶着走上舞台,送给了剧院一个大花篮,热情祝贺他们演了一出对成人和孩子都有很大教育意义的好戏。当时演职员们看到宋庆龄慈祥和蔼的笑容,禁不住眼眶湿润起来。

几天之后,他们又从《人民日报》上读到了宋庆龄撰写的文章《我看(童心)》。文章中她热诚地希望戏剧工作者在四个现代化的新长征中,“为孩子多编戏,演出更多更好的戏!”当年,宋庆龄的心总是和祖国的孩子们紧紧地连在一起。她的胸中,永远跳动着一颗“童心”!

1977年夏末,幽静的后海北洞46号,长廊和南湖,石榴树和七里香,交相辉映,芬芳四溢。宋庆龄家小客厅里,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只见宋庆龄正与一位客人亲切地交谈,旁边坐着的是来客的夫人。这位客人就是当时第三次重新工作的邓小平。

历尽磨难的邓小平明显消瘦,但体肩宽阔,看上去刚毅有力。这次复出以后,他首先和夫人卓琳一起,来看望德高望重的宋庆龄。他们庆幸终于熬过了恶梦般的10年,并一起展望着祖国的美好未来。当时邓小平特别谈到现在已经进入新的历史时期,要把台湾回归祖国、完成祖国统一大业的工作摆到重要的议事日程上来。宋庆龄对此极为赞同。他们两人都认为,宋庆龄的特殊身份和巨大影响,在祖国统一问题上起着其他任何人无可替代的作用,并相约为此而奉献余生。

就在这以后,邓小平提出了“一国两制”的伟大设想和通过第3次国共合作实现中国统一的新政策;宋庆龄则充分利用自己在台湾、香港以及美国的各种关系,不遗余力地为促成国共第3次合作而奔走呼吁。

19783月,宋庆龄在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再次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这一届常委会运行后的一项重点工作,就是于1979年元旦发表了《告台湾同胞书》,宣布人民解放军从当日起停止炮击金门等岛屿,并就和平统一祖国问题单方面提出一系列积极而重大的建议。而在此一过程中,宋庆龄又多次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作出了不可低估的贡献。

这一年的国庆节,宋庆龄在纪念文章中特别提到:

在举国欢庆祖国伟大节日的时刻,我不能不想念台湾的骨肉同胞。30年了,台湾归回祖国、实现国家统一的大业还没有完成,哪一个中国人不应感到身有责任呢?……我们热切期望台湾同胞能同我们一起,共同努力,来进一步发展和壮大革命的爱国的统一战线,为台湾早日回归祖国,共同发展四个现代化的建国大业而作出应有的贡献。

宋庆龄是当年第一、二次国共合作的倡导者和见证人。在她所珍藏的影集中、有不少反映国共和作的瞬间记录。

--在黄埔军校的开学典礼上,孙中山和宋庆龄肃立在主席台中央,旁边站立的是戎装的蒋介石和廖仲恺,背景是当时的国民党党旗和国旗。而旁白呢?宋庆龄认为应当是孙中山接受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的建议,“创造革命军,将来挽中国的危亡”。这张照片摄于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的1924616日。

--在宋庆龄同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与会者的合影中,除国民党中央委员外,还有当时以共产党员身份参加国民党的毛泽东,董必武、林伯渠、吴玉章和恽代英等人。

--还有两张抗战胜利后毛泽东到重庆参加和谈的照片。一张是宋庆龄前往上清寺张治中公馆会见毛泽东;另一张是毛泽东送宋庆龄步出住所。从这两张照片上宋庆龄穿着不同颜色、式样的服装来判断,宋庆龄在重庆曾不止一次地会见过毛泽东。

往事如烟,却难以忘却。

1949年国共大决战后,宋庆龄的兄弟姐妹及其他亲友大部分去了台湾或美国。由于政治主张和立场不同,彼此难念手足之情。现在,为了促成第3次国共合作,宋庆龄千方百计通过第三者打听海外那些站在国民党方面的亲属,并且同其中一些人取得了直接联系,还帮助一些想来大陆旅游探亲的人获得了签证。这些人回来后,不管是近亲还是远亲,见过面还是未见过面,有的还是很小的晚辈,当时宋庆龄都一视同仁,极其热情地在家里接待他们,分手后也始终保持着通信联系。

1979年,一次宋庆龄在给其友人理查德?杨的信中,打听她在美国的亲属:

你有没有见过戴维(指孔令侃,宋蔼龄和孔祥熙夫妇的长子),同他谈过话?我所有亲属的地址我都没有。……我听说我的第二个弟弟子良病得很厉害,自己的积蓄已经花光了,现在靠亲属瞻养他。战时我同这位单身的弟弟同住,后来他同银行家席德勃的女儿结了婚。也是在美国,我也没有见过这位弟妹。但我知道他们有一个女儿,他非常宠爱……

不久,宋庆龄同她最喜欢的小弟宋子安的遗孀联系上了。“婷婷终于把子安的照片寄给我了。我真难以相信他已经离开我们!他是我的多好的弟弟,他从不伤害任何人。对他的淬然去世,我止不住掉泪。”

进入80年代,一次廖承志向宋庆龄传递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他在信中告诉宋庆龄“来自可靠的人”“从您的亲戚和妹妹(指宋美龄)那里得到的消息”。信上说:

有趣的是知道您妹妹是怎样看您的。而我相信这并不是不可想象。不仅如此,在一个美国人--里根的信使,和一个中国人到过北京后,她表露了她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我相信,要比家庭感情的含义更多些。

这给晚年的宋庆龄带来莫大欣慰和期望。据中国福利会秘书长、邹韬奋夫人沈粹缜说:“宋庆龄有一个未能实现的愿望。她很思念美龄。她告诉我,如果美龄来了,她觉得住她家不方便,可以按排她住到钓鱼台(国宾馆)去。她把许多细节都想到了。”沈粹缜认为,宋庆龄确实渴望宋美龄的北京之行能够实现,既是为了私情,也是为了此行的政治意义。

不久,宋庆龄与孙中山前妻所生之子孙科的孩子们取得了联系,他们住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很快便回到中国探亲,并受到了宋庆龄的厚待。她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特意提到了此事:“我丈夫的孙女拍尔?孙(孙惠英)带着她的儿子(引发)和女儿(28岁)来看我。”此后,她的侄孙女孙霞专程从加拿大多伦多来看她,还有一位任曾孙孙必达,是世居夏威夷的孙中山哥哥孙眉的后裔,也在她的引导和帮助下来中国经营合资旅游饭店。

毫无疑问,当时在宋庆龄的旗帜下,聚集了一支促进国共第3次合作、推动祖国统一大业的重要力量。

在熟悉宋庆龄的朋友们中间,流传着这样的故事:有几次宋庆龄在家中宴客,用鸡血和豆腐制成清淡可口的酸辣汤,她风趣地笑着用英语说:“这碗汤里,鸡血是红的,豆腐是白的。这是国共合作汤。”

1980年下半年以来,宋庆龄的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发高烧,甚至终于卧床不起。198125日,陪伴她整整53年的保姆李燕娥病逝,这给本来已十分虚弱的宋庆龄以沉重的打击。

李燕娥是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人,是孙中山先生的同乡。1927年,年仅16岁的李燕娥,由一个姓谭的广东老太太介绍到上海莫里哀路29号宋庆龄寓所当女佣。她见到宋庆龄的第一天就说:“我要服务您一辈子,夫人。”后来这位纯朴的农家女子果真实现了她的诺言。几十年中,她除了精心照料宋庆龄的日常生活外,还替她传递文件,陪她外出参加一些重要政治活动。宋庆龄也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仆人看待,一直亲切地称她为“李姐”。50多年的风风雨雨中,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

当时悲痛万分的宋庆龄支撑着病体,亲笔给警卫秘书杜述周写下了她对李姐后事安排的指示:“我一直答应让李姐的骨灰埋葬在我父母的坟的边头,要立她的碑。我以后也要埋在那里。”在最后两句话的下面,宋庆龄还专门划上横线以示强调。

李燕娥的骨灰迁送上海之前,宋庆龄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李的骨灰盒,一边念叨着:“李姐,李姐!”一边把脸贴在骨灰盒上亲了几次,久久不愿离去。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潸然泪下。

42日,在上海万国公墓宋氏墓地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李燕娥骨灰安葬仪式。宋庆龄赠送了花圈,墓碑上写着:

李燕娥女士之墓宋庆龄立

一个普通保姆与共和国国副主席之间长达50多年的忠心与至爱的对话,就这样永恒地载人了人间最美好的乐章。

人们没有想到,当宋庆龄为其李姐送行的时候,她的人生之旅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1981316日,经专家会诊,确认宋庆龄患了白血病。

4月底,宋庆龄多次出现高热、呼吸困难和心跳加快等症状。5月初,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校长霍华德?佩奇博士来华,代表该大学授予宋庆龄荣誉法学博士学位。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有关部门建议由对外友协会长王炳南代表宋庆龄接受学位证书。不料宋庆龄坚决不同意,她说:“在校园以外的地方授赠学位,这是维多利亚大学历史上的第一次,我必须亲自出场。”为此,她请医护人员采取特殊措施,靠大剂量药物稳定了她的病情,于8日下午准时来到了人民大会堂出席授赠仪式。

仪式开始时,乐团先后奏中国国歌和加拿大国歌。穿着黑色大礼服的佩奇校长主持了仪式,在他面前放置着权杖。当佩奇把荣誉学位证书亲手交给宋庆龄时,出席仪式的200多位中外人士长时间的热烈鼓掌。当时的全国妇联主席康克清向宋庆龄赠送了一束鲜花,祝贺她获此殊荣。

佩奇在致词中说:“这是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第一次在校园以外的地方授赠荣誉学位,所以今天的仪式是空前的、独特的。”他颂扬宋庆龄是“20世纪最伟大的社会公仆和社会领导人之一”。他说,宋庆龄“毫不动摇地从事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事业,因而赢得了世界各地人民的尊敬”。他还强调:“我们今天公认她个人的成就,也是表示我们对她的国家及其人民的友谊和尊敬。”

宋庆龄身披荣誉博士的礼服,坐在轮椅上,示意工作人员不要播放事先准备好的她的录音讲话。她以惊人的毅力,坚持用英语发表了近20分钟的讲话。她说:

我为接受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博士学位感到荣幸。我接受这一学位,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把它看作是你们对中国人民的尊敬和友谊的象征,看成是你们对中国人民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和在建设我们人民共和国的事业中所取得的成就的敬慕和友好的象征。同时,我也是把它看作是把中、加两国人民连结在一起的悠久而牢固的友谊的象征。

当时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王炳南也应邀讲了话。他说出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共同心声:“宋庆龄女士是中国杰出的政治家、社会活动家和妇女领袖,她的一生经历同中国近代历史紧密相连,在各个历史时期都以其智慧、勇敢和影响起了独特的作用”。“宋庆龄女士为中国人民和一切被压迫人民的独立、解放,为促进各国人民的友谊和保卫世界和平的事业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赢得了中国人民和一切热爱正义与和平的人民的尊敬和爱戴。”

宋庆龄病重后,政治局常委委托邓颖超代表中共中央去看望她。

邓颖超匆匆来到宋庆龄的家里。以前她常来这里,和宋庆龄一起在花园漫步,看来庆龄安详地饲喂鸽子。现在,她却无心观景赏鸽,径直走进宋庆龄的卧室。

非常了解宋庆龄的邓颖超知道,宋庆龄心头还压着一个多年未了的愿望,那就是加入中国共产党。

宋庆龄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经历了整整60年血与火的严峻考验,真正是牢不可破。她很早就希望人党。早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她就向中国共产党表示:“我相信共产党。”在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时期,当有人问她营救了多少中共地下党员以及为什么这样做时,她回答说:“我相信中国共产党坚持和发展了孙中山先生的新三民主义,所以我的心情特别愉快。”1937年,她与在她身边工作的中共地下党员李云谈工作时,突然把声音放低问道:“我算不算共产党员?”后来中共地下党组织让李云回答她:“你同共产党员一样!”她满意地点点头。19574月,她又正式向刘少奇提出:“我希望参加共产党。”刘少奇非常高兴,但慎重地表示:“这是一件大事情,我将转达中央和毛主席。”不久,刘少奇和周恩来一起去看望宋庆龄,恳切地对她说:“党中央认真地讨论了你的人党要求,从现在的情况看,你暂时留在党外对革命起的作用更大些。你虽然没有人党,我们党的一切大事,我们都随时告诉你,你都可以参与。”当时宋庆龄点头表示理解和服从,但她的眼中含着晶莹的泪花。

事实上,中共中央确实对她从不见外。1956年,中国共产党邀请她列席第八次代表大会;1957年,党中央决定宋庆龄作为毛泽东为首的中共代表团成员,出席在莫斯科举行的各国共产党代表会议。从50年代起,中共中央就决定专门送中央文件和外交文件给她看。多年来,中国共产党凡有重大事情,常由周恩来、彭真、邓颖超等当面通知她并征求她的意见。为什么这样做呢?刘少奇有一个权威的解释:“历次关键时刻,宋副主席一向是支持我们党、同人民在一起的。她的贡献甚至超过我们党的一切负责同志。”

邓颖超坐在宋庆龄的床前,拉着她的手,两人进行了亲切知心的谈话。邓颖超真诚地征求宋庆龄的意见:“宋副委员长,你现在还想提出人党申请吗?”

宋庆龄欣喜地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又明确地对邓颖超说:“不要再称呼我副委员长。”

邓颖超笑着说:“称您庆龄同志好吗?”

宋庆龄内心充满喜悦,含笑频频点头。

1981514日晚,宋庆龄的病情突然恶化,经过紧急抢救,第二天早晨体温开始下降并神志清醒。她再次向前来看望她的邓颖超、彭真和王光美提出入党要求,并且接连重复了三遍。邓颖超等人当即表示热烈欢迎她加入中国共产党,并立即报告了党中央。

15日上午10时许,宋庆龄的人党要求直接报到了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处。下午,邓小平主持召开政治局紧急会议,一致通过接受宋庆龄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同时建议全国人大常委会授予她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的荣誉称号。

16日上午,邓小平专程来到宋庆龄家里探望她,衷心祝贺她加入中国共产党,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宋庆龄望着邓小平,微笑着点点头。

下午,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一结束,委员长彭真、副委员长廖承志便驱车直奔宋庆龄家里,告诉她人大常委会决定授予她国家名誉主席的称号。

宋庆龄加入中国共产党,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既是她个人的骄傲,也是党和国家的光荣。

1981515日,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宋庆龄副委员长病情的公告第一号。这一举动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公告全文如下:

宋庆龄副委员长患冠心病及慢性淋巴性白血病,经多方治疗,未见好转。曾多次出现发热、呼吸困难、心跳加快等症状。514日晚,突发寒战高热,热度达摄氏402度,伴随严重心力衰竭。目前病情危急,正在积极抢救治疗。

尽管人们对于宋庆龄的病情恶化已有预感,但公告还是使各界人士极为震惊。于是,寄往宋庆龄家里的慰问信件每天少则百封,多则数百封。曾被宋庆龄营救和资助过的老作家丁玲,当即写了一篇动人的散文诗《诗人应该歌颂您》--

诗人写过春天,写过盛天的花曲;但春天哪有您对儿童的温暖。任何鲜艳的花朵在您面前,都将低下头去。诗人写过做霜的秋菊。秋菊经受的风风雨雨,怎能与您一生相比。几十年来,您都在风雨中亭亭玉立。诗人写过白雪,描绘它的洁白飘洒,但白雪哪如您的皎洁,晶莹……听到您病重,我们心痛、神痴。我们深深后悔,为什么不早早把您歌颂?未来还长,您的高风亮节,永远给诗人留下浓郁的芬芳。诗人都会歌颂您的,您会使诗情更加深重,诗意更加隽美,诗文永放异彩;您本身就是一首美丽、动人的诗篇。我们共产党员,善良的人民,优秀的诗人、作家,天真的儿童,都为您虔诚祝福,祈愿您永离病魔,恢复健康,永远长寿!

20日上午9时,宋庆龄同一直守护在她病榻旁边的廖承志作了一次相当长的谈话。这已经是她病情非常危急的时候了。当时,她顽强地战胜病魔的冲击,一句话带两声喘地谈了足足20分钟。

廖承志的广东腔北京话,她常常听不清楚。她的上海腔北京话,讲起来也非常费力。于是他们只好用英文来交谈了。

“叔婆,”廖承志叫她。这是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在香港组织保卫中国大同盟以来,廖承志和姐姐廖梦醒尊称宋庆龄的专用语。

宋庆龄睁开眼睛,一直不停地望着他。

“您觉得怎样?”

她开口讲话了,虽然舌头已有些僵硬,但是还可以听得很清楚:“您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谢。”宋庆龄指的是成为中共正式党员和国家名誉主席的称号。

跟着,她喘了几口气,又说:“如果我有什么问题的话

廖承志很紧张地俯下耳朵去听。可是她喘了一阵后,又重复了两遍:“如果我发生问题……”她在急喘中挣扎着想再说下去。

廖承志感到不能再让她痛苦地勉强讲了,便忍住心清的激荡,向她说:“叔婆请放心。我们将依照您的吩咐去做的。一切照您的意思去做。”

宋庆龄点头了。因高度体温烧得通红的面颊浮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影,并且还一再点了头。那以后,她就处于半昏睡状态,再也没有能力开口讲话了。

廖承志后来令人信服地向人们解释了“依照您的吩咐去做”的意思是什么:“原来,她病重之前,就向侍候在旁的邹韬奋夫人沈大姐再三说过,并且把同样的内容也向她的小保姆说过,如果她有‘什么问题’,要送到上海,埋在她父亲、母亲,和已经逝世的同宋主席同甘共苦50多年的李姐的墓旁。并且还向沈大姐说了墓地应如何安置,还划了简单的图样。”

22日,当时宋庆龄惟一健在的弟弟宋子良从美国发来慰问电。电文如下:

廖承志先生转孙逸仙夫人:

获悉您患病在身,不胜难过。为你的康复而祈祷。

宋子良

同一天,孙科的女儿孙穗英、孙穗华和她的丈夫张家恭,专程从旧金山赶来北京,看望了她们病中的祖母宋庆龄。25日,她们再一次看望祖母。孙穗英、孙穗华轻声叫唤:“好祖母,好祖母,我们从旧金山来看您了。”这时,宋庆龄睁开双眼看着她们,微微颔首。孙穗英姐妹又连连呼唤:“好祖母,好祖母,我们多爱您啊!希望您早日痊愈。”宋庆龄听后,面露激动之色,并再三颔首。

尽管人们都在心中默祷着使人心灵窒息的噩耗不要闯来,但人的生命毕竟是有止境的。大限终于来了。

1981528日晚上11点许,宋庆龄已经恶化的病情开始急转直下。当即卫生部的领导和专家进行了紧急抢救。抢救工作持续了20多个小时,终于无效。529日晚2018分,一颗伟大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宋庆龄的孙女孙穗英、孙穗华、外孙女戴成功和其他亲属张家恭、林达光、陈恕、陈志昂、黄寿珍、陈燕,在抢救期间都守候在她的病榻前,一直到她停止呼吸。

当时,中共中央、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决定举行国葬,党和国家领导人立即赶往宋庆龄的住宅,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向宋庆龄的遗体致哀。

宋庆龄同志治丧委员会当晚分别打电报给宋庆龄在美国。台湾和香港的亲属,告知他们宋庆龄不幸逝世的消息,并表示沉痛的哀悼。当时这些亲属分别是:宋美龄、孙科的夫人陈淑英、宋子良和夫人、宋子文的夫人、宋子安夫人,及侄孙满。孙乾,还有蒋经国、蒋纬国,宋蔼龄和孔祥熙的子女孔令侃、孔令仪、孔令俊等,此外亦包括长孙孙治平、次孙孙治强。同时发表公告,欢迎宋庆龄在台湾的亲属和好友前来参加葬礼,其所乘专机可到北京首都机场和上海虹桥机场降落,一切费用由治丧委员会支付。

遗憾的是,同年61日,台北电报局给北京长途电信局发来“加紧业务公电”,表示“拒绝收受”。

62日下午,首都近百万群众伫立在长安街两旁,目送宋庆龄名誉主席的遗体移位八宝山火化。

63日首都万人集会,隆重追悼宋庆龄名誉主席。追悼会由胡耀邦主持,邓小平致悼词。邓小平对宋庆龄的一生作了高度评价,他指出:

宋庆龄同志鞠躬尽瘁,70年如一日,把毕生精力献给中国人民民主和社会主义事业,献给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事业。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坚定的政治原则性,威武不屈,富贵不淫,高风亮节,永垂千古。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跟随历史的脚步不断前进,从伟大的革命民主主义者成为伟大的共产主义者。

宋庆龄逝世后,世界各国领导人、政党、友好人士和团体的唁电、唁函像雪片般飞来,还有不少国家和地区举行了吊唁活动。

64日晨,宋庆龄的骨灰,由邓颖超、乌兰夫、廖承志、陈慕华等护送,由专机从北京移送上海。当天上午在上海万国公墓的宋氏墓地,隆重举行了安葬仪式。在哀乐声中,宋庆龄的骨灰安然放人洁白如玉的大理石墓穴。墓碑上镌刻着:

一八九三年--一九八一年

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同志之墓

一九八一年六月四日立

宋庆龄是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和亲密战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性之一,却不愿进南京紫金山中山陵分享孙中山先生的光辉,而真正心甘情愿地同她的父母和“李姐”同葬在一起。她是人民的女儿,堪称万代楷模。

于是,诗人留下了这样的篇章--

巴黎有一座圣母院,

纽约有一尊“自由’‘一女神,

但那些都是装饰品,

带点宗教迷信。

在我们首都北京,

却有一个真正的圣母和女神。

--我们尊敬的名誉主席

亲爱的同志宋庆龄!

3.为夫送终在台北

国民党败逃台湾后,宋美龄虽然没有在台湾担任什么正式职务,却仍和年事已高的蒋介石尽可能地保持密切的联系。在蒋介石接见美国官员时,仍由宋美龄担任翻译。蒋介石咕咕哝哝讲几句话,接着宋美龄要讲上5分钟,然后蒋介石又咕咕哝哝几句,接着宋美龄又作长篇发言。当时给人们的印象是,蒋介石只是个“模特儿”,大权掌握在夫人手里。

实际上,宋美龄的权威却比在大陆时差多了,只是当出现“政治高压空气”压迫台湾的时候,蒋才求助夫人赶紧到美国活动。

1954年,朝鲜半岛战争结束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际地位迅速上升,英、法、意等国相继与台湾断交,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在此基础上,以苏联为首的东方社会主义国家则大声呼吁,要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中的合法席位。其过硬理由有二:一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拥有65亿的占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而台湾却只有2000万人;连共和国的零头都不如;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拥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台湾仅有3万多一点的土地。

苏联等国家的连连呼吁,使原来很多处在中间立场上的国家也回到现实中来,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席位。就连美国前总统罗斯福夫人埃莉诺(时任联合国的美国代表及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主席)也赞成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席位。

于是消息传到台湾。

“娘希匹!娘希匹!”蒋介石气得骂娘。在蒋介石眼里,此事非同一般,这不是要开除他的球籍还是什么?他简直不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埃莉诺,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置我们于死地!”他知道宋美龄与埃莉诺有特殊关系,于是他连忙打电话到基隆找劳军的宋美龄,要她连夜赶回台北,然后赴美去说服那个发了疯的埃莉诺。

灾难当头,往往也成了蒋氏夫妇团结的凝聚力。宋美龄从基隆赶回的第2天,征尘未抖,便登上了赴美的专机。宋美龄在登机前,紧握丈夫的手说:“请相信我,我会说服埃莉诺--我的好朋友,我也会说服艾森豪威尔总统的,静候我的佳音。”

“夫人有你这句话垫底,我没有什么要说的!祝你凯旋!”蒋介石把信任的目光投向妻子。夫人不但是他肉体生命的卫士,也是他政治生命的寄托。

飞机升入了蓝天,把宋美龄从大洋这岸送到大洋的那岸。

在客机的圆形舷窗中,首先出现的是高矗的华盛顿纪念碑,它像一柄白色的长剑直插云霄。波托马克河畔停泊着好多艘漂亮的汽船,岸边行驶的汽车,看上去像是一只只小甲虫。接着浮现在眼前的是方格棋盘般的大街,具有多种民族文化交融的建筑群令人目不暇给--国会大厦、林肯纪念堂和最高法院也-一在眼前闪现。

在联合国办公楼的会客厅里,宋美龄会见了67岁的埃莉诺,她是已故的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三十二届总统、民主党领袖罗斯福的夫人。埃莉诺虽是一位高龄老人,仍保持着女性体态和服饰美。带有斗篷领式的黑色风衣,露出欧洲古典式的衣裙。胸口多扣眼结带和饰花边裙摆,具有迷人的风韵。

“啊,蒋夫人来了,您好!”埃莉诺首先伸出手来,高兴地说。

宋美龄觉得有些刺耳,以前她们总是以“总统夫人”互称,现在却称自己为“蒋夫人”,难道她不承认我是总统夫人了!隔膜、客套一下子拉长了人际和国籍间的距离,她们无法像老朋友似的畅谈了。宋美龄此时多么怀念从前她们姐妹间的直抒胸臆啊。

埃莉诺的秘书小姐,穿着金黄色的衣裙,宽垫肩,系装饰细腰带,整体线条柔滑流畅,体现女性的俏丽、浪漫的风度,此时端来了调好的马提尼酒,放在两位夫人中间的茶几上。

酒的力量使宋美龄产生了许多感慨:“老了,总统夫人也添白发了。我们彼此都老了,看来您很忙吧?”宋美龄呷了一口酒说。

“是啊,我们老了,可是越老越闲不住了!”埃莉诺说到这里,又把联合国一个有关人权会议的邀请函递到宋美龄手里:“这不,后天我还得去联合国参加这个会,讨论人权问题。”

“看来,您的社会活动也很多?”宋美龄接过那信函,稍稍看了一眼,便放到了案头。

“人权问题,核心问题是如何尊重人的生存权利问题。各国政府对此认识不尽一致,因此处理的也不一样。比如对待群众自由结社和游行问题,各国的法律也不一样。相对来说,美国是自由民主的。怎样来处理?我看还是法制为好。通过讨论,达成共识,让它法定下来。”埃莉诺侃侃而谈。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们中华民国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可是……”宋美龄叹口气。

“是不是你们也想参加?”埃莉诺马上插言。

“可是,我们没有接到那个邀请啊。”宋美龄话里有话。

“驱除你们中华民国在联合国的席位,作为我个人是举双手不赞成的。可是双手比不上千手啊!”埃莉诺说到这里看上去亦有难言之苦。“目下,大陆外交攻势比较凶猛,不少国家相继承认它为中国合法政府,并要求驱除中华民国在联合国的席位,这无疑也给美国政府出了难题。再说大陆和台湾,无论是人口还是地盘都是巴掌和指头的问题。虽然制度不同,但都有个自身利益选择问题。”

说到这里,宋美龄再呷口酒的时候,那酒已经变了味道:昔日的朋友也说起了客套话。她不想再坐下去了,也不想再张口让老朋友帮什么忙了。

宋美龄决定直接去找现任总统艾森豪威尔。她一向是征服男性世界的能手。

建于1800年的白宫,是除华盛顿总统外其余历届总统的官邸,是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的象征。白宫主楼的顶端,终年飘扬着一面星条旗,表明了它那显赫的权力中心的地位。

在白宫的圆形会议旧前,艾森豪威尔总统会见了宋美龄。在这位大人物面前,宋美龄丝毫没有拘束,她先向总统汇报了她会见罗斯福夫人的感受。

“那是夫人一家之言,您不必介意。”艾森豪威尔总统劝慰道,“赤色大陆能否进入联合国大家庭,最终的结果还不是我们美国人说了算。”

作为总统,艾森豪威尔当时没把话说破,实际上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一点宋美龄已心领其意。她也知道,当年联合国共有60多个会员国,美国能控制的就达40多个。这是世人皆知的。

“谢谢总统阁下。”此时宋美龄已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后来,果然像艾森豪威尔说的那样,联合国大会在美国的操纵下,以多数票拒绝了许多国家的正确建议。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联合国席位的努力再度被搁浅。

宋美龄晚年外交活动的成功,再度提高了她在台湾军、政界的影响力。

但当蒋介石77岁寿辰的庆典以后,宋美龄便深居简出,一直住在台北北郊的私邸里。她不像蒋介石那样研究儒家哲学和程朱理学,而是画她的中国画。

70年代的台湾上空,阴云四起,浓雾不散。

19701月,宋美龄做了胆结石手术后,又被确诊为乳腺癌,并做了第一次乳房切除手术;不久又匆匆做了第二次手术。此时她已74岁高寿。这一年的10月,加拿大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台湾断交。19711025日,第二十六届联合国大会以压倒多数通过决议,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一切合法权利,并立即把蒋介石集团的代表从联合国及其所属的一切机构中,驱逐了出去。

1972221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会见了毛泽东;且在与周恩来共同发表的《上海公报》里,提及中美“关系正常化”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的意向。925日至29日,日本国总理大臣田中角荣应邀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同月29日,中日两国政府《联合声明》在北京签字,实现了中日邦交正常化。此后数月间,又有20几个国家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而每个建交的国家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惟一合法政府”。于是,蒋介石的“中华民国”驻外大使,纷纷下旗归台。一时,台北外交部被人讽刺为“绝交部”。

当时蒋介石的困窘、惶恐以及气愤,可想而知。世界局势的变化,对台湾如同“大地震”。“世界改变了”!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仍不能面对现实,拿不出确实可行的应付办法,只是对“国民”空发一纸公告说:“古人常言,天下之事,在乎人为……只要大家能够庄重自强,处变不惊,慎谋能断,坚持国家及国民独立不挠之精神,那就没有经不起的考验。”这种空洞的说教式的政治口号,立即被坊间引为笑柄。

蒋介石当时惟一能采取的实际行动,就是在19723月,第五次“当选”为“总统”后,5月即给立法院送去一个咨文说:“行政院长严家淦,恳请辞职,已勉循所请,予以照准。兹拟以蒋经国继任行政院院长。……提请贵院同意,以便任命。此咨,立法院。总统蒋中正。”

蒋经国组阁,“总统”是他自己的父亲,“副总统”则可视为可有可无。于是,一个蒋经国统治台湾的时代开始了。

19723月,蒋介石做了前列腺手术,但其后转为慢性前列腺炎的宿疾,健康从此一蹶不振。也有人说是国际关系上所出现的一系列颓势,如当头一棒,将当年那个86岁的老人一下子打倒了。这也不是牵强附会,谁能说没有那个因素呢。

19727月,蒋介石因染感冒而转为肺炎,住进医院长达一年4个月之久。

生、死、病、老,实乃人生的规律。无论多么显赫一时的人,最终都逃不脱这个自然规律。历史进入70年代以后,蒋氏夫妇都进入了人生的最后一站--冬天。

冬天是寒冷的。

冬天也是无情的。

1970年底,74岁高龄的蒋夫人宋美龄因乳腺癌做完第二次手术,身体恢复后便搬进了曼哈顿以东35英里的长岛拉丁敦别墅中。这里环境优美,漫长、迷人的峡谷,装饰着四时各异的色彩,峡谷里贯穿着一条淡蓝色的小溪,在满是洞窟的岩石中潜行。几个晚辈亲属轮流来陪姨妈散步……

19714月间,不幸又传来77岁的子文哥哥去世的消息。

尼克松总统当时为此向蒋夫人发出了这样的唁电:“他在美国的朋友将长久怀念他为自己的国家服务的辉煌的一生,特别是他和我们在第二次大战期间并肩战斗的伟大业绩。我们同你们一样痛惜他逝世造成的损失。”

当时据说是由于健康的缘故,宋美龄没有参加哥哥的追悼会。但第二天早晨散步时,孔令俊发现姨妈戴起一副墨镜,以免人们发现她哭肿了的眼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久宋美龄又接到来自台北的加急电报:“蒋中正病重速回。”当即,望着满天飘落的雪花,宋美龄潸然泪下。虽然晚年她和丈夫分居,但夫妻一场的感情却使她牵肠挂肚。虽然电报上没说“病危”,但这“病重”与“病危”在她的眼中并没有两样。时间不容她犹豫,当天她便草草收拾一下,登上了回台北的“中美号”班机。

蒋介石弥留之际,宋美龄随侍在侧。她详细地询问了丈夫的全部病情。

19727月,蒋介石因感冒而转为肺炎,住进医院。不久,台湾地区发生流行性感冒,蒋再度病发;并且由于治疗慢性前列腺炎而长时期使用的抗生素药剂,以致细菌抵抗药物性能增强,治疗颇为费事;接着,蒋介石在睡眠中发生心肌缺氧症,经急救转危为安,但肺炎未愈,不时发烧……”

“大夫,你认为他的病情怎么样?”宋美龄当时着急地问。

“夫人,请您不要着急。总统的自身抵抗力起码坚持半年无问题。”大夫宽慰宋美龄道。

“真的!如果是这样,我太谢谢你了。”几天来,宋美龄紧张的神经稍微有点松弛。

年老事多。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美国纽约长老会医院又传来大姐蔼龄病危的消息。宋美龄简直是自顾不暇了。在台北她匆匆做了些安排,星夜乘专机就往美国赶。

85岁高龄的大姐来蔼龄此际正在弥留阶段,4个儿女都聚集在她身边。她仍不愿合眼,双眼失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来。

当时大家心里都知道:妈妈这最后一口气不能咽,是在等待小姨的到来。

宋美龄终于赶来了:“大姐,我来了,我是小妹!”

“妈妈,小姨真的来了!您快瞧瞧!”儿女们也尽力帮助小姨呼喊。

“大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宋美龄紧紧握住大姐的手,生怕离去。

宋蔼龄扩散的瞳孔里终于映出了小妹的面容,她也抓住了宋美龄的手,感觉到了亲人的温暖。她有了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也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轻松感。

宋美龄这时看到大姐手在空中一阵抓挠,嘴角现出一丝微笑,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盏长明灯熄灭了。宋美龄没有哭,她没有过分悲伤。大姐似乎不是永别,而是和自己相约到一个地方去,只是大姐先走了一步。她不久也会去的,到那时又可以见面了。

宋美龄参加完大姐的葬礼之后,又从美国乘机匆匆返回了台北,因为那里还有一位和她也要分手的丈夫。

宋美龄回台北,尽夫人之道,侍候了蒋介石2年。197545日晚1150分,蒋介石在台北草山官邸病逝,终年89岁。

蒋介石在第一次被医生紧急抢救过来时,宋美龄知道丈夫难留人世了,就要侍卫通知总统府党政要员严家淦、倪文亚等人赶到草山官邸。当时就见宋美龄伏下身去,对丈夫说道:“老头子,有什么要交待的你就说吧,大家都来了。”

于是蒋介石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口授了遗嘱:

“余--自束发以来,即追随总理革命,无时不以耶稣基督与总理信徒自居……”当时他从三民主义的实践,讲到光复大陆国土,一口气讲了300余字,却心不如口,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迫,最后终于闭目离去……

当即在宋美龄主持下,举行了在蒋介石遗嘱上签字仪式。在遗嘱上签字的有宋美龄、严家淦、蒋经国、倪文亚、田炯锦、杨亮功、余俊贤。

蒋介石死后两小时,台湾政府新闻局发布的死亡公报,称蒋介石的死亡为“崩姐”,这是不折不扣地把蒋介石当作了封建帝王。台湾当局又命令从46日起历时一月为“中华民国”的“国葬期”,全“国”下半旗致哀。蒋介石的遗体停放在台北市“国父”(孙中山)纪念馆5天,供人们瞻吊。

当时的美国总统福特对蒋介石的去世反应冷淡,只拟派个农业部长去台北吊丧。后经台湾再三要求,始改派副总统洛克菲勒。在参加葬礼的外国来宾中,较为显赫者要首推南朝鲜的总理金钟泌了。日本的两位前首相佐藤荣作和岸信介去台北吊丧,为避免中华人民共和国方面的抗议,连自民党代表的名义都不用,仅称友人代表。可见当时葬礼的场面是十分冷落的。

宋美龄和蒋经国决定暂停蒋介石之“灵枢于慈湖,以待来日光复大陆,再奉安于南京紫金山”,以完成蒋介石的“心愿”。慈湖,是蒋介石1961年间在距离台北市60公里处的大溪镇福安里村为自己选择的一块主地。这里的风景酷像他故乡浙江省奉化县的溪口镇,当时便在这里建了一座中国四合院式的行宫,起名慈湖,蒋介石生前常来此小住。

1975428日,台湾国民党全体中央委员举行会议,修改党章,规定国民党最高领导人的称呼改用主席。党总裁的名义,永远保留给蒋介石,他人不得再用,如同当年“总理”的名义永远保留给孙中山一样。至此,国民党最高领导人的称呼三易其名。当时,会议还推举蒋经国担任国民党主席。

蒋介石去世后,79岁高龄的蒋夫人宋美龄也很明智,认为在台湾再呆下去可能要碍孩子们(指经国等)的手脚,便推说要治病疗养并动身去了美国。

一年之后,她为了追念蒋公逝世一周年,重返台北。宋美龄是于42日下午21刻,搭乘“中美号”专机回到台北的。当时行政院长蒋经国夫妇到机场迎接。宋美龄身穿黑色旗袍,神情肃穆,在蒋经国搀扶下,步下飞机扶梯。当时严家淦夫妇以及倪文亚、谷正纲、张群等党政要员都到机场迎接。追思礼过后不久,宋美龄又再度束装赴美,自此长居她当年读书、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美国。

虽长年居美,宋美龄对岛内的关心却未减,岛内每有灾难她都会解囊相助,历年辅仁大学毕业典礼,蒋夫人亦会从美国寄来致勉贺词,而“国民大会”也经常与蒋夫人驰电往返。

1978年蒋经国先生就位第六任“总统”前,一直期待蒋夫人能返台参加就职大典,并祭悼蒋公。但当时宋美龄以身体不善未能成行。此前,她曾从纽约致电蒋经国“院长”,叙述了半世纪以来与先总统蒋公相依为命的情感与追思。

根据电文了解,蒋夫人197845日未能成行返台,主要是“深恐睹景生情,哀思蒋公不能自己”。

当时那封电报的内容是:

经国览:

327日、29日来电均悉。父亲去世三年之期将届,在此三年中,余每倏而悲从中来,上年返回士林,陈设依旧,令我有紧紧人去楼空之感,以往惯常之言音足声皆冥冥肃然,不禁啼嘘。余与父亲除数次负任去美,其他时日相伴近半百年岁,尤以诸多问题,有细有巨均不惮有商有量,使彼此精神上有所寄托,二人相勉,所得安慰非可形诸笔墨。自忖余对我之生父,相处总共仅短短九年余。因我八岁即离家来美术学。返回国年余彼即弃养;与余母亲相与总共只十七年,即与父亲结,可谓自此龄启蒙,最亲近最长久伴侣,兼相依为命者,乃父亲耳。此种扣心怀情性,只有如汝与方媳结合四十余年者,可能体会之。余幼承庭训,均授以对大悲伤、大灾祸以坚强镇静为,余虽不能谓事事做到,但时以之自律自勉。在母子之份,又汝29日电深为关切,能体会余三年之情绪,乃馨心言之。母,41日。

蒋夫人宋美龄在美10余年,曾发表几篇颇具历史意义的文告性宣言。196510月底在纽约她公开一篇《与鲍罗延谈话的回忆》。此后19828月中旬,为了回应廖承志于74日致函蒋经国,也函致廖承志,以所谓春秋大义规劝廖承志“做总统信徒,幡然醒悟”。另外,她又于19842月致函前中共周恩来的遗孀邓颖超,亦不无荒唐地劝其“信服三民主义,以免成为中华民族的罪人”。当时,这些文告函件实质上并不具任何说服效应,但却表明了宋美龄誓死与大陆共产党势不两立的立场和观点。

此外,19811月,宋庆龄在北京病危之时,宋美龄得知这个消息后扶着光滑的桌沿站了起来,慢慢抬起双手压了压太阳穴。写字台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三姊妹在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学习时的合影。大姐宋蔼龄坐在中间,两只手搭在一起,神态恰然地凝视着远方。那时她只有20来岁,正在寻找自己的人生之路。二姐宋庆龄坐在右边,一只手搭在大姐的身上,一只手搭在小妹的身上,文静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水灵灵的;宋美龄则调皮地斜倚在大姐身上,丰腴洁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神采飞扬。当年三姊妹是那样亲,那样纯真,那时她们谁也不会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会天各一方:一位在中国大陆,一位已然故去,第三位则是眼下正在美国的宋美龄。也许,上帝在她们出生时就为她们安排了这样的命运!

一切都已成了昨日黄花,而今大姐先她而去,二姐又要和她分手。现在她有心在二姐宋庆龄还弥留人世之时,去北京和二姐见上一面,可是当她提笔给北京去信时,却又拒绝了中国政府的邀请。平心而论,这又何尝不是政治意识冲突下牺牲了亲情的人间悲剧呢!

19855月,台湾国民党妇工会主任钱剑秋一行赴美,前往拜望宋美龄,并且拍了不少与宋美龄合影的照片。从照片中看,宋美龄较10年前出国时稍呈老态,但精神不差。以坐八望九之龄,宋美龄能有如此神态,神采中依稀透出当年之丰采,诚属不易。

宋美龄现住美国纽约长岛一幢别墅中。这幢古老的住宅占地15顷,距纽约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房子原是孔祥熙的,现为孔令侃所有,做为宋美龄的客邸。

宋美龄返美后,生活极其恬淡。但其身边仍有多位侍从秘书,大部分由台湾派出,其中有不少是蒋纬国的亲信。这些侍从除了为宋美龄安排生活、衣着、车乘之外,再就是替她整理文牍之类。像来美龄每年在辅仁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表的致词,全由秘书作主送回台湾。另外一些往来函件,也均由秘书处理。

宋美龄多年来在美活动都不是公开性质,但不少与她熟识的人,像台湾妇女领袖或遗族子女等,在美国仍经常可以见到“夫人”。每年她过生日时,全美的“国军”遗族子女都会从各处赶到长岛为她祝寿。每次一闹一折腾,起码花两三小时的时间,但宋美龄还是欢迎他们来尽兴,这也是难得的天伦之乐啊。

1988113日,蒋经国在台湾去世。作为母亲(虽非生母),宋美龄不顾90高龄,又回到了台岛。她坐着轮椅从侧门进入灵堂,在台湾电视上所见,这位备受国民党元老尊崇、仍有一定影响力的前“第一夫人”,看来哀伤满脸。母亲送儿子,也确是情何以堪!

宋美龄回到台北,仍住在士林宫邸。

这所老“总统”的官邸在宋美龄出国10多年间,虽有人负责维护,但仍有不尽周全之处。所以,在宋美龄回台湾之前,又花了大笔公款特别大加整修,虽不能说是焕然一新但多少已告恢复旧观。蒋夫人回台湾进住时,对此颇表满意。特别是官邸十分宁静,很适合老夫人思考问题。

位于台湾士林区一片树木中的老“总统”官邸,十分隐秘,除非在空中鸟瞰,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到它的建筑结构,因宫邸四周树木成荫,枝叶茂盛,无一空隙,虽附近马路并未管,制,而路经此处,充其量只能看到紧紧被裹住的外围林木而已。

至于空中鸟瞰,则更连门儿都没有。官邸附近马路虽未受军警管制,但空中却一直列为“禁区”,这里不可能听到飞机引擎运转而发出的噪音,故此台北士林区居民长久以来,一直感受到空中特有的“宁静”,而尽管松山机场近在咫尺,可是航道不经过士林上空,每一架起降的军用或民航客机,都不能逾越雷池一步,必须沿着林口与松山机场间的固定航道“直线”飞行,管制塔台更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控制飞机行踪不得有误,因为稍稍偏离航道,就有可能“鸟瞰”士林宫邸全貌。多少年来这里一直受特权管制,甚至在蒋夫人到美国长达11年的那段日子也不例外。

至于飞机降落,因必须大幅度减速而噪音原本就不大,再加上告诫驾驶员“小心翼翼”驾驶,以及降落方向也是背向士林区由北而东(松山机场系单线跑道且“规定”起降一律由北而东),于是机声噪音也就微不足道了。

在充满噪音和人员混杂的台北市区,士林老“总统”官邸实在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

士林官邸原为日式房屋,宋美龄不喜欢日式卫生设备,曾令人修建西式卫浴设备。由于去台湾之初,台湾一般工人修建西式卫浴设备尚乏丰富的经验,致使修建完成时不甚合用,因而又予拆除重建,始符合现代化西式卫浴设备的标准。另外,由于侍卫安全人员众多,乃新建工作人员办公及住宿房舍。这些新建筑也都是砖建房屋。

官邸四周活动空间则相当辽阔,地上种着密集的高丽草,十分柔软,如同铺上一块绿色地毯般,衬托着大自然景观,令人心旷神恰。此外还有丘陵假山、健行步道、泳池、篮球及高尔夫球练习场,以及酷似老“总统”故乡--溪口镇的“小桥流水”等。

官邸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亦是应有尽有,基于官邸的“特殊性质”,这里的电话设施比一般电信局的设备尤为发达。如收发报、高速传真、程控式交换机等设备样样俱全,当时或许比不上美国“白宫”那样现代化,但是据说比起过去南朝鲜总统居住的汉城青瓦台官邸有关设施,则要齐备得多了。

据说宋美龄客居美国纽约11年中,“士林官邸”及“办公室”一切操作如常,宋美龄可以透过这里的电信设备,随时与台湾有关人士保持密切联系,而对台湾有关事务了如指掌。另据了解,秦孝仪也经常向宋美龄汇报台湾情况。秦孝仪利用家中或办公室电话甚或阳明书屋的电讯设施,均可容易地与宋美龄保持联系,也不用大张旗鼓地前往官邸为之。至于“总统府”秘书长沈昌焕有事或奉命与宋美龄联系时,更是拥有“总统府”特设的电讯设备,往来迅速,毫无困难。

后来宋美龄虽坐轮椅,却仍然关切世事。当时宋美龄回到台湾后,官邸有关运作自然格外忙碌,但宋美龄毕竟年事已高,她说过“我将再起!”但行动已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因而一般事务少有过问。

宋美龄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据说一星期中在官邸小型教堂祈祷或阅读《圣经》占了2小时,周联华牧师每天不间断地主持教堂圣事并分别以中、英文讲解教义。每遇周三和周日,蒋纬国以及“孝”字辈的家人们,都会齐集在官邸教堂做礼拜并聆听讲道,而每周两次与家人聚会,也是宋美龄最开心的时刻。

“我从未感觉到我是‘宫廷’牧师。”在蒋经国死后,任凯歌堂牧师34年的周联华说。自1975年,蒋介石死后“奉度大典”由周联华牧师主持追思礼拜之后,周联华即成为人们关注议论的人物。蒋经国的“奉盾大典”,亦由他主持迫思礼拜。

谈起在蒋介石筹建的凯歌堂担任牧师一职的经历,周表示,1954年,他刚从美国南部浸信会神学院获神学博士回台湾,并在台湾浸信会神学院任教。不久,就有人找他去任凯歌堂领礼拜,以后每隔一星期去凯歌堂讲道一次。直到1986年,他才担任凯歌堂的专职牧师和祈祷会监督。

34年来,周联华自称完全以平常心面对在凯歌堂礼拜的国民党权贵人物,包括蒋介石、蒋夫人宋美龄和他们的家属。袍泽或部属。

他不止一次说:“他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从来末想要为他们准备‘贵族’信息。”

他声称,于公于私他从不发表政治、人事意见,也未传递过一封信给在凯歌堂礼拜的人。他说:“我只守住我讲道的本分。”

也许由于他这种“中立”的态度,周联华自称在教会界显得相当“超然”,却也遭到保守派与激进派的微词,但是他并不以为意。

许多人对已故的蒋经国的“信仰”相当好奇,周联华表示,蒋经国受过洗,并且也到凯歌堂做礼拜,只是他一直很忙碌,从他任“救济团”主任之后,星期假日经常到乡下巡视,晚年因身体很坏,需要多休息,所以接触较少。此次,蒋经国“奉盾大典”要以宗教仪式举行,完全是他家属的意思。

主持蒋氏父子“奉盾大典”的追思礼拜,周联华心中不无感触,但是,他仍强调平常心。

蒋经国去世后,李登辉也几次前去“官邸”向宋美龄请示汇报。由于宋美龄对蒋家和台湾党政军人物的深远影响力,在台湾的政治运行中,自然难免流露出她影响力的轨迹。最明显的例证莫如国民党“中央妇工会”主任钱剑秋,已79岁,在整个国民党“中央党部”各部门中,恐怕再找不出一位如此更高寿的。而且如国民党中央副秘书长马英九、国民党“社会工作会”主任赵守博,年龄几乎只有她的一半,但她仍然不为潮流所动地屹立在“妇工会”,“除非有蒋夫人一句话”,否则谁也不能动她。1987年,“太平洋文化基金会”执行会长李钟桂(国民党中常委、“法务部长”施启扬的夫人)出任台湾‘“救国团”主任,就是钱剑秋屹立不摇的明证。李钟桂本想当“妇工会”主任多年了,而终于出任台湾“救国团”主任,可见她也是非常“够力”的人物。可惜,她就是想得到“妇工会”的宝座而不可得!

如果不是出于宋美龄的认可,钱剑秋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存在。

有人认为,与土林官邸有深厚渊源的励志社系统,和夫人关系极为密切,甚至官邸的侍卫人员均出自此一系统。蒋经国死后,这些人又活跃了。这种说法,只有一半正确,励志社确系夫人早年创设,从事“服务性”工作,致官邸某些事业性工作,也由励志社负责,侍卫人员则由军誓系统甄选可靠人充任。当时励志社总干事黄仁霖,确为宋美龄手下大将,宋美龄对外的联系,常由黄仁霖负责。所以,张学良要见蒋介石,则先通过张群(岳军)安排;待具体要见蒋介石时,则不通过张岳军而必须请黄仁霖先行联系。由此可见黄仁霖在宋美龄面前分量之重。不过,后来黄仁霖出“使”外国,而励志社副总干事黎离尘又于60年代中期逝世,励志社如今几乎已告名存实亡了。

蒋经国死后的127日,国民党中常会经过事前的激烈斗争,通过由李登辉代理国民党主席。当时,宋美龄年届90,但对于此次急于推举代理国民党主席之举有不同意见。她虽年迈,却也不糊涂。她充分看出了当时李焕的动机,看出岛内外和台前幕后各种复杂的因素。急促的手段说明了背后的目的。急急推出李登辉当国民党主席,是借李登辉阻挡俞国华、沈昌焕、王惕吾,是要夺保守派和夫人派的权。李登辉在台前,李焕在幕后,因此头脑仍然清楚的宋美龄,立即在126日晚上,急急致送一封信给李焕,表达出对于此时选举国民党代主席时机不当,理当拖后,应该在国民党“十三大”时决定才比较合适。

但李焕等人经过紧急会商,结果仍决定依计进行。127日的国民党中常会,由与李焕关系密切的余纪忠(国民党中常委兼《中国时报》老板)主持。由于事先布置周密,俞国华在会上被人奚落,遂大势已去,李登辉于是顺利荣登国民党党主席宝座。

宋美龄返台这段期间,曾由医药学院一位中医针灸教授进行治疗,成效甚佳。宋美龄原本说要很快再返美国的,但直到几年之后,她的心愿才得以实现。

目前,有人推测说蒋家可能全面撤出台湾。蒋孝勇不久前举家迁往加拿大,在台湾引起了众多的议论。据一位了解台湾官方动向的人士透露,蒋孝勇和夫人方智?冶事前曾赴士林宫邸向宋美龄请安并禀明移居加拿大的意愿。当时这位蒋家最有权威的长者向他们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样也好,回家比较方便。”

宋美龄的“回家”二字指的是什么意思?台湾一些敏感的政治家表示:“这不禁令人想起,蒋家的老家原来是大陆的浙江奉化。”

关于蒋家主要成员的动向:蒋孝文已故去;蒋孝武升任驻新加坡代表也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迁回台湾的迹象;蒋孝勇则举家迁往加拿大。

宋美龄很可能此次赴美治病再也不踏足台湾的土地了。她之所以不顾垂暮之年要当外国“寓公”,据说是因为她在台湾活得并不开心。在台湾与宋美龄一样感到寂寞的蒋经国的遗孀蒋方良女士,有消息说蒋孝勇在加拿大定居后,将会通过他的安排让母亲回苏联老家探亲,这也将是她40年来第一次离开台湾。至于蒋纬国,他虽然仍未有离台的迹象,不过他却公开表示过,如一旦卸下公职,则最想的一件事就是回大陆一游。

台湾的政治评论家根据蒋家的新动向猜测,蒋家全体成员也许正为回大陆作准备。但愿宋美龄能在她有生之年,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土。

尾声:老夫人暮年中最快乐的一天

1993年这一年,中国的改革开放在总设计师邓小平的规划下,正向纵深迈进。以江泽民为首的新的党中央作为中共第三代领导人,正在继往开来。是年初,江西庐山人大胆提出拍卖当年国民党在庐山的别墅群,其中也包括美庐等7处。消息见诸报端,令国人大哗。一石激起千顷浪。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到了美利坚合众国,传到宋氏家族的耳中,进而也传到蒋老夫人的耳中。时年已近95岁的宋美龄,却睡不好觉了。两眼缝像有个小松针支着,眼望着天花板,怎么也难以成眠。

人生如梦啊!

爱回忆往事,已成了宋美龄晚年的一大毛病。

一生与政治联姻的宋美龄,本来晚年曾发誓不再过问政治。可是政治却偏偏像个幽灵,驱而不散。当年丈夫蒋介石在世时,曾不时鼓吹要“光复大陆”。直到197545日晚间时,丈夫因心脏病复发,在台北“士林”官邸逝世。蒋经国与宋美龄商量后决定,暂居丈夫的灵枢于距台北市69公里处的慈湖湖畔蒋生前的一处行馆内,“以待来日光复大陆,再奉安于南京紫金山”。

428日,台湾国民党全体中央委员召开紧急会议,修改党章,推举蒋经国为“党中央主席”兼“中常会主席”。1978520日,他又成为台湾的“总统”。

蒋经国果然没负父志。几年下来他使台湾经济上了个台阶,且与欧洲同步,形势喜人。可是好景不长,很快蒋经国又撒手黄泉路。老夫人心头暗暗流泪。当然,她更多的泪是流给丈夫生前没能实现的遗言。

当年来美龄参加完蒋经国的葬礼回到美国长岛,曾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当时,宋仲虎,这位宋子安的长子携妻曹氏断不了到姑姑的卧室劝说老夫人要心宽,过去的过去了,我们的戏唱完了,无病就是福啊……这才使宋美龄渡过了困难期。

此后,外面的传闻不断说,宋美龄再不会关注台湾的命运了。而台湾的高层人物,虽也多次访美看望老夫人,却仅是礼仪之道而已。

作为一个时代的大政治家,宋美龄不仅反思历史,也反思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亲情、政治已使她淡化,她不但活下来,而且奇迹般的好。这一年95岁高龄的她,在外表上竟像50岁的阔老太,风姿不减当年。

她精通老子“清静无为”的圣言。在“有为”和“无为”中,保持了自己的心理平静。

晚年作画,是她静时的一种追求。

曾几何时,宋美龄的画是被人称道一时的。那画确是极有水平。丈夫蒋介石在世时,也常常仁立她的身边,忘情地看她作画。按丈夫的话说,那是一种享受。她笔下的花鸟极有神韵,喝一声像能飞走似的。

宋美龄作画的营养,是从当年母亲倪氏的艺术细胞里汲取的。当年三姐妹各有特色:大姐唱歌,二姐弹琴,而宋美龄作画在孩提时就是独树一帜的。后来,由于种种政治活动和交际,宋美龄终止了作画,直到52岁时才重又拣起来。由临摹。写生到写意,很快那种儿童时代的艺术细胞飞速扩张起来,似乎得了某种仙风道骨一样传神人画。而且,如同打麻将一样,画画对宋美龄来说也是一种消遣。不久,她的那套系列山水画,在她看来还不成功时,竟被当时的邮政总局偷偷印上邮票发行。虽是扬名,可是她并不高兴。她认为那还不是她最成功的作品。

若干年后,殊不知那套邮票成了珍品。其中一张叫价竟达5万美元。这连宋美龄都感到吃惊。

说起那张邮票,极为普通,大概是沾了名人光吧!那张邮票上的山水,画面是台湾秋韵:阳明山的远影几乎没有用墨,云彩、远林及近树花果,由是工笔勾绘,细腻生动,疏密有致,活灵活现。现在这幅台湾秋韵的原作就挂在老夫人的卧室里,她很欣赏那块圣土。自从丈夫下世后,这幅画还有她的新作,比如南京紫金山的秋韵,也常常进入她的梦乡。今天,她又做了个梦,那不是紫金山的秋韵,而是庐山秋韵。那里更有她可回忆的乐趣……直到天亮,隔窗看到黄叶纷纷从树上落下,她才回到现实--哦,这是美国之秋。于是她索性又挥起笔来……

当姑娘时,宋美龄就留学美国数年,这里有她两处居所。

长岛又名欢乐岛,是她住得最久也最为喜欢的地方。这里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她喜欢这里的梅花,像这里冬天的雪;她喜欢这里的雨,像教堂中的圣水;她喜欢这里的雷,像教堂中沉闷的钟声。这里安静。空旷、高渺,容易使人生出遐想,引出画兴。

她的另一处居所在曼哈顿中央公园附近。那里不常住,但有人给她看着家。如果一年分成四季,只有冬天,这个空间才属于她。在宋美龄眼里,似乎曼哈顿的冬天比长岛的柔和。

那年的秋天,宋美龄仍在长岛居住,一大早便开始作她的秋色赋……望着隔窗的秋色,她在着墨运筹钩沉着那笔下的真正的秋天。触景生情,那飘落的树叶,似乎有了灵性,更使她哀叹起人生的短暂来。

门被推开了。

侍从轻脚轻手地端来西式早点。

“夫人,用餐吧。”

宋美龄转过身来,望了望桌上的点心,没有答话,仍在作她的画。画来画去,美国的秋天又像是庐山的秋天。她不是用艺术作画,而是用她的感觉,用她的阅历。像与不像,似像非像,正如过去的历史,给人以朦胧美。

老夫人方用过早点,宋仲虎夫妇便看望姑姑来了。

“姑姑,您好。”

“哦,是虎儿。”

殊不知宋仲虎,彼时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怎么,没带孩子来?”

“他们都出去了。”宋仲虎的太大曹氏回答。

“姑姑,我带了一张华文报纸,是纬国兄昨天寄来的。”

“有什么消息?”老夫人望着仲虎。

“大陆要拍卖庐山美龄宫等。”

“哦--有此事?”

“这报纸上写得很清楚。”

“那你快读读。”

“好。”于是宋仲虎一字一句读了下来,老夫人听得认真,像小学生听课一样。

宋仲虎读毕,老夫人沉默很久才说:

“怪不得我昨晚失眠做梦,老是庐山的景色。今早作画,美国的秋也画成庐山秋了。你说怪不怪?”

“那是主给您老托梦了。”宋仲虎嘿嘿一笑。

“我一生信主敬主,主会保佑的。”

但是主会保佑什么,宋美龄没说出来,只能留给宋仲虎夫妇品味、沉思。

宋仲虎停了停,又道:

“姑姑,这是个机会啊!姑父当年失去的,我们何不买回来?”

“买回来--我何尝不想啊!”宋美龄躺在安乐椅上闭目凝神,沉吟良久,又道:

“买过来就是我们的吗?”

是啊,买过来就是我们的吗?宋仲虎思付。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不说这些啦。”老夫人收起话头又问:“纬国来信没说别的?”

“他说很想来这里看您,这需要回头商量再定。说起来纬国兄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我没记错,大概77岁了吧?”

宋美龄点点头:“再大也是孩子嘛!你告诉他,让他下周来。我等他。”

“好的。”

深秋的美利坚合众国,不同于台北的是,树叶没有变得深红。

宋美龄作画是极认真的,视为生命的一部分。当她真正完成这幅“美国秋韵”时,蒋纬国先生奉命已从台北飞到了她的身边。

蒋纬国是当天早8时下的飞机。下了飞机便坐上未仲虎的车直驶长岛--宋美龄的居所。

宋美龄刚刚做完祈祷,正坐在安乐椅上闭目养神呢,蒋纬国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亚母,您好。”蒋纬国这样称道。而蒋经国是从来不这样称谓的,也许母子的关系就这样微妙。

“纬儿,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呢!”蒋老夫人抬头就问,竟问得这般奇怪。蒋纬国知道亚母的脾气,也随和地说道:

“本来,我早就想来。您不召呼我就来。可是……”

“可是什么?”

“李总统要开会,我的身体也不大好。”

“总统开不开会我不管。你有什么病?”

“心脏有些供血不足。”

“和我一样,你们年轻人要注意保养啊!”

说到这里,蒋纬国摸摸头上的白发,和宋仲虎相视一下笑了。

这时,侍从送来了茶水,蒋纬国呷了一口,是地道的西湖龙井,大陆货,很合口味。

“我想听听台湾方面的情况,还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商量。”宋美龄开门见山。

“唉--”蒋纬国叹了一口气,“我找您也是为这事。现在民进党那几个刺头儿越闹越不像话了,一言难尽啊!”

“是不是闹台独的事?”

“没错。”蒋纬国理了理思绪道:“最近,他们又游行又演说,把先父在台湾各处的铜像集中起来,砸烂熔化,还论斤出卖。这还不算,他们还有一条宣传就是排挤他族,遣返非台湾籍老兵和其他外省民众。”

“能行得通吗?”

“当然有反对者。”

“李登辉最近有何表示?”

“他说:民之愿,我之愿。民之声,我之求。”

“嘿,说得好听!”此时,宋美龄也显得无奈。“我想再过若干年,他们不把你父亲暴尸街头才怪呢!”

“照这样下去,恐怕真会有那一天。”蒋纬国道。

“照这样说,慈湖就可以卖门票当观赏园了。”

“我也害怕。说真的,自从先兄经国下世后,李登辉上台,我就感到日子不好过。去年台北举行双十庆典时,李总统口喊继承先父和先兄之志,实际上已经大打折扣了。他是讲给人听的,实际做的并不是那么回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父亲的事,你考虑没有?”

“当然考虑了,但还不成熟。”

“这西湖龙井的味道怎么样?”

“还好。”蒋纬国答道。

“和它一样,我们的根在大陆。”宋美龄又道:“你父亲在世时,反复嘱咐我们,叶落归根是他的本意,葬回大陆是他的愿望。如今我们活着的人不能实现其志,真是无能啊!”说着宋美龄眼睛潮湿起来。

“亚母,这点我懂。不是母亲无能,而是儿子的无能!”蒋纬国说到这里也激动起来:“先父一生深谋远虑,自从他踏上台湾这个小岛起,就预料到此岛只是暂且栖身之舟。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认真考虑此事了。不光先父,还有您。再往下说,还有我们蒋家的后辈。我们也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话说到此,除了直率,只有苍凉。

宋仲虎此时站起身要走。老夫人发话了:

“你也不是外人,也可发表个意见么?”

“我看,历史的旧帐已过去了。还是《三国演义》中那句话说得好: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仲虎的话倒有意思!”蒋纬国首先赞同。

“你大陆那边还有一条线。那里情况怎么样?”

宋美龄问的那条线实际是指仲虎夫人的妹妹--大陆上的曹素荣女士。这是他们在大陆惟一的一家家属。

宋仲虎答道:“去年,我太太悄悄地返回大陆,由她妹妹陪同,玩得很开心,并且还到了溪口。”

“去庐山了吗?”

“去了。”

“纬儿,听说庐山别墅要拍卖,你怎么看?”

“是啊,广告词上说:‘蒋介石失去的,毛泽东得到的,全都卖给你’!”

蒋纬国说:“我就是想要也没这个胆啊!”

“你没那个胆,我可有那个胆!”宋美龄笑道。

“那共产党是看中了您的钱袋?”

“钱算什么?说破了还不是一张纸。要是共产党还真有雅量,就让我在大陆购一处土地,海南老家也可,溪口也行,南京更好。不论大小,我要给每一位国民党将领盖上一套房,安居乐业。我有这个信心!”

其实,老夫人说的全是心里话。

此时,蒋老夫人理智异常清醒,她不仅为丈夫寻求叶落归根,也为蒋家、宋家的后辈,包括她和蒋纬国,安排后路。正如她自己说的,人不能叶落归根,魂也要飘回去的。外面的风景再好也不比家中。

那年她和丈夫一起漫游雪窦山,陪他们去的还有风水先生。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夫妇二人携手仁立在朝阳的山坡上,选中了一处风水宝地,前有修竹,后有山泉,准备作为未来的蒋氏墓地。一个人赤条条地来到世上,又赤条条地回去,还不是为了一块好地方。

蒋纬国望着亚母,似乎更明白老夫人的本意了。他眼睛一亮,觉得亚母年轻起来:亚母很会保养,如今虽是95岁高龄,依旧是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没有皱纹的白皙而清瘦的脸庞,显得异常仁慈、端庄。蒋纬国当下方欲说什么,亚母忽然将深深埋在美式安乐椅上的身子动了动,说道:

“真是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啊。当年,我和你父亲在雪窦山峰寻找墓地时,他那天真可笑的形象至今还在我的眼前闪动。临走时,有一条松枝挂住了他的衣服,他完尔一笑道,连这里松树都喜欢我啊!那说话的神情我还能想象得出来。后来事情传出来,有人笑话我们年纪不大就看墓址,未免太早太苍凉了。”

“现掘井现挖坑不就晚了!”蒋纬国颇有同感道:“我有一个艺术家的朋友。说来也怪,他家的墙壁上,挂满了骷髅什么的,每当他高兴了,生气了,爱了,恨了,回到家里,看看那满墙的骷髅,心立时静如秋水,往沙发上一躺,扳着手指头平静地告诉自己:又少了一天。”

“挺有意思!”蒋老夫人听后眨眨眼,摇晃了一下脑袋:“超脱好啊!即便像我这样的高寿,活一辈子还不是3万多天而已。难怪我们还来不及反思,就要匆匆忙忙为死作准备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们的日子都数得着了,您老95高龄,仲虎今年刀,我都77了。还能不能再活10年,我看都是个未知数。即便再活10年,又该如何呢?”

“纬国兄,别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吧。”宋仲虎插言道。

“见了亚母,一高兴什么都说出来了。”

“纬儿,今天是我们谈话最长的一次,我有些疲倦。我问你,什么时候返回台北?”

“如果没别的事,我顺便在这里看看病。老担心自己会得脑血栓,一夜之间身体不能动弹了,那样活比死都可怕……时间还定不下来。”

“纬儿,你怎么也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有预感啊!”

“好。我们休息吧。不过,想病有病,不想则病无。”

老夫人在侍从的帮助下,进内室休息去了。

蒋纬国和宋仲虎又攀谈了一会儿,也各自休息了。

这次会面,实际上达成了某种默契。虽然在前也有这种默契。

在宋美龄的默许下,海外的蒋家已开始向大陆放一些试探性的气球。先是蒋经国的庶出二公子章孝慈到桂林祭扫生母章亚若的墓地,受到大陆方面的热情接待。且章孝慈那篇祭母的祷文,堪称一篇精制的散文,使人无不落泪。后来章孝慈由于激动,突发急病在北京住院,两岸红十字会携手合作,将章孝慈送往台湾荣民总院治疗,大陆方面还派员前往探视,同胞之情可掬。1994年,大陆还拍下了《蒋经国和章亚若》的电视连续剧。可惜送到台北时,章孝慈已成植物人了。

后是蒋经国的大儿媳徐乃锦女士,通过秘密渠道回大陆观光,主要是安排蒋家子孙回浙江奉化祭扫蒋介石生母王太夫人陵墓之事。而更重要的任务,乃是探询蒋氏父子的灵枢迁葬故里之事。

再是蒋纬国回台北后,接到大陆亲属曹素荣、李劲祥的“计利应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的亲笔信,当即他欣然命笔,写下了“和平统一,振兴中华”8个大字,赠给其亲属。蒋纬国还一再向其亲属透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回大陆。直到1995年元旦,中共中央江泽民总书记,又提出台湾问题的“八条”指示,人称“江八条”,给海峡两岸的和平统一带来了光明。

宋美龄仍密切关注着这种局势。作为一个政治家,她要拥有一生的辉煌,更感到时间的紧迫。前不久,孔家二小姐令俊不幸早逝。作为“养母”,白发人哭黑发人,又一次使她陷入痛境。从台北奔丧后,宋美龄隐隐约约感到上帝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她要驾驭形势也难啊!

就当老夫人正在着急时,又有一个人从台北心急火燎地飞到了美国。此人名字叫郝柏村,是国民党非主流派领袖人物。

郝柏村也是日子不好过,特来美国找老夫人诉苦的。

说来也窝火。前些年,郝柏村在台湾权力屠宰场上连连挨宰,先是军职被革,继而行政院长一职又被李登辉巧妙地弄掉。现在的处境,还不如蒋纬国。

郝此行的目的是,面对国民党十四届全会即将召开,按照惯例,必须甄选部分当然代表。为了争取一些当然代表的名额,国民党内主流派与非主流派之间明争暗夺,硝烟四起,一时弄得不可开交。

主流派,乃是李登辉为首的当权派,并与民意、工党代表揉合而成一个金三角,掌握实权,力量稳固,且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非主流派则以郝柏村为龙头,包括一些褪色的国民党元老,力量相对弱小多了。这些人虽常有聚会,却多是明哲保身,在权谋上阴柔有余而果断不足。虽然郝柏村不得不以最直接的字眼向李登辉挑战叫阵,但已是强弩之末,胳臂拗不过大腿了。

为打赢这场最后的圣战,郝柏村左思右想,决定飞往美国,向蒋家树上最后一枝老干老夫人宋美龄求救,希望这位精神领袖发出行动与精神相结合的最后召唤,给以援助。

不料宋美龄听了后,摇摇头说:“自古韩非子有这样的话: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他的这个气力,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权力。不在其位,难谋其政啊!而且,你我现在所没有的,恰恰是权力!懂吗?”

郝柏村恍然大悟,叹道:“现在李登辉正在权力的顶峰上,我们看来是鸡蛋碰石头,必败无疑了。”

“只能如此了。”但宋美龄忽然仰起脸,直视着郝柏村:“你就准备这样,退却?”

“退却,我倒不甘心!”郝柏村在松软的苏绣地毯上踱了几步,老太太低沉而执著的声音,虽带有未卜先知的意味,却也在鞭打着他那坐以待毙的无援情绪。是啊,自蒋公去世之后,老夫人既不为政治而活,也不为信仰而活。似乎她活下去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了求证:一个越来越老的老太大,仍具有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偶像的价值。

郝柏村也是聪明之人,经过一番思索,他的心似乎与老夫人的心获得了某种默契,遂很有信心地说道:“夫人放心,我不会等待,也不会退却。我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不成功便成仁!”

人毕竟老了,宋美龄疲倦地做了个表示同意的手势,那种似乎过时的优雅,使“中华民国”的前行政院长郝柏村有些伤感。他向蒋老夫人行了个生硬得几乎疏远的军礼,便急忙告辞了。而且,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后悔,看来夫人并非人们精神层次上的最后神灵,她仍然是她自己。

郝柏村回到台北之后,亲自披挂上阵,大有日本武士道精神,把国民党十四届全会作为最后的生存保卫战。他一反老辈非主流派采用宫廷阴柔权术,深人校园,走访侨界,以唤起特定族群的危机感和使命感,作最后的拼搏。可是最后,终以势单力薄、实力不足而失败。

宋美龄听到这个消息,连连叹息不止。

花开花落,1995年春季的一天。

宋美龄收到了大陆亲属曹素荣打来的长途电话:大陆中华民族影视中心要拍摄老夫人的20集电视连续剧《美龄春秋》,其外孙女李坚小姐要在剧中饰演夫人形象,电话征询夫人有何见教?宋美龄当时忙说感谢,并要求容她考虑考虑。大陆要拍她的电视剧,说明大陆人民还没有忘记她。这是她感谢的理由之一。另外,她又担心大陆能否公正地评价她?于是她要考虑考虑。

宋仲虎懂得姑妈的心理,当时等老夫人放下电话后,便走上前去,直言快语地说道:

“人家拍您的片子是件好事。您担心不公正。人家还没拍,您怎么知道不公正?再说不公正外孙女能出演吗?我看真正不公正的还是台湾方面。”

“这个外孙女李坚要饰演我,你认识她吗?”

“她在美国攻读医学博士,前天还到家里来,长得很帅,很像您当年的样子。”

“哦--再来,一定要引我见见这个外孙女。”宋美龄动心了。

不久,老夫人又接到美国国会邀请函,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特邀她到国会演讲。

1995726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国会山庄以它特有的豪华,迎接了蒋老夫人宋美龄女士。

多尔参议员,西蒙参议员,还有上百名记者,早早地汇集在这里,聆听历史的回声。他们一个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宋美龄,这位当年反法西斯战争中的英雄,经过刻意的一番打扮,风度翩翩,倒像50多岁的样子。就见她身穿黑色旗袍,勾划着她匀称丰腴的体型和线条美;一条肉色的丝筒袜,体现着她的肤色美;脚下的一双精制的美式黑色放着亮色的高跟鞋,又显出她的贵夫人的优雅;一头黑色的波浪卷发,衬托着她那清瘦白皙的脸庞;尤其她那黑色缀着宝石的大披肩,更给人以风度的点缀。有谁能相信,这竟是位近百岁的老人呢?

上午9点,宋美龄在其侍从和宋家亲属的陪同下,来到国会山庄。当她一出现在大厅门前的时候,似乎提醒人们一个历史时刻到来了。当即肩扛手提摄影器材的记者们蜂拥上去,争相拍摄。

宋美龄则环视一周,随即挥挥手,甩下侍从的搀扶,自己一人走向主席台的座位。

也许是高兴的缘故,她的脚步轻盈灵活。随着人们一阵掌声,她记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走向国会演讲坛的。

宋美龄来到自己的座位,在掌声中再次向众议员挥挥手,并作了一个抛吻的动作,然后落座。

她把黑色的缀着宝石的披肩,从肩上取下来,顺手叠了一下,移动一个位置,盖在自己双腿膝盖处。这一切动作完后,她面对观众微笑,风姿绰约不减当年。

掌声中,人们再次对这位历史老人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敬意。

当年在这里,她通过自己的精彩演讲,赢得了国会的美援支持;今天,她又来到这里,再叙昨天的友谊。

主持人开场白过后,宋美龄开始她的演讲了……她没有站起来,而是坐着,人们也充分理解她。毕竟是位近百岁的老人了!

宋美龄是用流利的英文讲的。

她的演讲,已不像当年战火中那样带有激情,而像一位仁慈的老太太大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她的演讲,精彩动人,仍像一篇优美流畅的散文。

多尔参议员,西蒙参议员,女士们,先生们:

首先,我感到幸福的是,你们还记得我这位来自你们战时盟国的一位中国老朋友。

1943218日,应美国国会邀请,我曾在美国参众两院发表演讲。那时我说过,我在儿童时代便来到美国,在这里读完大学,度过了我的青年时代,所以我把美国当做第二故乡。今天再来到这里感到非常高兴。(掌声)

让我们来共同回顾从1937年到1945年的岁月。193777日,日本发动了对中国的全面侵略战争。在日本侵略的头四年半的时间里,中国是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独自抗战的。直到日本军队在1941127日偷袭珍珠港之后,美国第77届国会才向日本宣战,从此中美两国才结为同盟国。由于我们两国的共同努力,为在1945年赢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后胜利奠定了坚固的基础。(掌声)

今天,在我们共同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50周年的伟大历史时刻,我不能不回忆那次战争的悲剧以及那充满血与泪的年代;同时,我也没有忘记中美两国人民并肩战斗所表现出来的英勇气概。我愿借此机会,衷心感谢美国人民对中国在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持。(掌声)。

最后,让我祝愿各位健康、快乐和幸福!

上帝保佑你们!

宋美龄的演讲足足持续了10分钟,这对一位97岁高龄的老人是多么不容易啊!10分钟的演讲,有3次被掌声打断。最长的一次掌声达3分钟之久。

当来自大陆的亲属--李坚小姐,把鲜花献给宋美龄时,她再次拥抱了李坚小姐。

“听说,你要饰演我的形象,谢谢你。”

李坚小姐也为得到这位高龄老人的认同而高兴:“外婆,我要让您美好的形象永留人间。”

“好,我们宋家的姑娘有志气。”

历史不会忘记。

请记住:1995726日,这是迟暮岁月中的蒋老夫人宋美龄最为快乐的日子!

附录:主要参考资料索引

斯特林?西格雷夫著《宋家王朝》

埃米莉?哈恩著《宋氏家族》

古屋奎二著《蒋介石秘录》

张普著《民国春秋》

陈廷一著《宋美龄全传》

宋平著《蒋介石生平》

唐人著《金陵春梦》

刘红著《蒋介石和他的助手们》

王松、蒋仕民、饶方虎著《孔祥熙和宋蔼龄》

金忠立译《珍妮?陈浩如回忆录》

杨耀建著《宋氏姊妹在重庆》

伊斯雷尔?爱泼斯坦著《宋庆龄》

杨者圣著《未加冕的女王宋蔼龄》

王炳林主编《宋氏家族秘史》

解力夫、冯光著《宋氏家族》

中国文史出版社《文史资料选辑》有关篇章

《中国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

《中央日报》1938--19494

《民权报》19491--6

《国闻周报》19277--19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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