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女孩的独行计划 2005.4.16

距离快乐的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孩子们已经在计划暑假期间的活动。但理查德夫妇最近却很忙，看来，小家伙们得自己想主意过假期了！

这一段时间，珍尼弗时常和小宝通电话，两人已经成为彼此熟悉而陌生的好朋友了！而珍尼弗的中国情结越来越浓郁。

白天，我正在收拾罗里的房间时，珍尼弗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并开心地朝我嚷嚷：“Ailin，我决定在暑假里去中国看望小宝，并且和他一起去游长江！你认为怎么样？”

游长江？呵呵！我禁不住笑出了声。“珍尼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据我所知，你的爸爸妈妈正在为成立一家非洲儿童慈善机构而忙碌。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恐怕他们不能陪你去中国。”我说道。

“不，我不需要他们陪着我，我要独自去中国，独自一人去中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珍尼弗倔强地看着我。

我愣住了：“什么？你独自一人去？！可是，西雅图距离中国非常远、非常非常的远啊！”

珍尼弗有些不屑地说道：“我知道！我曾经和爸爸妈妈去过中国，也就20个小时的路程！”

“可是……”我努力地想说服这小丫头放弃这种怪诞的想法。

“Ailin，难道是你不乐意我去看望中国小宝吗？”珍尼弗不理解地看着我。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的赤白了脸，“我非常欢迎你去中国，去我和小宝的家，当然……但是，我希望你能仔细地和你的爸爸妈妈商量妥当，因为这个问题很不一般。”

珍尼弗却胸有成竹：“我想，爸爸妈妈不会反对我的。今天晚餐时，我将宣布我的决定。”

好吧，我这个家庭助理当然是劝不住你这个调皮捣蛋的小东家的，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然有人能降得住你。美国人再讲究民主、再讲自由，为人父母者也不可能会大力支持孩子往死里折腾吧？监护人嘛，就是监视、管理孩子的意思，假若父母让孩子完全脱离自己的视野，放任其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无法无天，对于父母来说，这不叫渎职还叫什么？！

当然罗，珍尼弗才9岁，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

晚饭后，珍尼弗果真将她那个稀奇的打算公之于众。

听完珍尼弗的“豪言壮语”，理查德夫妇却静默了。

当时的我十分尴尬，不知理查德夫妇会不会迁怒于我和我的儿子。

片刻后，理查德站起身，走过来拉起珍尼弗的手，笑着说道：“哦！我的女儿！我和你妈妈听了你这个美妙计划后，真的很开心，也很为你骄傲！不过，我的孩子，你还没得到主人的邀请吧？你有没有征求Ailin和中国小宝的意见呢？”

不待珍尼弗回答，我便抢先说道：“不不，我早就同意了。我和我的儿子小宝以及我们全家十分欢迎珍尼弗去中国，去我们家。当然，我更希望理查德先生和梅尔达夫人能一同前往。”

“谢谢你，Ailin！”理查德笑容可掬地地对我说。尔后，他又问女儿：“那么，亲爱的，你有没有为你的理想做好足够的准备工作？”

“当然，爸爸！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计划我的中国行程，并翻阅了很多关于中国的书籍和资料。我知道，中国是一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她有5000年的历史，有万里长的长城和长江，还是远古时代的国王住的故宫，那里的人们安居乐业。总之，一切都十分美好。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孩子们生活习性很奇怪，很艰苦。他们整天整天地上课，甚至周六周日还要补课。他们有上不完的课和做不完的作业。他们好像不怎么爱玩，但是，他们十分聪明，成绩也非常好，9岁的孩子所掌握的知识竟然超过了美国13岁的孩子！还有，中国人喜欢男女老少全聚集在一起生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等一大堆人都在一个房子里住着，而且十分和睦。而后辈们都十分孝顺老人，有好东西都要让给老人吃——”

终于，我爱戴的、善解人意地梅尔达站起来要说话了！我想她一定和我一样阻止珍尼弗这荒诞的想法。

“珍尼弗，中国是一个很值得我们去探索的国家，你大胆想法使爸爸妈妈很佩服！但是，达到这个目的很不容易，你需要经历艰苦的长途跋涉才能抵达！而且是你一个人！”梅尔达说道，“所以，珍尼弗，我们想了解的是，你打算如何去中国？”

“不，妈妈，我们曾经一同去过中国，我并不觉得是件辛苦的旅行啊，而且我觉得中国非常好玩，有那么多神奇的故事！”

听听，这个昏头转向的孩子说的这些轻巧话，她简直把远赴中国当成了到亲戚家串门那样简单。

“珍尼弗，我的女儿，你必须明白理想和现实间存在的距离有多大！” 梅尔达继续劝导。

“哦，好吧，我得好好让你们听听我那美好的计划，你们一定会为我的出行决定叫好的！我觉得它并不难。”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已经有了一条完整的路线图。小家伙说道：“你们看，我打算先买一张机票，再打电话给中国小宝，告诉他我将要在哪一天到达北京。然后，我会带够足额的美元，再带上给中国小宝的礼物，并按照机票上的指示，到波音公司总部西雅图国际机场上飞机。这趟飞机中途会在夏威夷、塞班岛、上海等地方逗留一会儿。但是，我会听从航空服务员的指挥，应该说，我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这样，经过近20个小时的飞行后，我就能顺利抵达北京。这时候，也许中国小宝会来机场接我，当然，他也许不会来接我，但是，我会按照中国小宝的地址，坐上出租车到达他们家。当然，我也可以直接从北京国际机场到宾馆去住宿，这样还不至于给中国小宝增添麻烦。而且，我记得上次，我们去中国时，住的就是宾馆。在此，我会作短暂的休息，之后，我就可以和中国小宝一块商量，看看先去什么地方参观比较好——是先去长江呢，还是先去黄河……”

珍尼弗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理查德夫妇不由微笑了。

理查德呵呵地笑道：“亲爱的，去中国的机票可没有你上纽约那么便宜。你有足够的钱吗？”

“我打算向你们借一点。当然，我以后可以一边打工一边慢慢还给你们的。”小家伙信心十足。

“哦！看看这孩子，不愧是我们阿瑟家族的后代！她有势在必得的优秀、勇敢和决心！”

梅尔达也笑了：“哦！孩子，我们都相信你很勇敢，也很有主见！不过，你考虑过别的问题吗，比如你的语言，中国人能听懂英语的并不多，能顺利地交谈的更是少之又少。”

“妈妈，我当然考虑过。”珍尼弗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Ailin已经教会我好些日常中文用语。再说，中国还有小宝在啊！他能懂一些英语，而且，他的汉语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如果实在麻烦，我就先查警察局的电话号码，遇到危险和困难时我就请求他们来帮助我。而且，我会带着我的行动电话，每到一个地方然就给爸爸打个电话。你们还有问题吗？”

天啊！亏珍尼弗还把小宝“当盘菜”！要知道，小宝连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河——自己都管不了，至今连上学放学还需要家人接送！而且，珍尼弗的汉语水平……小宝的英语水平……？！

我瞟了一眼静坐一旁地梅尔达，心想，哼哼！珍尼弗还是乘梅尔达没有反对，赶紧自己“缴械投降”吧！

不过，说实话，我不得不承认：小小年纪的珍尼弗那自强自立的性格以及她设计周详的旅行路线和注意事项，连三十好几的我都觉得汗颜。

在中国，就单论孩子上学放学这样简单的事情，家长都一百个不放心，每次上学放学时，学校门口人多得就像救火！更别说让孩子离开大人独自去旅游，而且还得坐飞机到遥远的大洋彼岸！搁中国父母身上，还不得把大人的心都揪碎了才怪！

不过，珍尼弗毕竟是小孩子！在我看来，这可不比去海滩游玩那样轻松。

但是，理查德在聆听中还不住地点头、赞叹：“哦！很有道理，小勇士！你遇到困难了，确实应该给我打电话。当然，远水救不了近火，有时候，当地的警察也许比我更管用。”

在我看来，这个理查德纯粹是在煽风点火，助长珍尼弗的威风，他实在疯狂得有失做父亲的体统！

“这么说，你们都同意啦？”珍尼弗两眼闪闪发亮。

“哦，不，孩子。这件事情，我和你妈妈都需要慎重考虑一下。”理查德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严肃地说。

“哦，妈妈，爸爸，你们既然一直称赞我的旅行计划很好，为什么还不说‘哦！我的女儿，去吧，这对你将是一次多么有意义的旅行啊！’为什么还要像Ailin一样想阻止我，说服我？” 珍尼弗毕竟年岁小，很快就忍不住了，站起来不满地叫着。

天啊！看来这孩子“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终于把火引过来，烧到了我的身上了！我要怎样应对？我觉得自己就像在砧板上，动弹不得！我还是等等看吧！

梅尔达把她的双手放在珍尼弗的两肩上，两眼闪耀着惜爱的光辉，直盯着珍尼弗的眼睛，温柔的说： “孩子，你的计划很好，可是，你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考虑进去，比如海关和护照。所以，我们还需要再为你补充一些东西，这需要一小段时间。我想Ailin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我赶紧点头说：“是的，是的。”

梅尔达继续说道：“所以，请不要埋怨大家对你善意的提醒，那些表面难听的话语对一个独自出行的人来说，犹如在漫长的冬天为你歌唱的小鸟，那歌声使冰天雪地的寒冬变得较易忍受。这种关爱将会强力地驱逐你独自在外时内心的孤独和恐惧！珍尼弗，请千万不要轻易把别人跟你对立起来。”

珍尼弗立即低下了头：“Sorry，我不是有意的。不过，爸爸、妈妈，还有Ailin，你们知道，如果我不去真正体验，永远也衡量不出理想和现实间的距离！”

理查德笑着说道：“听起来，珍尼弗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时钟正好敲响了21点。

梅尔达立即说道：“珍尼弗，我的好女儿，妈妈为你今天的举动感到特别骄傲！不过，不要心急，还有些日子才到假期哦！我现在要和你爸爸、还有Ailin仔细考虑和斟酌一下你的愉快的旅行！相信我们！不会让你等待太久！请先把你所有的计划书和记录留在爸爸妈妈身边，你该去睡觉了！”

珍尼弗分别和梅尔达、理查德拥抱、亲吻过后，便离开了餐厅。走到楼梯口，小家伙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爸爸妈妈，你们认为，我这次去中国旅行的计划成功率可能有多大？”

梅尔达微微一笑：“孩子！你一定会永远拥有理解你，支持你的家人，爸爸、妈妈也相信你是最出色的！记住妈妈的话，只要你努力地去做一件事情，成功的几率就会有百分之80以上！”

珍尼弗这才满意地离去。

唉，这不等于宣告自己同意了小珍尼弗的中国之行嘛！

这对活宝父母！

想想不久前，年过三旬的我来到美国时，简直就是一个势单力孤的“独行侠”，光中途转机这一项就怕的要死，还要担心语言不通等各种问题。当时在过海关作出入境检查时，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一心只想要打道回府。而珍尼弗——一个在富裕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小女孩，最多只是跟随父母出过几次国，现在就这样“放肆”？何况，一个小姑娘出行，潜在着多少不安全隐患啊！真不明白这对父母为什么要这样恣意纵容自己的女儿？真不知道珍尼弗的独行是福还是祸？

看着珍尼弗开心地离开后，我善意而真诚地向理查德夫妇提出我的看法：“理查德先生和梅尔达夫人，我相信珍尼弗非常有独立性，而且很勇敢。但是，她毕竟是个孩子，能经得起这将近20个小时、三次转机、身处异地、孤立无援的彷徨不安吗？我们是否应该为她考虑多一些？”

理查德沉思了一会，对我说：“Ailin，当一个孩子已经决定开始独立出行或者生活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是生活的主角。这时候我们已经不需要“应该”为他们做他们自己的事了。假若有，也只是站在一边默默地支持他们，为他们鼓掌。如果可能，我希望这次中国之行，她将有机会独立地去体验真正的、纯粹的中国文化了！这对她的人生来说是一件多么有意义、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不由叹了一口气，再次挺直腰杆，诚恳而郑重地说道：“我从心底里赞同珍尼弗去北京，去我的家，而且是非常的欢迎！但是，请容许我先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说句话——如果孩子要穿　过一条河流，最好是有人引导，这比只指点给他们过河的方法要强得多。总之，作为长辈，我们能让孩子摸着石头过河吗？”

梅尔达说：“Ailin，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们身上都凝结着母亲的慈爱。但是，东方父母愿意给孩子整个房间，而西方父母对孩子的则更愿意给孩子开门的钥匙。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赞同后者。我们在爱孩子的同时，同样知道孩子最需要什么！我想，今天的珍尼弗最需要的，莫过于我们对她言行的肯定和信任，以及她自己闯荡世界的乐趣。如果我们大家再给他提供一些完善的参考意见，相信她会更加高兴。剩下的，就是我们祝福她，愿她快乐！”

体验！学习！鼓励！好吧，好吧，我多管闲事！

我死也不明白，鼓励孩子体验、学习，难道一定要用冒险作代价？

我真不明白这些美国佬！

我无话可说。

中西文化背景和社会教育的不同，决定了我们之间的分歧。

“珍尼弗打算独闯北京”的话题，已经讨论了将近四个小时，真是“疲惫”的四小时！当然，最后仍然是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并不是因为我不好客！实在是有太多的担心和牵挂！

我回到房间，我许久都睡不着。

解析

往年一到夏天或节假日，美国人都喜欢全家一起去度假。但是，据《美国之声》报道，最近几年，美国的部分家庭的度假方式将呈现出一种新趋势，即双职工家庭的孩子们将独自出去度假，而父母们则继续工作。2004年，美国有38％的父母放弃了度假，更多的父母选择让孩子去参加野营或是老式的夏令营，或者任其与伙伴们结伴去各州的国家公园游玩。对稍大点的孩子譬如高中生或大学在读生，家长一般都会允许其独自到国外旅行。就目前来看，美国孩子独自出门游玩的年龄日趋呈现下降势态，10岁左右的孩子跨州游玩并不鲜见。

点评

雄鹰之所以翱翔天空，是因为它从小在父母的鼓励下，不断在天空里划着美丽的弧线；公鸡之所以拘泥于天亮时唱卡拉OK，是因为它从小被母亲拉回翅膀下，不停刨着眼前那点可怜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