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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
1.1.2 第二章 十四世纪的暴君专制

第二章 十四世纪的暴君专制

十四世纪的大小君专制充分证明,象这样的事例在这一世纪犹未消灭。它们的恶行十分昭著,历史家曾经不厌其详地加以叙述。国家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而存在,并为此目的而科学地组织起来的,它们比那纯属历史故事的东西引起我们的兴趣还更大。

由于有意识地采取当时意大利以外的君主想象不到的手段,加上在全国范围内施行俨然绝对的权力,使得君当中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人物和特殊的生活方式。一个精明的统治者所掌握的洽理要诀是尽可能地把征税的范围固定在原有的或者他最初所规定的项目上。收入的主要来源是:经过估定税额的土地税,一定种类的消费品税和进出口货物的关税,以及统治家族的私有财产。唯一增加税收的可能要靠商业发达和普遍的繁荣发展。象我们所看到的自由城市里的公债在这里是没有的;只要公众的信用不至于受到动摇,有周密计划的没收被认为是一种比较可取筹款方法——例如用罢免和夺取财政监督官财产的地道的东方办法来达到这一目的。

从这笔收入中支出小朝廷的费用,卫士和雇佣兵、公共建筑工程,以及侍奉在君主个人左右的弄臣和才人的费用。君统治的不合法使君陷于孤立并经常处在危险的包围之中;他所能结成的最光荣的同盟就是和聪明才智之士交往而不考虑其出身如何。十三世纪北方君主的豪爽大方只限于对待那些武士和侍从左右歌功颂德的贵族。意大利的暴君却与此不同。他渴求声誉和热中于不朽的事业,所以他所需要的是才能而不是出身。他和诗人、学者为伍,感到自己有了一个新的地位,的确,他感到自己几乎有了一个新的合法的根据。

在这一方面最出名的是维罗纳的统治者斯卡拉。他的宫廷所接待的著名亡命者中间有全意大利的代表人物。当时的文人学士并非不感恩戴德。佩脱拉克曾经访谒这些人的宫廷并且曾因此而遭到严厉的谴责;他描写出了十四世纪的一个君主的典型的形象。他对他的保护人,帕多瓦的君主提出了极大的希望,但采取的方式是表示认为君主是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您必须做您臣民的父亲而不是做他们的主人,必须爱他们如您自己的儿女,如您自己的手足。武器、卫士、军队,可用来对付敌人——对于您的臣民,善意就足够了。我所说的人民自然是指那些热爱现存制度的人说的;那些每天都希望变革的人们是反叛者和叛徒,对于他们要用严峻的法律加以制裁。”

文章接着详细地叙述了纯属近代关于国家的无限权力的想象。君应该完全不依靠廷臣而能同时简朴地治理好国家。他将亲自掌管一切事情,维持和恢复教堂和公共建筑,保持城市警察,疏导沼泽,监督酒类和谷物的供应。他将实行严厉的法律,摊派捐税时必须使人民认识到收税的必要君主的不得不伸手向人民要钱的苦衷。帮助那些疾病无告之辈,给予那些著名学者以保护和接待,这些人关系到他今后久远的声名。

尽管当时这种政治制度可能有许多较光明的方面和个别统治者有许多优点,但十四世纪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明显地意识到这些君专制的政权大多数是短促而靠不住的。这样一些政治机构,其安全的程度自然是与他们立国的领土面积的大小成正比例的,所以,较大的城市国家经常想要吞并那些较小的国家。当时,单是牺牲在维斯康提家族手中的就有上百个这种小君主。由于这种外部的危险,也就不断发生内部的骚乱,这种处境对于统治者的性格一般地产生了最有害的影响。掌握绝对的权力,沉溺于奢靡和放纵自私、有遭受敌人和谋叛者方面攻击的危险,所有这些都几乎不可避免地把他变成了最坏的名实相符的暴君。如果他能信任他最近的亲属那就好了。但在一切都是不合法的情形之下,无论是君位的接替或统治者的财产的分配,都不可能有正规的继承法律;所以,如遇继承人能力薄弱或者是一个未成年的人,为了家族本身的利益就不免要由一个比较具有坚强性格的伯叔或从兄弟来取而代之。庶出子的承认或驱逐成了斗争的根源。结果这些家族大多数就为一群互相不满和互相仇视的亲族所困扰。这种情况不断地引起叛乱的爆发和酿成可怕的家庭流血的惨剧。有时,觊觎王位的人在国外过着流亡的生活,如在加达湖上以打鱼为生的维斯康提家族的废主,即曾以冷静耐心的态度观察着当时的局势。当他的敌手的使者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和怎样再回到米兰时,他回答说:“只有用和放逐我时所用的同样手段,才能使我回去,但必须等到他的罪恶超出我的罪恶的时候。”也有时,为了保全整个家族,君为他的亲属所弑,以平息他的暴行所引起的公愤。在少数的情形下、统治权掌握在整个家族手中,或者至少统治者必须听从他们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关于财产和权势的分配也时常引起激烈的争哄。

这整个政治制度引起了当时佛罗伦萨的作家们深恶痛绝。即使君是为了使人民有更深的印象,而不是为了渴望满足自己的虚荣,他的炫耀夸示的排场也引起了他们最尖锐的嘲讽。一个冒险家如果落到他们手中就要倒霉,如比萨-跃崛起的阿盖罗总督(1364年),他常常手持金王杖出游,并在他住房的窗口出现,象“圣骨被供陈一样”,偃卧在锦衾绣榻之上,由膝行的侍从把他当作教皇或皇帝一样地侍奉。但是佛罗伦萨的老作家们却往往用一种高傲严肃的口气来谈这个问题。但丁看出了显示新君野心的那些鄙俗与平凡的东西,并对它们作了很好的描绘:“他们的号角和钟铃,他们的喇叭和长笛有些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报告‘一个绞刑吏来了,一群兀鹰来了’而已!”人民心目中所描绘的君的城堡是一所高耸的孤零零的建筑物,里边充满了地牢和偷听管,是一切残酷暴虐和悲惨痛苦的根源。凡是为君服务的人都被警告要遭到不幸,而君自己最后也甚至于成为一个可怜的对象:他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一切善良而诚实的人们的仇敌;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并且可以在臣民的脸上看到大家都在盼望他的灭亡。“随着君专制的兴起,发展和巩固,其中也就开始滋长着必给它们带来解体和灭亡的潜伏因素。”但我们还没有谈到人们对于这些君不满的最深刻的原因;佛罗伦萨在当时是人类的个性发展得最为丰富多采的地方,而那些暴君们却除了他们自己和他们最亲信的人们的个性以外,不能容忍其他人的个性存在和发展。他们对于个人实行最有力的控制,甚至于建立了护照制度。

许多暴君迷信占星术和不信宗教,在他们同时代的人们的心目中,给这种被上帝舍弃了的可怕的生活涂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当卡拉拉家族的最后一个君主不能再保卫为瘟疫所袭击的帕多瓦的城墙和城门,而被威尼斯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时,守卫的士兵们听他在向魔鬼喊叫,要魔鬼“来杀死他”。

十四世纪的最完全的和最富于启示性的君专制的典型,毫无问题地是从乔万尼大主教去世(1354)以后米兰维斯康提家族的专制。这个家族的贝尔那搏和罗马最坏的皇帝相像是没有疑问的;他狩猎野猪竟成了当时最重要的国家大事;谁要是妨碍了这种狩猎,就要受到酷刑致死;战战兢兢的人民被迫饲养五千头猪犬,并对于它们的健康和安全负绝对的责任。他想尽办法横征暴敛;他的七个女儿每人得到十万金币的妆奁并收集了大量的珠宝。在他的妻子死的时候(1384年),他发布“告臣民书”,要他们象过去共欢乐一样地同申哀悼,并服丧一年。1385年他的侄子吉安加利佐对他发动奇袭,使他一举就擒。这一著名的阴谋事件甚至使后代的历史家们都不能不为之惊心动魄,并且最清楚地说明了吉安加利佐的特性。吉安加利佐由于信教和热爱学问为亲属所轻视,他决心复仇,并以参拜圣地为借口,离开了米兰城,在路上攻击他的毫无戒心的叔父,俘获了他,率领一支武装部队回师攻入城内,夺取了政权,并任凭人们大肆掠夺贝尔那博的宫殿。

大多数君所共有的好大喜功的欲望最大规模地表现在吉安加利佐的身上。他用三十万金币的代价从事修筑巨大的沟渠,以便在必要的时候把明乔河水引离曼图亚,把布莱塔河水引离帕多瓦,借此使这两个城市陷于无防卫状态。实在说来,他也很可能想放干威尼斯的湖水。他修建了一切修道院中最辉煌的帕维亚的切尔托莎修道院,以及“雄伟壮丽,冠绝基督教界一切教堂的”米兰大教堂。他父亲加利佐开始建筑而在他手内完成的帕维亚宫殿大概是欧洲王宫中最宏伟的宫室;他把他有名的藏书和收藏的大批圣贤遗物移置该处,他对于这些遗物有着特别的信仰。温切斯劳斯国王封他为大公(1395年),当他在1402年患病和逝世的时候,还念念不能忘情于意大利王国或那顶帝王的冠冕。据说他的整个国土一年的收入,除了正规的贡赋一百二十万金币外,还有不下于八十万金币的特别补助收入。在他死后,他用各种暴力统一起来的领土四分五裂;有一个时期,他的继承者甚至于要维持原来的统治核心都有困难。他的儿子乔万尼·马利亚(死于1412年)和菲利波·马利亚(死于1417年)如果生活在不同的国家和接受其他传统将会变作什么样的人是很难说的;但作为他们这个家族的后嗣,他们就继承了历代相传和积累的残酷而怯懦的可怕资产。

乔万尼·马利亚也以他的狗出名,但它们却不再被用来打猎而是用来撕毁人体。它们的名字和罗马皇帝瓦伦廷尼安一世的熊一样,都—一流传了下来。当14095月正在进行战争的时候,饥饿的小民在街上向他喊叫:和平;和平;他派出雇佣兵去镇压,结果有二百人被杀死。人们被禁止说“和平”和“战争”二字,违者处以绞刑,并命令僧侣们唱“赐给我们安宁”以代替原文“赐给我们和平”最后,一群密谋者利用这个疯狂的统治者的主要雇佣兵队长法西诺·凯内在帕维亚患病的机会,在米兰的圣哥达多礼拜堂里杀死了乔万尼·马利亚。在同一天,垂死的法西诺命令他的部下宣誓支持继位的菲利波·马利亚,同时他还亲自劝告他的妻子嫁给菲利波·马利亚。他的妻子比阿特丽斯·第·丹达听从了他的意见。关于菲利波·马利亚,以后再谈。

在象这样的时期里,柯拉·第·利恩济梦想要凭着不可靠的罗马居民的软弱无力的热情来建立一个拥有意大利全土的新国家。他和我们已经描绘过的那些统治者相比,看来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被蒙骗的痴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