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五十二

五十二

操办完者保大土司的后事,阿尔五各已是身心交瘁。他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想不到岳父的猝然辞世一下子把自己推到了前台,面对错综复杂的方方面面和偌大的土司衙门,阿尔五各顿觉底气不足和力不从心。自己虽然从小在土司衙门里长大,但毕竟是在大土司的庇佑之下啊!如今他老人家撒手而去,突然把重任抛给自己,这对阿尔五各而言是非常沉重和艰难的。他不仅别无选择,而且还必须义无反顾地扛起这千斤重担,要在浪尖刀口和荆棘丛生中继续前进,这实在太难了。最让阿尔五各难以面对的是阿珠那双充满幽怨和悲怜的眼睛。她似乎已感觉到了什么,总是不停地哭着追问阿达是怎么死的。她不相信自己的阿达是不慎坠崖而死。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一个与大山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掉下山崖?但谁也不敢告诉她实情呀!那样阿珠更受不了。她会怎样看待嘉拉尔戈呢?经此变故,嘉拉尔戈已憔悴不堪,让人看着都揪心。不能再让他难受了。整个土司衙门到处弥漫着浓厚的愁云。想到这些,阿尔五各心痛不已,他决定自己要先振作起来,带领大家走出低谷,只有这样土司衙门才有希望,他也才对得起大土司。阿尔五各先派人叫来阿尔大头人,对他说道:

“叔叔,您老人家是岳父最信任的人,现在又是土司衙门里德高望重的唯一长辈,大家这段时间始终无法从土司大人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不知叔叔有什么办法?五各年轻不谙世事,请叔叔多指教。”

“五各,我也正想和你说说话,大土司去世后,我就一刻也没安生过,土司衙门只指望你了,现在的情形确实让人担心啊。”

“叔叔指的是哪些方面?”

“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是方方面面我们都要考虑周全。”

“叔叔,我看这样吧,嘉拉尔戈表弟情绪低落,一时半刻很难复原,我想叫他去各属地走走。一则可让他散散心;二则也可以代我们安抚一下属地内的百姓娃子,让他们安心劳作,不要因为大土司的去世而有所顾虑。同时通知各家支头人,让他们趁此农闲之际,加紧训练乡丁民团,以备紧急之时调用。如果需要补充枪支,我们也好趁早筹划。至于衙门内的防务,烦请叔叔抓紧时间从通安多调点儿人手回来,加上现有家丁,然后由叔叔统一调度,负责衙门安全。最让我头疼的是南面的郭有财了,岳父在世时,答应过他十万块军饷,可我们哪儿去凑这么大的数目呀,不知叔叔有何对付之策?”

“五各,有你这些考虑,叔叔就放心许多了。郭有财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家里除去大土司丧礼的开销,所剩银圆不足两万。他们来要银子只是早晚的事,我们必须做好防备。他们一来,我们可请当地汉人中有名望的乡绅名流出面担保先付他们两万块,其余的只能与他们虚与周旋,采取无限期拖延了。待到秋后,如果情况有所好转,再付他们一部分,我谅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也只好如此了,烦请叔叔速去办理一切。侄儿先替土司衙门谢谢您啦。”

“唉,侄儿言重了。这也是我阿尔家的事。”阿尔大头人眼里噙着泪水接着说,“以前大土司在时,我不便说明,现在他走了,往后你就是者保家的掌印土司了,按规矩你应改姓者保才对,这样也好让属地内的人有主心骨啊。”

“叔叔,这是小事,以后再说吧,只要我阿尔五各做得端行得正,姓啥都不重要。您说是吗?叔叔。”

“话虽这样,可外人不这样想,再说这也是当初大土司把你从贵州阿尔土司家过继来的初衷啊。”

“还是以后再说吧。噢,叔叔,我差点儿忘了一件大事,往后我们怎样和阿都土司家相处?”

“说来阿都家和者保两家世代开亲,原本也是一家人啊。在这宁属东道上,者保和阿都又都是有名有望的土司。早年两人颇有交情,只是后来才来往少些,这都是我们要考虑的呀。更重要的是阿都土司的属地扼住南来北往的咽喉要道,我们一旦和他交恶将会失去北面一道强有力的屏障,我们将腹背受敌。如果那样,土司衙门危在旦夕矣!叔叔以为决不可与阿都土司撕破脸皮,应尽早与之结为攻守同盟,方能保住这宁属东道上的太平。大片的山川草场才不至于沦入他人之手啊。”

“我也这样想,可尔戈表弟始终忘不了报仇雪恨,加上他脾气倔犟,谁也说服不了他啊!要不,岳父大人也不会这么早早地离我们而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我看这样吧,这件事先对谁也别说,只有我们叔侄俩知道。尔戈嘛,我们先想办法稳住他。谚语道:‘小忍忍三年,大忍忍九年。’时间长了,也许他心里的伤痛会好一点。”

“我突然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叔叔肯否?”

“五各,但说无妨,只要对土司衙门有益,就是身首异处,叔叔也在所不惜。”

“芸丫头和尔戈门当户对而且两人早已是有情有意,如果叔叔肯纳尔戈为婿,也许芸丫头的柔情能化去尔戈的一些仇恨。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叔叔当然愿意,尔戈虽然命苦,但出身高贵,气质脱俗,将来必定不辱嘉拉一族。叔叔是求之不得啊,可你总不能让我亲自去向芸儿直说吧。”

“嘿,叔叔果然厚道。你当然不能直接向芸丫头说,你不妨让芸丫头陪尔戈到各属地去走一趟,多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到时候水到渠成,叔叔还不白白拣了一个如意女婿,岂不两全其美?”阿尔五各终于露出了一阵难得的笑容。

“都说阿尔五各机敏过人,叔叔今日算相信啦。大土司真是慧眼识珠啊。好,就这样办吧,让嘉拉尔戈何时动身?”

“先叫他准备一下,就在近日动身吧。”

这样的安排,阿尔五各也是怀有莫大的私心。他发自内心的想把嘉拉尔戈永远留在土司衙门。

“叔叔,你就在这两天悄悄去一趟普格阿都土司家,千万不可让人知道。参加大土司的丧礼,阿都是真诚的,虽然他未说什么,但我从他的眼中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真心想和我们化解前嫌的。我们要趁热打铁,一为礼节性地回谢他,二为嘉拉一族。催促阿都土司尽早兑现诺言。同时为以后两家留下更多的回旋余地。”

“五各放心,叔叔定当办妥一切。”

阿尔大头人应声离去。阿尔五各又把自己的安排从头至尾地梳理了一遍,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来调度土司衙门,他告诫自己不可发生半点疏漏。这不仅关系到整个土司衙门的安危,同时也是锻炼自己的一个机会。者保土司属地方圆几百里,人口众多,情况复杂,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树立起不可动摇的地位,然后才有可能像大土司一样有条不紊地管理一切。阿尔五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顿觉轻松了许多,然后向南院走去。

看着衙门里所有人都还是一副悲伤的样子,禄玉章却心气不顺。他认为大土司的去世与他不带自己去普格有关,要是自己在他身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凭自己的才能完全可以避免很多事的发生。他自信有足够的智慧制伏嘉拉尔戈和沙马木乃等人。最让他生气的是在大土司的丧礼中,每个人都被安排做许多重要的事,而自己好像是衙门里多余的人似的,仅仅被派去替客人牵马,简直就不把自己当人看待。自己虽地位卑贱,可也有自尊啊!他觉得再在这土司衙门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甚至永远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日子。他在心中悄悄地告诉自己,必须瞅准合适的机会脱离土司衙门,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不相信这连绵不绝的千里宁属就没有一个自己驰骋的地方。他发誓要为自己打出一片永远属于自己的天地,到那时他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趴在他的脚下,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他突然想起和嘉拉尔戈、沙马木乃在披惠乡初识时的情景。那时没有欲望没有猜忌,几个人单纯得只希望能活着就够了。他清楚地记得嘉拉尔戈说过的话:禄大哥,只要我嘉拉尔戈有碗干饭吃,决不让禄大哥喝稀的。可看他现在那副熊样,整天呆滞着双眼,萎靡不振的,连他自身都难保,还能指望他什么呢?再说,土司衙门说不定会变的,大土司死啦,阿尔五各太年轻,他能把衙门打点好?这很难说。禄玉章愈想愈觉得土司衙门虽好,却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特别是想到郭有财时,他有种预感。据自己的判断,大土司死后郭有财不会轻易让阿尔五各在宁属东道上混出名堂。以前他们惧怕大土司的名声,可现在时非势易,阿尔五各根本不是郭有财的对手。如果郭有财一旦动手,土司衙门用什么自保?到时,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还是趁早寻条后路才是上策。他想不告诉别人,自己一走了之,可他认为这是行不通的。妻子首先就要出来反对,她不会撇下阿珠而去的。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能在土司衙门待下去,她就心满意足了,她是在报恩。何况自己也不想丢下她独自而去。自云南逃出后,虽过得艰难困苦,毕竟夫妻间还是恩恩爱爱的,要将她永远抛下,自己还是不忍。他也想过看准机会多拿点金银珠宝,然后躲得远远的,永远再不见人。可他刚一有这个念头,马上在心里咒骂自己,那是彝人汉子最为不耻的。别人看不起自己,只是暂时的;自己看不起自己才是永远的,那才是一辈子摆不脱的痛苦。他自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总有一天会让所有人看得起的。他将所有的想法深藏于心中,像往常一样无言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玉章,你到哪儿去了?刚才尔戈和木乃来过,他们明天要去白沙、雪山一带地方,问你陪他们去不?”妻子关切地问禄玉章。

“不去。他们去干啥?”禄玉章阴沉地答道。

“听木乃说是替五各去看看各地的鸦片长势。尔戈倒没开腔。玉章,下面你熟悉,依我说,你还是陪他们去吧,有事好照应。尔戈这段日子魂不守舍的,瞅着揪心啊!”

“你瞅着他揪心,别人瞅着我们还揪心呢!往后管好自己就行了,你给我少管这些闲事。”

“唉,玉章,你咋啦,平白无故的又发火了,咋叫闲事?尔戈和我们可是患难兄弟啊,我们不关心他,谁关心啊?”

“土司衙门是他舅舅家,用得着你多操心吗?而我们是什么?是外人,你看看,有好差事都是别人的,谁用正眼瞅瞅咱们……”禄玉章咆哮着。

“好好,不去就是了,你吼什么?能有一个安身之处容易吗?”

“不容易?不定哪天这土司衙门也住不下去喽。看着吧,我们还得四处躲藏。”

“别说了,你嘴里能吐出点儿好话不?”

妻子见拗不过丈夫,便不再开腔。屋子里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

白沙、雪山一带是者保土司属地最边远的地区。那里山高地广,道路崎岖,跨过金沙江便是云南的元谋地界。

这是一个明朗的晴天。嘉拉尔戈牵着藏青儿马走在山腰小道。小道下是一块巨大的高山盆地,四周山坡上到处开满五颜六色的罂粟花。在这大山深处转了几天,嘉拉尔戈的心情并没有得到多少的放松。误杀舅舅后,他一直处于无边的自责中,原本痛苦的心更加沉重不堪。愈是没人提这件事他愈是觉得痛苦难熬,他在心里把这一切归结于阿都土司。他恨不得生啖了阿都土司。旧仇新恨激荡着他的全身,胸膛里似要喷出燃烧一切的烈火,眼前大片美丽的罂粟花渐渐变成一张张阿都土司丑恶而阴鸷的嘴脸。嘉拉尔戈走到几棵高大的杉树旁,坐在青草地上,漠然地望着远处的群山大川。

禄芸气喘吁吁地和沙马木乃随后跟进一起坐下。沙马木乃见尔戈沉默不语,不敢和他说话,便和禄芸开玩笑道:

“芸姐姐,我们出来已有几天了,干脆我先回土司衙门,你就好好陪尔戈吧,反正我夹在中间你们又不方便说话。”

“木乃,你真这样想?”禄芸虽有一点害羞,眼睛却直视沙马木乃。

“是啊,尔戈整天阴沉着脸,莫不是我碍着你们啦?”木乃知道嘉拉尔戈决不是为这而痛苦,他只想活跃一下三人之间的气氛,这样下去不憋出事来才怪。

“好,沙马木乃,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嘿,芸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尔戈心里难受,你陪陪他,或者好些。”

“你自己还管不好呢,还担心别人。”禄芸得理不饶人。

嘉拉尔戈本来就心烦意乱,听二人说话,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眼恶狠狠地对二人吼道:

“吵什么,要走都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都滚吧。”

禄芸和沙马木乃立即吓得不再开腔。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任凉爽的山风从他们身边拂过。禄芸静静地低下头,眼里滚出几滴明亮的泪珠。她感到无限的委屈,心里淌过阵阵柔情和酸楚。这阵子她心里藏着千言万语想对嘉拉尔戈倾诉,可看着尔戈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愿去触动尔戈内心的隐痛。她希望尔戈尽快振作起来,但她每次都失望了。尔戈没有回普格之前虽也背着沉重的家仇族恨,可还能和自己说说笑笑,还能向自己敞开心扉,还能经常用温情的眼光看着自己。她忘不了鲁昆山脚下那个长长的热吻。那是她的初吻,时时激动着她的心扉,时时因此而生出不尽的绵绵柔情。可自大土司死后,嘉拉尔戈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愁眉苦脸,一声不吭,而且还一个人长时间的发呆。看着他凄凉孤苦的样子,禄芸真想一把将他抱住,把自己内心的爱恋告诉他,告诉他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关心他。她不止上百次地用满含柔情和渴望的眼光示意他,但他总是呆呆地,像木头一样毫无知觉。这一路上,禄芸无微不至的关心着嘉拉尔戈,而嘉拉尔戈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嘉拉尔戈变了。禄芸真想揪住嘉拉尔戈大声质问:这到底为什么?可禄芸又不敢那样,她觉得嘉拉尔戈也许心里还有更为痛苦的难言之隐,她怕引起尔戈更大的痛苦。想着想着,禄芸突然低声哭泣起来。

禄芸的低泣弄得沙马木乃和嘉拉尔戈手足无措。

“芸姐姐,你别哭啊,我只是开玩笑,我怎能撇下你一个人回去呢。好姐姐,你别哭啊,木乃听到哭声就要晕倒,特别是女孩子的哭。”沙马木乃急得语无伦次。

“沙马木乃,你那张嘴不惹点儿事,是不得闭上的。”嘉拉尔戈说着又转向禄芸,“哭吧,要哭就放声大哭,这样更解气。”其实嘉拉尔戈内心明白禄芸哭的真正原因,只是他不愿意把话说明,所以故意指责沙马木乃。

“谁说沙马木乃惹我了?我自己的事,谁也惹不了,都怪我犯贱,好好地待在土司衙门不好吗?偏偏跟着你们出来瞎转。”禄芸听着嘉拉尔戈的话,哭得更厉害,她想不到嘉拉尔戈此时不仅不安慰自己,反而还故意去指责沙马木乃,她边哭边自语道。

“不是沙马木乃惹你,难道是我惹你啦,你是阿尔家大小姐,我嘉拉尔戈敢吗?想我嘉拉尔戈孤苦无助,四处漂泊,我能惹谁呀?我……”

嘉拉尔戈满腹的苦水也在这一刻被掀动起来,语气苦楚而无奈。

“不是你惹我谁惹我啦?整天哭丧着脸,谁也不理睬,这一路上就没见你有一点儿好脸色,你就不能高兴一点儿吗?”

“哼,高兴?我能高兴吗?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啊,家仇未报又添新恨,我高兴啦,谁替我阿达、阿嫫报仇?难道要我去向阿都土司笑吗?………”嘉拉尔戈已是泪水满面。

“谁要你向阿都土司笑?你不能给爱你的所有人一点儿笑容吗?难道你这样就可以报仇吗?你阿达、阿嫫就能含笑九泉了吗?你好没出息啊!大土司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他能安心吗?他是为你嘉拉一族才死的呀!”

“不是啊!你知道吗?舅舅是我杀了的,我好受吗?”听禄芸提到自己的舅舅,嘉拉尔戈全身剧烈颤抖,心痛到极点。

“不,不,这怎么可能?……”禄芸被嘉拉尔戈的话吓得魂不附体,她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嘉拉尔戈,做这事可是彝人中千刀万剐的罪人啊。

“沙马木乃,这不是真的,对吗?尔戈他疯啦,你们不是说大土司是坠崖而死的吗?”

“这是真的,大土司是为救阿都土司被尔戈误杀的。”沙马木乃也是泪流满面。

山风骤起,天地呜咽!嘉拉尔戈突然仰面大哭。哭声穿越山峦,随风飘上蓝天,这是男人的真正哭声,厚重而悲怆。郁积于他心中的所有痛苦,被哭声一层一层地拉出,如蚕茧般千丝万缕,飘荡在天地间,让人听来肝肠寸断……

禄芸在这一瞬间完全理解了嘉拉尔戈。在尔戈悲声的牵引下,她一下扑到尔戈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庞,用手不断为他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尔戈,别哭啦,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不想让你伤心,看到你不说话我心痛啊,好啦,别哭。没有人责怪你,大土司更不会怪你……”

“想起就肝肠寸断,说起就泪水难止。要是有人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还好受点儿。就这样,何时才是一个了结啊?”

“尔戈,你是堂堂的嘉拉头人之子,不需要谁来骂你打你,只要你自己看得起自己,报仇才有望,禄芸一辈子死活不离开你。嗯,尔戈,振作起来,嘉拉一族需要你,土司衙门需要你,禄芸更需要你,知道吗?”

看到这儿,沙马木乃转啼为笑,自言自语地说道:

“好啦,这下是谁也没惹谁,我这黑木头真的得先走啦!”说完翻身上马,从小道上绝尘而去,很快隐没在丛林中。

禄芸擦干尔戈的眼泪,将头轻轻依偎在尔戈胸前,忧伤中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