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四十九

四十九

四月间的会理已是异常炎热。郭有财一脸霸气地站在校场坝里,目视着正在操练的士兵。头上是一轮闪亮的红日,听着张川柱声嘶力竭的操演口令,郭有财不由发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感到自己手中的资本是越来越雄厚了,特别是近段时间连续从云南搞回两批军火后,他的腰杆比以前更挺得直了。在宁属东道上独当一面和为所欲为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仿佛已看到自己居高临下、风光大发的情境。他要将这十几年军旅生活所付出的一切连本带利一起收回。因为他认为聪明人决不干亏本生意,只是回收的周期长短而已。有些人鼠目寸光,总是急于收回成本,这种人收到的往往是蝇头小利;而有些人却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不惜用青春和生命作为赌资,即使九死一生也能挺住,不到时机万分成熟决不出手相击,一旦到了非出手不可的时候,必须是一击而成,从此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让人刮目相看。郭有财自信自己属于第二种人,回想这十几年的行伍生涯,自己虽也小有成就,但这决不是他的目的,甚至还差得太远了。自己不仅要北仰黄司令的鼻息,就连在这会理也得看者保土司的脸色行事。表面上不失威风,内心却窝火连天。者保土司算什么?可他就是敢不买自己的账,这为什么,还不是仗着他有钱。自己这两年抱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则并非是自己怕者保,而是因为立足未稳、羽翼未丰而已。他有足够的耐心,必须等待时机成熟方可出手一击而成。现在他敏锐的感觉到,这种机会终于来临了,功夫不负苦心人啊,老天总算有眼哇!郭有财冷笑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阴狠的笑意,他决定钓一条大鱼。郭有财将张川柱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关切地说道:

“川柱老弟,快坐下喝口茶,我看你也别太辛苦,操练士兵就让手下去干吧,嗯?”

“谢谢团长关心,手下的人我不放心啊,我的人已两年没摸过家伙了,不能让他们给耍懒了。要是有什么大事,我怕他们不战就会自败,兄弟也是为团长着急啊。”张川柱气喘吁吁地说。

“老弟啊,郭某应该感谢你才对。说到打仗,我想请教老弟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合计一下。”郭有财不露声色地望着张川柱。

“郭团长,现在者保大土司已死,我猜想黄司令应该有所动作了吧,我们不能一直白白受这些蛮彝的气了吧?”

“嘿,老弟啊,黄司令那边有什么打算,我们做下属的不便打听,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虽说者保大土司已死,可他是虎死不倒威啊,你不见丧礼上那阵势,可是一般人可比的?真是风光啊,单就十里官村大道上的万枪齐鸣就够吓人的啦。”

“团长,我张川柱走南闯北十几年,见过死人无数,像者保土司这种阵势老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简直就像皇上驾崩。虽说是冤家路窄,可老子还不得不对他有几分钦佩啊,可他毕竟死了,团长,我们何惧之有?”

“老弟,你不知道,他们哪像在办丧事?是在对我们示威啊。你想想,者保大土司死了,不是还有者保小土司吗?也就是我们都领教过的阿尔五各啊。他才真正不是省油的灯。另外,你知道者保大土司真正的死因吗?”

“这兄弟倒是没有仔细打听过。”

“我说你粗心吧,者保大土司是被他亲外甥嘉拉尔戈误杀致死的,这是他们天大的隐情呃。按理,他们会从内部先乱,可不知为什么,我就看不出半点迹象,难道是我们的判断出了问题?而且还听说普格阿都土司竟然准备亲临官村吊孝,其情之切如丧考妣,其中曲直,让人费解,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啊。”

“团长,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善罢甘休不成?”

“老弟,你抓紧整肃一下队伍,同时做好准备,我们不必等黄司令的命令,我们要伺机而动,知道吗?”

“团长,如果黄司令追查下来,我们咋交代?”

“你咋就榆木瓜子,等黄司令筹划妥当,你我还干什么?不就扛枪打炮,猫扳饭甑替狗干活吗?我这样安排可是一石二鸟啊。如果得手,者保土司衙门可是金银满屋哦,同时我们还可向黄司令邀功请赏。万一稍有闪失,出师不利,我们就说蛮子啸聚山林,扰民滋事,抗捐反叛,他黄司令岂能坐视不管?到时他还得给我们补充钱饷,派人送枪。老弟啊,你我不能蠢到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吧,你说是吗?何况在这巧取豪夺的乱世中,你我又算得了个屁,黄司令、王参谋长非养鱼之池,还不如趁此机会找好后路,免得后悔啊。”

“团长真神啦,兄弟鞍前马后,誓死愿效犬马之劳,你尽管吩咐就是啦。”

“唉,老弟言重了,你我弟兄同舟共济嘛,怎可分彼此呢,常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了。记住,不管别人怎样打他的大算盘,我们得有自己的小九九啊,否则,你我都难以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

“兄弟谨记团长教诲,以后虽肝脑涂地也决不背叛团长。”

郭有财给张川柱开出的虽然只是一张苍白的空头支票,但这已足够张川柱感恩戴德了。任随外面士兵吼得整天价响,二人却谈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