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为赴拉达山之约，者保大土司也不轻松。权衡各方利弊，他决定少带几个人参加约会。一则怕目标太大，招人眼热；二来土司衙门也需要人把守。从阿都土司的话里，者保大土司判断他绝不敢动粗，何况还有各地家支头人也要参加，即使自己一人前往，谅也无妨。他将阿尔五各叫到身边说道：

“五各，你尽快安排一切事情，阿都土司的十日之约已近在眉睫，我想只带尔戈、木乃和你三人一同前往。余下的人要多加提防，保证衙门的平安。”

“岳父大人，衙门的安全不用担心，我已安排妥当，只是有件事五各正要向您禀明。”阿尔五各虽胸有成竹，但语气却有几分不安。

“什么事，莫非……”

“昨天密室里丢了一支左轮手枪，不知何人所为，我已将看守之人打入地牢。据他所说，丢枪之前禄丫头和他说过话，而且样子紧张不安。”

“噢，我土司衙门上百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等怪事，禄丫头要枪干什么？她一直是阿珠的贴身丫头，足不出户，对枪怎会有兴趣？”

“岳父大人，要不要我将她叫来问问？”

“不，先别张扬，这时候，不可搞得人心惶惶的。我看这事多半与尔戈有关，这孩子一心只想报仇，只怕他莽撞行事啊。”

“岳父大人，禄丫头和尔戈好着呢，我也这样猜测。”

“禄丫头和尔戈倒是天设姻缘，我也想撮合，不知阿尔大头人将其许配他人没有？”

“这倒是没有。在这节骨眼儿上，我看还是暂缓一下吧，待诸事平顺后，还不是岳父大人一句话就可以了。”

“就依你的，对尔戈要派专人盯管，特别到拉达山后，你要一直不离他的身，别在他面前提丢枪的事。反正早迟都要给他们配枪，让他先磨炼一下也好，记住，千万不能让他有出手的机会。”

“是，岳父大人。”

阿尔五各走后，者保大土司又陷入一阵沉思。嘉拉尔戈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替父母、家人报仇，按理谁也不能阻止，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嘉拉一族的事简直就成了一根要命的导火线，郭有财已是举火欲点，而嘉拉尔戈又全然不管，一心只想为父母报仇。自己好像处在刀锋浪尖上，前是虎视眈眈的郭有财，后是嘉拉一族的深仇大恨和错综复杂的彝人支系，稍有不慎，局面将难以掌控，者保家上百年的家业和土司衙门焉能自保？者保土司放不下整个土司衙门，他移身出门，缓慢而坚定地在衙门里转了很久。这是先人和自己心血的结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都非常熟悉，甚至说得出它的来龙去脉。他抚摸着衙门口的石狮子，心里生出许多对往事的慨叹，这对石狮子是他阿达花重金从云南买过来的，做工精细巧妙，几十年来一直是者保土司家的门面，象征着土司衙门的威严和不可动摇，他全身有种骄傲和自豪感，同时产生一缕焦虑。黄铭德、郭有财已亮出了明晃晃的抢夺之剑，闪着咄咄逼人的霸道之气，勒索十万块大洋仅仅是一个开头，或者说仅是一个借口而已，他们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要的是整个宁属的统治权。者保大土司仰望辽远的天空，口中吐出一口重重的恶气，他把佩剑握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