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二十四

二十四

越过金沙江边的崇山峻岭往南行不到五十里地便是一条直通官村的宽阔大道。正午过后,天气变得阴沉起来。不一会儿天上飘下一片细细的春雨,大道上偶尔可以看见赶着牛羊赶路的人群,他们都是各地家支派到者保大土司家去参加婚礼的人。阿都土司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带着阿里里呷和一个武士疾驰在大道上。他的表情冷峻而沉毅,看不出一点参加婚礼的喜色。尤其是他的内心也像这天气一样阴沉。此次来官村,虽不是鸿门宴,但也决不会轻松。首先是者保土司一直认为他就是杀嘉拉尔戈的凶手,这笔账者保不会轻易罢休。再者,嘉拉尔戈真的死了吗?他一直在怀疑这件事,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始终觉得有个影子一直跟着他,弄得人心神不宁。这次者保借嫁女儿之机,请各家支头人,有头有脸的人都会云集者保家。如果有人旧话重提,他很难给别人一个答复。另外黄铭德三番五次催促扩种烟土,不知其他土司和头人看法如何,反正他自己是铁了心的。不管他黄铭德怎样,我阿都只是不予理睬。但自己孤掌难鸣,其他土司会支持吗?他们如果借题发难,自己怎么办?关键是阿都家离西昌仅一步之遥,一旦有事,自己不仅无法和黄铭德抗衡,而且还会首当其冲地遭受祸端。这次他拿出家中一颗红宝石,一为送礼,二为显示阿都家的大方。阿都土司拉住缰绳,回头对阿里里呷和众人道:

“此次者保家之行,大家要见机行事,但不准有任何的造次,我们在这时候关键是要忍耐。”

“是,谨遵大人之命。”众人应诺。

“土司大人,你看,前面有一队汉人。”阿里里呷告诉阿都土司。

阿都土司循着阿里里呷的指引望去,果然有一队汉人骑着马直奔大道而来。阿都土司骑马迎了上去,只见他翻身下马拱手说道:

“嘿,真想不到,有义兄,我们在这儿相会,敢问有义兄是不是也去参加者保家的婚礼?”

“阿都土司大人,当然喽。者保土司嫁女我岂敢不来。”被叫做有义的人高大威武,眉宇间透着真诚,一脸祥和。年纪在五十左右,他也翻身下马和阿都土司寒暄道。

“有义兄乃昭觉的父母之官,此次前来必定是人大面大。”阿都土司拍着刘有义的肩。

“哪里,有义区区一介武夫,怎比土司大人气派非凡啊。”刘有义一派谦逊的语气。

“有义兄,此去官村只需两个时辰,我们正好结伴同往,加之好久不见,我们也正好叙叙旧,来见过刘县长。”阿都土司说着招呼手下拜见刘有义。一行人在大道上缓缓而行。

“土司大人,我作为汉人本不该过问你们内部之事,但我还是不明白,为啥嘉拉一族会不明不白的遭受如此厄运?整个宁属传得沸沸扬扬的,我想土司大人应该知道点内情吧?”刘有义本来只是随便问问,却不知捅到了阿都最怕的隐痛。

“有义兄,我是百口难辩啊,现在大家都把我阿都当做众矢之的。其实这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难道你刘县长也怀疑我?”阿都土司满脸委屈。

“我咋敢怀疑土司大人,不过我还是担心,这块土地上不知还能有多久的平静。现在是鸦片横流,民不聊生啊。自去年以来,昭觉的烟户能吃上洋芋的就算是好日子了。今春还要扩种,扩种是假,增收烟捐是实。下半年不知吃啥?如此下去恐怕要出大事的。”

“黄司令心里想的你应该最清楚,他是想把宁属的地皮都刮干净。”

“知道又咋?我一个小小县令,有多大能耐土司大人还不知道,主要还是要靠各大土司及各家支头人。”二人边行边谈。不觉便到了官村路口,望着者保土司衙门,刘有义由衷地赞道:

“好气派的者保衙门。”

“何止气派,他者保家富可敌国。我看也并非好事啊。”阿都在旁边意味深长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