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张川柱一直为被阿尔五各戏弄一事愤恨难平，他发誓要报此一箭之仇，甚至要叫他付出百倍的代价。一个小小的蛮夷之人，仅凭者保土司的势力就想和我斗，你还差得远，上次让你占尽便宜，走着瞧吧，老子可不是吃素的，只要撞在我的枪口上，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要不是郭团长，老子早就将你土司衙门踏为平地了。老子手里三百多条枪可不是吹火擀面用的，有朝一日你会知道老子的厉害，你会向我求饶的。这一日，张川柱在屋里越想越气，恨不得将阿尔五各扒皮抽筋。他出身土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转了几圈，觉得还是心气难平，他正想去外面散散心，却有士兵来报说郭团长有要事召见。

张川柱虽心里烦闷却不敢怠慢，急忙赶到郭有财的办公室。

“张营长，你准备一些银子，带一班人，我们后天一起去官村给小土司道喜。”郭有财将“道喜”二字压得很重。一听是去给阿尔五各道喜，张川柱气不打一处来。直瞪着大眼睛嚷道：

“团长，你这不是跟我张川柱过不去吗？我受了那蛮夷杂种的气不说，还让我带人去给他道喜，不是拿我张川柱的脸去贴他的屁股吗？再说我也是堂堂二十四军的一个营长啊，你不怕丢你的人吗？我打死也不去。”

“张川柱，”郭有财将桌子一拍，“你是军人，这是黄司令的命令，你敢违抗？”

“枪毙我也不去。”张川柱脖子绷得硬邦邦地。

郭有财愣了一下，气得沉默不语，片刻，他见硬的不行，便把口气变得异常柔和。

“唉，张营长，你以为我真想去给他道喜？这是黄司令和参谋长特意安排的，我也没办法，可话说回来，大丈夫伸屈自如，你我何必计较一时之气呢。你想想，我们驻防会理还不到两年，可以说立足未稳，而他者保土司世代经营，根深蒂固，单就他眼下的一两千条枪也不在你我之下，而且占据偏远险要之地，硬拼行吗？所以还是司令高明，他要我们行的是缓兵之计，待时机成熟，还怕雪不了这小小的受辱之耻吗？”

“去可以，但我只在外面警戒，不喝他的喜酒。”张川柱被郭有财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面红耳赤地提出要求。

“老弟，这又是你的不对了，据说者保土司衙门深不可测，你不仅要喝，而且还要喝得烂醉如泥，借机将衙门内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吗？”

张川柱终于理解了上司的意图，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他的上司。

“是，郭团长。”张川柱立正，由衷地给郭有财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两人重新坐下边喝茶边谈其他的事。郭有财不无忧虑地问张川柱：

“老弟，我们共事多久啦？”

“团长，从乐山至雷波再到会理，六七年啦，我一直是你的部下。”

“好，我有一事一直是个心病，不知老弟可否为我分忧？”

“团长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吩咐，川柱虽是粗人，却还是识得义气二字。”

“老弟真是豪爽之人，这才是不枉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是这样，我老家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这些年，我积蓄了一点东西，想烦请老弟想法帮我护送回家，此事不可有丁点儿泄露，不是生死之交的人，我不敢托付啊。”

“请团长放心，兄弟一定不惜任何代价的办好。”张川柱的心里吃惊不小，口里却不得不这样说。

“老弟，我们到这蛮荒之地来，图个啥？这年头，到处都在拼命地抢，说句不该说的话，黄司令不也一样，他住在西昌，那可是天堂一般的日子，要啥有啥，金钱美女他缺了哪样？我就想着，得留条后路，说不准哪天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知道，老弟，你说对不？”郭有财见张川柱面现惊讶之色，便推心置腹地说道。

“团长，兄弟就是不明白，黄司令咋对者保土司家就这么软弱？”

“嘿，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这还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司令可比我们聪明多啦，他盯住的可不是一般的大鱼。”

“你说的是者保土司？”

“这还用说吗。”

“他是要独吞？”

“我们就只管卖命吧，能否分点残汤剩菜，还未可知呢！”

“噢……”两人同时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