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普格。古家坪。阿都土司家。“阿里里呷，你确定他已坠江而亡。”阿都土司鹰一般的目光直视阿里里呷。

“是的，土司大人，我们亲眼见到嘉拉尔戈已掉入金沙江。”阿里里呷表情漠然。他内心恐惧得慌，他不敢向阿都土司描述所发生的一切。沙马老人的血和藏青儿马那一幕与主人同归于尽的惊天之举让他心有余悸，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杀人无数，双手沾满嘉拉一族的鲜血。他在恐惧的同时产生了深深的忏悔，尤其是藏青儿马在空中弓身一跃的情形，长久地定格在他的脑子里，他永远不能相信天地间竟有如此让人震撼的奇事。

“阿里里呷，你在想什么呢？”阿都土司的呵斥声打断了阿里里呷的沉思。他颤抖着回答道：

“土司老爷，里呷在想我们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任何人和家支根本无法和我们作对，就是者保大土司也得仰我们的鼻息而行事。土司老爷，里呷求您一件事儿，求老爷开恩。”

“你说吧，说来你也是我阿都土司家的功臣，我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啊，有什么要求我尽量答应你。”阿都土司的话里充满着对阿里里呷的关爱。

“我想求土司老爷赏我些银子，回家去娶个老婆安静地过后半辈子。”

阿都土司闻言皱了一下双眉，略作沉吟说道：

“娶老婆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回家不行，你还要帮我做很多事。现在者保大土司虽没有证据，但他已怀疑于我，果基家也不好惹，他们不会甘心，我们不可不提防。还有汉人那边，黄铭德有枪有势，对我心存恶念，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能舍我而去呢？”

“老爷，我……”

“好啦，你准备一下，下月初八，我们一起到会理参加者保大土司家的婚礼。说好回来后，我做主替你娶个能干的老婆，就在土司衙门成亲。”

阿里里呷还想说什么，却被阿都土司止住。阿都土司的内心并不轻松，地牢里的嘉拉木基夫妇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虽说嘉拉尔戈这条后患已绝，但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刚才阿里里呷的一番话让他烦闷不安。阿里里呷为什么会在此时提出要走的要求呢，看他神色游离不安，莫不是他对嘉拉一族心存怜惜，中途放了嘉拉尔戈，如果那样，后果不堪预料。想到这儿阿都土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转念一想，阿里里呷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一个土司家的管家娃子长了几个脑壳？左想也不踏实，右想也不安宁，阿都土司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最后他决定对阿里里呷多存一个心眼儿，同时他心中决定为嘉拉一族的亡魂做一场法事，免得那些冤魂鬼怪来作祟，弄得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