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会理、通安一带，山峦起伏，群山逶迤，辽阔而高远的天空下，大片的土地呈紫色。阳光柔和温暖，许多山民正在翻种土地。阿尔五各和阿尔大头人骑着马在山坡上慢行。

“缺衣是因为没有牛羊，少粮是因为没有土地。这几年种鸦片，挤占了不少种粮食的土地，每到春夏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百姓娃子家连锅都揭不开。我看今年肯定又要闹春荒。”阿尔大头人充满忧愁。

“土司大人这次叫我来就是了解春种情况顺便再催收去年种烟户所欠烟款，不交者按抗捐论处。”

“不行啊，五各兄弟。我带你去看看娃子们的生活你就知道了。”

“可我也难以向土司大人交代啊！”

“五各，反正你马上就要成为者保家的女婿。其实你就是小土司了，看在都是彝人的分上，请你在土司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看能不能把去年种烟户的烟捐给免了吧。”阿尔大头人用企盼的眼神望着五各。

“我看看再说吧。”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这家人只有一位老阿妈在家，五各和大头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所至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瘦骨嶙峋的饿狗在晒太阳。

“大头人，如果每户都是这样，我看这烟捐就收不了啦。可会理的郭有财硬说他们是懒民刁民，必须交清所欠烟税，土司大人也没办法啊。”

“我知道郭有财太狠，简直是鸡脚杆上刮油，真要逼急了，百姓娃子真的起来抗捐，我看他又怎样，总得给我们彝人留条活路吧。”

“大头人，你传话下去，叫各地土司彝兵能收多少烟捐就收多少。不能太过逼人，实在交不出则免了。”

“五各，我代表所有属地百姓娃子感谢你啦。”

“大头人，话虽如此，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呀。土司大人吩咐，今年我们要多做准备。黄铭德、郭有财对我们虎视眈眈，普格嘉拉一族又出了如此大事，阿都土司和我们结怨在所难免，我想知道土司大人属地内有多少彝兵弟兄。”

“我们这里除白沙、雪山、王庙等地外，共有枪支八百多条。壮年弟兄不足千人但大部分都是半耕半武的散兵，如有大事，调遣难度很大。”

“没有准备不接敌，还要多买枪支，农闲时要将所有青壮年弟兄集中整训，以防急时之用，我们虽地处偏远，但也不得不防。”

阿尔五各和大头人都各自心中有数，他们所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特别是会理县城的郭有财和在西昌遥控的黄铭德，他们都是靠搜刮宁属彝人的烟捐养肥的，胃口极大。加上他们所有的粮饷全都要从百姓娃子中获得，一旦失去来源，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免不了要狗急跳墙。

两人边谈边向金沙江边走去，突然，一背着毛枪的兵丁急匆匆地报告道：

“大头人，弟兄们在江边渡口劫获一队汉人，马垛上全是枪支和烟土，请头人发落。”

阿尔五各和大头人急忙上马直奔渡口。只见码头上十几个彝人兵丁和一队便装汉人对峙不下，为首的汉人高大健壮，一脸凶气，阿尔大头人示意兵丁不可轻举妄动，然后趋近为首的汉人说道：

“请问你们是哪路朋友，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者保土司大人的属地吗？为什么不事先知会一声？”阿尔大头人软硬兼顾，不卑不亢。

“哼，老子张川柱办事也要先通知什么人吗？你好大的架子。”

众人一听“张川柱”三字，不觉心中一惊。这不是郭有财手下杀人如麻的张川柱吗？只有阿尔五各并不惊慌。他脑子里飞快转了一下。暗自告诉自己。何不借此机会给郭有财带信，告诉他者保土司家并不是好欺负的。主意打定，阿尔五各趋前几步，凑近张川柱，然后朗声说道：

“如果你是张营长，弟兄便让你自由通行，如果不是，倒让我为难了，你用什么证明你就是郭团长手下张营长。”

张川柱狂傲地从腰间摸出两把明晃晃的手枪在空中一晃：

“这就是证明……”

“来啊，弟兄们，快将这伙冒充郭团长手下的不法奸人拿住。”

张川柱话音未落，已被阿尔五各的猛喝怔住，刹那间，彝人兵丁一齐拥上。阿尔五各手疾眼快，瞅准张川柱手中的手枪一把夺过并顺势将其摁倒在地。待张川柱反应过来，手下之人已全部被对方制服。他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些家伙，有眼无珠，老子要杀了你们。”

阿尔五各也不理睬张川柱的叫骂，吩咐大头人道：“大头人，麻烦你辛苦一趟，把这些私贩军火的歹人送到郭团长处，所有赃物带回官村土司衙门，待查明真相后再作定夺。”

无论张川柱怎样吼叫也无济于事，阿尔五各头也不回地跃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