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不能给她丢脸
对的,要笑,孤立无援的时候、重任压身的时候,更应该笑。我不喜欢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薛苑奇异地镇定下来,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儿嘴角轻轻一扬,然后笑了。
张玲莉的心情糟糕得哪怕百米外的人都能感觉出来,更何况就在她身边的萧正宇。
不过进一步地细究起来,她的心情与其说是恶劣,不如说是沮丧。在车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低着头,头发披在肩头,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憔悴神情,细心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她一双眼睛通红,脸上犹有泪痕。
停车的地方在公司附近,萧正宇环顾四周,问她,“快要中午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吃顿饭?”
“不用了,我回去拿点儿东西就走。”
说也奇怪,前两分钟张玲莉还憔悴黯然得让人心疼无奈,但一进公司的大门,就像换个了人,再次成为此地的女王,她走起路来仰首挺胸,衣襟带风,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板发出均匀的声音,就像错错落落的鼓点。
她径直走进了办公室,进屋前转过头跟萧正宇说了一句,“正宇,今天是周末,你想走就走,不用等我。”
“不着急,我没什么事情。”萧正宇脸上保持着那种完美妥当的万年微笑,“我就在隔壁办公室,你拿了东西叫我一声,我送你回去。”
张玲莉摇头,“我的车就在楼下车库,你不用再送我了。”
“那好。”
张玲莉已经一脚踏进了屋门,却忽然停下。她的表情轻微变换数次,最后化为长长叹息,忽然对萧正宇说:“现在想来,三四年前我在美国认识你,又把你挖过来,这大概是我平生做得最正确的事情。正宇,我真是无法想像,这几年如果没有了你,我怎么熬得过来。”
她语气里带着他捉摸不透的意味。萧正宇看着她,笑容不改,“怎么说起这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张玲莉疲惫地笑了笑,“总之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无论怎么样,我对你的感激都是真的。我真庆幸,你在我身边。”
这番话让萧正宇觉得诧异。张玲莉不是会说这种软话的人,看来这次她和李又维之间的分歧和矛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抽出那份文件,从早上被打断的地方接着读下去。
这一沓文件是最近十年博艺画廊的财务审计报告,并不是公之于众的那一版,而是修订前的版本。既冗长又复杂,无数的细节淹没其中。
萧正宇看着这些报告,陷入了沉思。
博艺画廊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由一位叫唐博刚的商人成立的,到现在大约有十五年历史了。画廊成立之初恰好赶上当代艺术兴起和活跃的时期,现在看来,博艺画廊算得上是国内最早经营和推广中国当代油画艺术的专业画廊之一,说一句“先驱”是不为过的。唐博刚经营此间画廊十年后,博艺画廊已经初具规模,同时他发现自己身患癌症无药可医,就将画廊的所有权移交给那时还在美国留学的外甥李又维手中。
唐博刚和李天明的关系就如外界传言的一样糟糕透顶。但他们之间的恶劣关系并不影响唐博刚对李又维的疼爱。唐博刚这辈子结过两次婚,但都没有子女,把手下的所有财产转给自己疼爱的侄子是人之常情。但让所有人吃惊的是,李又维接手了这么大一家画廊后居然只做了两件事情:一是调整博艺画廊的定位,只经营和推广中国当代画家的作品;第二就是请来自己的师姐张玲莉出任副总经理。
张玲莉比李又维大了四岁,那年刚刚从她就读的那所名牌大学的商学院毕业,有了这么好的一个舞台,她自然乐得大显身手。事实证明,她做得非常成功。一个企业在上升阶段,最需要的领导就是那种能够做出英明决定并且当机立断的人。
张玲莉一直自信满满,如今盛情邀请李又维回到博艺画廊也是因为这种自信。本来他有很多更好的去处,却没有一口回绝她。如今想来,应该是被自己身上的那种气质吸引?
她这样的性格从商是好事,但在感情上却极其不顺。今天早上她是多么颓废沮丧。
认识三年来,李又维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想到那天晚上那个在电梯里哭泣最后背对着他离去的女孩,他的心猛然一抽。
薛苑对李又维的话上了心。
她一直等着他带她去看李天明的画,可李又维仿佛得了健忘症,忘记自己说过这番话一般,自那天之后再也不曾提起。
不过他对她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却慢慢有所改变。那种随意轻薄的玩笑渐渐减少,也极少提起让她当画画模特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较为严肃的态度。公司的事情他是一样不少地交代,私下还要找她翻译许多不能诉之于众的资料,英语的、法语的都有,大都是商业类、经济类的文件,本来就不好读,还要一五一十地翻译出来,薛苑简直苦不堪言。
每次忙完之后他都会请薛苑出去吃饭。他是那种可以把车开到画廊门口再竖个牌子写上“我等薛苑”四个大字的人。薛苑实在不愿意被人瞩目,因此也从不拒绝。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李又维从来不提这些文件从何处来,至于做什么用,她也绝不会问。但心里却隐约不安起来,文件资料看得越多,知道得也越多,尽管她拒绝思考那些文件的前后关系和因果联系,可随着每份文件涉及的金额越来越大,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也就越来越清晰。
她不想卷入麻烦里面,借故跟李又维抱怨自己工作多,让他找专门的翻译人员进行翻译。他却只瞥了她一眼,说:“如果能找我早就找了,你就当好二次保险吧。”
她气急无奈地吼他,“我不在的话,你怎么办?”
“我从来不做没发生情况的假设。”
“那你也不怕我说出去?”
那时候她正在他的办公室,他正在翻看她刚刚送来的翻译文稿,悠闲地说:“我相信你,我亲爱的福纳丽娜小姐。”
薛苑冷冷地顶上一句,“你不应该这么信任我。”
李又维对她露出个迷人的笑,声音里则带着叹息的痕迹,“你的眼睛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别的人,你只在乎自己的目标。因此,我不相信你会自找麻烦。”
薛苑生气地掉头就走,还重重关上那扇价值昂贵的太门。
这响声惊天动地,惊动了对门办公室的张玲莉。她皱了皱眉,推门看了一眼走廊,恰好只看到薛苑离开的背影。虽然薛苑穿着工作制服,但那偏瘦而匀称的身材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
对屋的门轻微晃动了几下,张玲莉烦躁地皱紧眉头,大步流星地来到对面,一脚踢开门,恰好看到李又维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浏览网页。显示器的光芒映得他脸上发亮,那亮色仿佛是最佳的化妆品一样,使他五官的轮廓更清晰了。
“不请而入?”李又维抬起眼皮,笑出来,“不过这也是你的做法。”
张玲莉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吐出话来,“你闹够了没有?”
“我不介意听你训话。”李又维把鼠标一扔,平静地看着她,“但是那之前,你可以先把门带上。”
张玲莉恨恨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后退两步,再用脚后跟一脚踢上门,又是地动山摇一声巨响,震得李又维桌上茶杯里的茶水荡来荡去。
李又维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开心事,“哎,我真是同情那扇门。”
他没心没肺的笑容让张玲莉更加怒火中烧,她吼出来,“你回来这段时间,除了到处勾搭女人,还干了些什么?一会儿给这个送玫瑰,一会儿请那个吃饭,搞得公司风气全坏了!”
李又维丝毫不以为意,“感情都是在请客吃饭中增加的,这句话还是你说的呢。”
“那我说让你洁身自好,负起责任,你怎么不听?”
“所以我回来了。”
“你回来快一个月了吧?”张玲莉点点头说,“我觉得这间屋子放只花瓶都比你坐在这里强多了,还不浪费电。”
李又维对她的嘲讽丝毫不放在心上,“总有适应期的。”
“适应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适应期?以前遇到大事,你还能拿个主意。这次回来之后反而不如以前了,也不知道精神都花在谁身上了!”
李又维沉下声音,“你扯远了。”
张玲莉脸上浮起极尽嘲讽的笑容,也极其冰冷,“我原来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以为你回来是想要真正履行自己的职责,以为你那些坏毛病全都改掉了,可实际上你反而变本加厉!五年前我可以说你太年轻,跟你爸爸赌着一口气,总想超过他。可现在你回来,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长进!如果你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可你不是!你是聪明得过头了,却不用在正路上!你怎么对得起唐伯伯?你完全辜负了你舅父的期望!”
李又维收敛了笑容,眉心以缓慢的速度蹙起。
仿佛刚刚那些话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张玲莉无力地垂下头,耳侧的头发拂下来,完完全全地挡住了她的脸,“说来也可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期望你些什么。你当年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中国最好的艺术家推向世界’……事隔多年,难道只有我一直记得吗?”
她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他低声叫她,“玲莉,这些年,辛苦你了。”
张玲莉抬眸看他,看着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和那双深沉的眼,忽然失语半晌,与他对视着。这个对视漫长得仿佛永无止境……最后她兀自苦笑一声,“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早该想到,那个薛苑……”
之前李又维一直态度良好,此时忽然脸色一沉,“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有抱怨直接对我,不要找薛苑的麻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还真是情圣,我真是感动得要哭了呢!”张玲莉咬着唇,下意识地眼睛一酸,倔强的劲头又上来了,她转身拉开门,离开之前扔下一句话,“既然回来了就不能闲着,下个月的画展你全部负责。”
博艺画廊历来以活动多著称,三个月一大展,两个月一小展,随着各种活动的开展,薛苑觉得自己都变成了陀螺,人人都可以给她一鞭子。除了本职工作要做,李又维还越级指使她干这干那,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忙碌着。不但如此,李又维还带着她参加艺术界、画界各种各样的聚会沙龙或者应酬。艺术界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脚踏进去都不知道深浅。
薛苑对这种聚会应酬并没有好感,但李又维的用心她非常清楚,他在一点点实践自己的诺言——介绍收藏家和各种各样的画家给她认识。那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画家如今终于让薛苑一睹真容,薛苑总算开了眼界,也多了很多找自己那幅画的希望。至于那些名不见经传但是有钱的收藏家们,则是让她屡屡跌破眼镜。
李又维重回商界,渐渐恢复跟这个圈子的联系,毫无疑问,自然博得了不少目光。跟在他身后永远面带微笑的薛苑,自然而然也就惹人注意。李又维对外界只说她是他的助理,看在别人眼底,大多数人一个转身就会掩嘴笑,“博艺画廊的两个老总还真有意思,身边人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对外都说是助理、秘书。实际上是什么,谁知道呢。”
这种流言薛苑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但她根本没时间为这种事情心烦。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自己需要的线索却是一团乱麻,每个人都不能得罪,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要摆出笑脸,客气相待。好在还有萧正宇帮忙,他通常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他是做惯这种“助手”工作的人,也深知各人的脾气,对她是能帮就帮,不仅告诉她某某人的喜好,还告诉她哪个可以深交哪个不可以深交。薛苑无比感激他的好意,同时却觉得自己又扎进了一个深坑。
再好的机器在重压之下也会崩溃。薛苑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坏,看什么都不顺眼。尽管她尽了最大的力气努力克制,可只要一个人独处,就有砸东西的欲望。
她砸碎那个方形的水晶镇纸的时候恰好被萧正宇撞见。
因为书画展览会的临近,她每天都要加班,各种案头工作一做起来就是几个小时,动辄做到深夜。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一个字一个字地修改着方案,猛一抬头,被那方水晶镇纸反射出的光芒刺痛了眼睛,怒气不可抑制地升起,不管不顾地抓起来就往地上砸。
水晶镇纸的质量比她想像的好,只是滚了几滚,就安稳地停在桌子腿旁。她觉得不解气,弯腰抓起来继续砸,如此反复,直到它终于啪的一声,散裂成一地亮晶晶的碎片。
萧正宇就是这个时候叫住了她。他下班也晚,瞥到大办公室还亮着灯,过来一探究竟,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砸完镇纸还不解气,先用极其憎恨的目光盯着地上的碎片,还踢了碎片好几脚。他知道她最近情绪不稳,但却不知道她已经压抑到了这个地步。
那一地的光亮让他心惊。
“薛苑。”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起,薛苑觉得后背一麻,茫然地侧过头去,发现萧正宇正站在门口,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薛苑被他这样一看,理智顿时恢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啊,你来了。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冲出办公室,与他擦身而过。
在洗手间里,她把冷水浇得满脸都是。
镜子里的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得可怕。要是让丁依楠看到,她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说:“薛苑啊,薛姐姐啊,笑一个嘛,别板着这副‘生人勿近’的脸。笑是没有副作用的镇静剂啊。更何况你笑起来那么漂亮,十个男生有九个都会拜倒在你的裙子下。”
想到丁依楠的笑声,薛苑仿佛受到了感染。是的,我需要镇定和自我安慰。
对的,要笑,孤立无援的时候,重任压身的时候,更应该笑。我不喜欢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我是我母亲的孩子,她是烈士,是英雄,我不能给她丢脸。薛苑奇异地镇定下来,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儿嘴角轻轻一扬,然后笑了。
这才是真笑,感觉力量一点点地回到了身体里。
回到办公室,不出所料地发现萧正宇还没有离开,他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静静地看着她。
薛苑忽然发现地上的碎片不翼而飞,肯定是他刚刚打扫掉了。薛苑脸上一热,怀着抱歉却镇定的微笑说,“对不起,刚刚我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知道你难过到了这个地步。”萧正宇顿了顿,像是斟酌如何开口一样,“你一个人咬牙苦撑,是真的辛苦。你平时又什么都不说。我刚刚看了你的记事本,才知道你的事情这么多。这种时候,你应该直接告诉李又维,他不缺人干活,没必要直接压到你头上。”
偌大一间办公室,两人一站一坐,灯光的影子投下来,在地上抹出了浓黑的影子。薛苑别开了脸,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低声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因为工作心烦……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走对了路。”
“怎么说?”
薛苑苦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求不得’。这段时间,我跟年长的人打听那幅画,都是说不知道、没印象、想不起来了。”
“慢慢来,来日方长,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萧正宇说,“或许我说这些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这种事情主要还要靠自己调解,别把自己陷入牛角尖去。”
“嗯。”
“下次你再想砸东西就找我,”萧正宇存心说笑,“我那里还有好几个镇纸,都可以送给你,也足够你砸一阵子的。”
被这样一取笑,薛苑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砸东西,至少不会再砸镇纸,他的好意她心领了。想到这里她也刻意让自己说点儿轻松的话题,“哎,最好笑的是,认识了那么多人,大部分人都跟我谈起李又维。这段时间,我可是听了他太多的故事了。”
“是吗?”萧正宇转身过去关她的电脑,顺着她的话问下来,“那听到什么有趣的没有?”
“事情听得不少,有趣的却不多。”薛苑随口说,“例如他怎么富有传奇色彩地从博艺画廊前任总经理那里接过这个职位;例如他本来是学建筑的,跟画家这种工作毫无关系等等。”
“你对他的事情很好奇?”
薛苑苦笑,“我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他的闲事?”
看到电脑屏幕彻底变黑,萧正宇才转身过来,说了句“这倒也是”,然后拍拍手站起来,拿起包递到她手里,“好了,今天先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明天我帮你一起弄。现在咱们一起去吃夜宵吧。”
薛苑疲惫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我想吃,陪我一起去。”
明明是他自做主张的决定,薛苑觉得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排斥。或许是因为他笑得那么温柔,自己还拒绝就太不像话了;更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中只有鼓励而没有怜悯,这让她感动。总之,半晌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原以为他要带她去什么高级的地方,结果根本不是,只是很普通的一家路边卖馄饨的小店,灯光昏黄,甚至连空调都没有,小店堂里摆着四张桌子,除了他们,还有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
但是这家小店的馄饨分外好吃,一个个皮薄馅大,又饱满又精神,红红的辣油浮在汤面,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这个时候再想起刚刚的无名火,薛苑只觉得自己又愚蠢又可笑。于是她埋头苦吃,吃得半饱的时候才抬头,问萧正宇:“你喜欢吃辣?”
看到她辣得满嘴通红,萧正宇微笑,“你不是也很喜欢?第一次我请你吃饭时候就发现了,我让你点菜,你点了最辣的那道。”
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薛苑忽然心口一阵乱跳,本来想说句玩笑话,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口,但如果不说话就更尴尬,于是她没话找话,“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我这样一个平头老百姓,来这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
薛苑笑了一声。
“不信?”
“我信的,”薛苑说,“但是大家都不信,觉得你肯定不是白手起家的人。”
“何以见得?”
薛苑努努嘴,“看你开的车和你穿的衣服。”
萧正宇表情愉快得不得了,“你觉得我的工资买不起这些东西吗?”
“绝无此意,”薛苑立刻摆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我绝对没有打听您的工资的意思,请您相信我的清白。”
她特别用了敬语,两人对视半晌,忽然一起笑起来,惊动了邻桌的小情侣,也惊动了老板。老板探头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年轻真好啊”,又带着满腹的感怀重新读报纸。
笑声停下来后,萧正宇问她,“你有护照吗?”
不知道他怎么问起这个,薛苑停了停,说:“有的,不过从来没有机会用。”
萧正宇点点头,“那就好,这两天准备一下你的个人资料,跟护照一起拿给我,我帮你办理到英国的旅游签证。”
薛苑吃惊,“啊?去英国吗?怎么了?”
“费夫人的那些藏画不是让你魂牵梦萦吗?”萧正宇说,“费夫人住在英国,我们不去英国,怎么看呢?”